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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神童:仕途不顺还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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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5 17: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王渊不知道王阳明是同考官,而且还恰好是《礼记》房的考官。

    三场考完已经二月十五,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要等到二月二十五日才能放榜。

    各种文人聚会已经开始,甭管有没有把握考中进士,反正参加文会是肯定不会错的。即便是落榜士子,那也有举人功名,多结交几个有益无害。

    万一跟未来的会元、状元交上朋友,那就属于中大奖了,今后官场也有人照应扶持。

    十七日傍晚,邹木回到客店,神秘兮兮的说道:“若虚,伯器,明日去聚贤楼!”

    金罍疑惑道:“聚贤楼是何所在?”

    “秦楼楚馆。”邹木低声说。

    王渊揶揄道:“邹朋友,你学坏了啊,在贵州可不见你逛青楼。”

    邹木嘿嘿直笑:“在贵州我哪敢啊,怕是要被父亲打断腿。长这么大,我还没进过青楼呢,正好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青楼妓馆,非君子之所,我是肯定不会去的。”金罍不给面子,直接拒绝。

    邹木解释说:“伯器想歪了,聚贤楼多艺伎,我等不过是去宴饮而已。这次是常伦常明卿请客,邀我等在聚贤楼文会,所去皆为今科应考举子,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藏污纳垢之地,万万去不得!”金罍还是摇头。

    邹木瞬间无语,心想:你不去就不去嘛,何必言语糟践我等,还什么藏污纳垢之地。

    王渊问道:“这次请客的常伦是谁?”

    邹木详细说道:“常伦是山西人,家里世代经商,因此特别有钱。而且,他的曾祖、祖父、父亲皆为进士,诗礼传家,为山西望族。我听人说啊,常伦也是一个神童,今年还不满二十岁,自幼受李献吉(李梦阳)、何仲默(何景明)教导,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李献吉与何仲默的弟子?”金罍突然来了兴趣,这两位都是弘治年间的文坛大家。

    邹木笑着对王渊说:“若虚,你肯定跟这个常伦谈得来。他出身边地,好游侠、谈兵剑,有豪士之风,且箭术超群!”

    “那我定要去结交一二。”王渊笑道。

    金罍一直保持沉默,等到把晚餐用尽,突然开口道:“真的只是招艺伎歌舞宴饮?”

    邹木懒得解释:“我不太清楚,你去了就知道。”

    ……

    明代北京城,有“南官北市、东富西贵”的说法。

    南城是六部衙门所在,北城的街市比较繁荣,西城多为公侯重臣居所,东城则有无数富商定居。

    北城的街市相对平民化,而东城同样有街市,都是些大型钱庄、当铺、药店、酒楼、青楼、绸缎庄等等。

    聚贤楼的地址,便在东城之东四牌楼附近,乍听还以为是个酒楼。

    王渊把张赟也叫上,与金罍、邹木共同前往。四人都是第一次逛青楼,有点像土包子进城,期待当中又带着一丝腼腆。

    甚至,除了考试需要进城之外,王渊还没在城内认真游览过。

    一路从崇文门逛到东四牌楼,带给王渊一种奇妙的感觉,终于领略到古代超大城市的气息。

    不算城外居民,弘治初年的北京常住人口统计,就已经超过六十万人。这又发展了二十年,加上来往客商和无籍游民,正德年间的北京肯定达到百万人口规模。

    反观贵州城,还不足十万。

    金罍也被震惊了,但受惊原因不同,他感慨道:“想不到天子脚下,也有如此多的违制民居。”

    王渊笑道:“南京难道就没有违制建筑?”

    金罍在南京求学多年,说道:“南京当然也有许多,但北京可是天子所在,御史们都对此视而不见吗?”

    大明开国之时,对礼制要求非常严格,民居的颜色、装饰、用料都做了详细规定。但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整个社会风气都变得更加开放和宽松。而北京东城又富商无数,这里的建筑各种违制,其规格已经堪比公卿府邸。

    特别是山西、江淮商帮的会馆,修得那叫一个豪华气派,放在洪武、永乐两朝可以直接杀头。

    这种社会风气改变是全方位的,正德年间的会试文章,也开始变得更加华丽和追求新意。此时还不明显,在杨廷和当首辅之后,就变得非常快速且大胆了。以至于,嘉靖朝不得不颁布诏令,会试文章务求朴实简洁,八股写得越花哨就越被压制。

    眼前这个叫聚贤楼的青楼,同样修得非常气派,雕梁画栋如同显贵楼宇。

    可能是比较高端的原因,并未出现电视剧里的情形,门口没有老鸨、龟公招揽生意——那场面实在太不风雅。

    四人走进堂内,才有茶壶过来问:“相公们可有约好哪位小姐?”

    王渊回答说:“常伦常相公请客。”

    茶壶顿时堆满笑容,躬身道:“原来是常相公的友人,请上二楼雅阁。”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屋内摆着几排坐席,已经来了好几位士子。内里有一道屏风,屏风之后传来动静,似乎是某人在摆琴调音。

    王渊他们刚刚入内,里边的士子便起身相应,互报姓名籍贯与中举时间。

    其中比较出彩的,是吴寅和裴继芳,都跟请客的常伦一样,属于山西籍考生。或者说,今天就是山西考生的同乡聚会,鬼知道邹木为何获得常伦邀请。

    历史上,这届山西进士都混得很差,因为刚刚倒台的刘瑾就是山西人。刘瑾倒台之后,山西进士遭到疯狂打压,直至嘉靖大礼议之后才奋起反击。

    等待片刻,一个魁梧少年推门而入,走路虎虎生风,正是今天掏钱请客的常伦。

    “路上略有耽搁,被长辈喊去说了几句,让诸位朋友久等!”常伦进门便抱拳致歉。

    “须罚酒三杯!”众士子笑道。

    常伦的性格非常豪爽,拍胸膛说:“三百杯亦可,今日不醉不归。”

    常伦此人属于文武全才,而且性情豪放刚直。

    “哈哈,原来你就是常伦!”王渊大笑。

    常伦愣了愣,猛然回忆起来,指着王渊说:“我们在考场见过。”

    常伦治的也是《礼记》,而且跟邹木前后座,距离王渊的考棚距离亦不远。

    王渊抱拳道:“在下王渊,字若虚,贵州宣慰司人,正德三年进学,正德五年中举。”

    常伦回礼道:“在下常伦,字明卿,山西沁水县人,弘治十六年进学,正德五年中举。”

    王渊每次做自我介绍,都让对方感到诧异,透露出的信息是:进学第二年科试过关,第三年乡试中举,第四年就跑来京城会试。

    这一路考来也太顺利了吧?

    当然,常伦的科举之路也很顺利,五岁在沁水县被誉为神童,从小得到两位文坛大佬赏识。十一岁便考上秀才,十八岁山西会试第二名,十九岁就来京城参加会试。

    只不过常伦的仕途生涯,比金罍还更糟糕,因为他是山西人且性情刚直。

    历史上,常伦考上进士的第二年,被任命为大理寺评事。

    这个职务经常复审重大案件,没有靠山的刚直之人,是肯定干不长的。因为他们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遇到冤假错案就想纠正,往往要得罪公卿权贵。

    常伦因为无法帮冤屈犯人翻案,心情郁闷之下,经常写诗讽刺官场腐败,被不知哪个权贵贬到寿州当判官。

    刚开始,常伦在寿州工作还兢兢业业。

    直到某御史巡视江淮,过寿州时跟常伦相遇。二人以前是京中好友,结果相见并不融洽,那人把常伦当下官对待,端起架子全无昔日友谊,气得常伦直接辞官归乡。

    虽然后来再次补官,但常伦已经没有为政的心思,整天喝酒作诗、舞刀弄剑,他写诗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马驰千里射百中……座中食客日常满,浩歌击筑喧高楼。”

    某日常伦入京,半路逢友大醉。翌日清晨,酒还未醒,便身穿紫红袍,挥舞双刀,骑马渡河。马见水中影,惊立而起将常伦掀翻,刀刃插入腹中,坠江而亡,年仅三十四岁。

    此时的常伦还意气风发,哪知自己今后混得落魄无比。他文采出众、武力超群、年少多金,喜欢广交朋友,对谁都热情备至,也不因王渊、邹木和张赟是贵州士子而歧视。

    “开席!”

    常伦拍着席案大喊。

    一位清倌人从后堂走至屏风背面,刚才调琴之人只是她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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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20:03 | 只看该作者
从中午一直耍到傍晚,才终于散场离席。

    住城外的,必须赶在关闭城门前出去。住城内的,也必须在天黑前回到住处,否则就要违反宵禁政策。

    李倌人前后唱了八首歌,陪众士子宴饮三个时辰,常伦为此支付十两银子。

    这十两银子,包括酒菜费用,还要分些给伴奏乐队,又要上交一部分给青楼,李倌人顶多能够分到二两。

    是不是觉得很便宜?

    二两而已,还不够云南乡试时,在青云街租一间普通民房。

    但以此时北京的物价来算,二两银子,能买一百多斤猪肉。南京的物价更便宜,可买猪肉两百斤左右。而在贵阳和昆明,可买猪肉至少三百斤!

    前些日子,从褚六爷那里弄来的财货,王渊分到现银一百四十五两,可在北京买到一万一千多斤猪肉。

    这样换算,就知道是何等巨款。

    明代物价攀升,那得等到嘉靖末年,正德年间还是很便宜的。

    像李倌人这种京城名伎,一个月收入至少二十两,只要青楼愿意放人,她们攒钱三五年就能为自己赎身。

    金罍若想给李倌人赎身,根本不是银子的事情。

    一来必须青楼的老板点头,二来必须获得李倌人认可。

    名妓与才子的美好爱情,只停留于戏曲当中,现实往往更加残酷。

    或许刚开始几年,名妓被才子纳为小妾,彼此之间还能恩爱有加。但等到名妓年老色衰,或者才子失去新鲜感,很大概率要被弃之如履。

    因此,名妓们即便遇到心仪的才子,即便才子对自己真心实意,也不会轻易答应赎身为妾。

    前辈们的境遇太凄凉,后辈们自然要引以为戒。许多时候,名妓就算深爱一个才子,也只陪对方风花雪月数年,而且还得照价付银子才行。

    当天晚上,一些士子选择就此离开,一些士子选择留在聚贤楼过夜。

    李倌人照例是不陪宿的,她卖艺不卖身。只有两种情况例外,一是她确实喜欢那个客人,二是客人来头太大无法拒绝。

    比如王渊,以一首《临江仙》获得李倌人钦慕,他今晚若想留下,只要给足了银子,便能与李倌人共度良宵。

    至于金罍这种才子,必须展开追求攻势。隔三差五花钱来听歌,花钱让李倌人陪酒,还要展现自己的才华和真心,大概两三个月就能做入幕之宾。

    而普通商人,若无权贵背景,那就非常抱歉了。花钱请李倌人唱歌陪酒可以,陪宿则纯属痴心妄想,砸再多银子都不可能。

    因为青楼做的是长久生意,名伎也需要积攒口碑和身价,吊胃口可以提升逼格啊。最顶级的名伎,便到了三四十岁,纯靠技艺和名头,亦能让富商显贵们趋之若鹜。

    金罍走出聚贤楼,一步三回头,明显已经陷进去了。

    “怎么,还留恋不想走?”王渊笑问。

    金罍不再害羞,厚着脸皮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片刻之间怎能不留恋。”

    常伦提醒道:“伯器兄,玩玩可以,切莫沉迷其中。这位李倌人还算品性端正,你若真对她有意,花两三个月时间去追求,再给她赎身、纳她为妾即可。若是三个月还不能打动芳心,不愿为了你而从良,那就绝对不能再碰,因为她会让你荒废好几年光阴!”

    “明卿兄说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欣赏李倌人的歌声而已。”金罍打死都不承认。

    山西监生袁继芳大笑:“哈哈,我等明白,金兄勿须解释太多。”

    一路上,众士子谈论着李倌人的唱腔,又一路唱着小曲儿各自散去。

    士子唱小曲儿,并非什么丢脸的事情,别像唐伯虎那样整天钻窑子就行。

    既被称为“时尚小令”,自是风靡全阶层的,《万历野获编》就描述了小曲的流行情况:“不问南北,不问男女,不问老幼良贱,人人习之,亦人人喜听之,以至刊布成集,举世传诵,沁人心腑。”

    当然,小曲又被称为俗曲,官方正规场合不允许出现。

    金罍乃是才子,精通词曲,那他就必然精通音律。直到出了崇文门,金罍都还在念叨:“北京之曲,果真大异于南京之曲。”

    王渊和邹木都不感兴趣,懒得捧哏。

    只有张赟很给面子,问道:“有何不同?”

    金罍立即顺着说下去:“就拿李小姐唱的倒数第二首来讲,此曲牌名曰《挂枝儿》。南曲婉丽妩媚、一唱三叹,而北曲则苍劲雄美。便是闺怨之词,北曲也更加干脆爽利!变化最大的,其实是《山坡羊》。”

    张赟继续捧哏:“《山坡羊》又有何变化?”

    金罍笑着解释:“唐寅那首《山坡羊》,南曲唱得婉转悱恻。而传到北京,则带着北曲风采,古琴、琵琶之音变多,更加清爽活泼一些。”

    张赟赞叹道:“伯器兄真是博学!”

    金罍被拍得很高兴,谦虚道:“略通音律而已。”

    张赟首先回到自己租住的民房,剩下三人则往城外客栈而去。

    此时已经天黑,城外不设宵禁,这属于治安最差的时候,各种小偷、强盗、混混出没于街市。

    大栅栏为什么叫大栅栏?

    是因为嘉靖年间,南郊被城墙框进去变成南城,但南城依旧不设宵禁,方便南边来的客商晚上也能落脚。

    而到了清代,南城亦设宵禁,用栅栏堵在胡同口,方便实行宵禁政策。此地的栅栏比城内还高,被南城百姓呼为大栅栏,这个名称渐渐被官方所认可。

    南郊只有一条真正的街道,王渊似乎已经打出名气,这条街的混混基本都认识他。

    有几个混混已经缀上来,想要趁着夜色搞拦路抢劫。结果走得近了,借着街边店铺的火光,隐隐看清居然是门板杀神,那些混混立即调头就走。

    回到客店,由于喝了不少酒,王渊躺上床便沉沉睡去。

    “刘六刘七杀来了!”

    “快跑啊!”

    “走水了,快救火!”

    “……”

    半夜,王渊突然被吵闹声惊醒,他起身前去开窗,发现最南端的民房火光冲天。四下传来惊恐叫喊声,街面上也涌出无数人群,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嘎!”

    周冲来不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惊慌道:“二哥,刘六刘七杀来了,快收拾行李躲避兵灾。我去马棚牵马,免得乱军把阿黑抢走。”

    “放屁,些许马贼怎敢来京城,定是有人借乱军之名趁火打劫!”

    王渊取来龙雀刀和犀照弓,又扔给周冲一把武器,向外疾走道:“随我去杀贼寇!”

    隔壁的金罍和邹木也来到过道,跟周冲的慌乱不同,他们两个都显得非常沉着冷静。

    邹木手里还提着刀,见王渊全副武装,立即说:“若虚,我助你一臂之力!”

    金罍也对自己的两位保镖说:“你们且去杀贼。”

    张鸣远和祝伦动也不动,前者说:“我等奉老爷之命,保护公子周全,此等时刻不可擅离一步。”

    王渊懒得管他们,来到马棚牵出阿黑,策马朝喊声最大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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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20:10 | 只看该作者
间,有个说法是:河北苦于马,江南苦于粮。

    元末明初,张士诚覆灭之后,其麾下重臣土地,皆被朱元璋收为官田。再加上其他来源的官田,江南官田多不胜数,甚至一度比民田还多。

    官田由于不用交租,也不用服徭役,因此田赋是民田的三倍,相当于田赋、田租、徭役三合一。

    这在洪武、永乐年间是很划算的,许多小地主自愿把私田捐给官方,世世代代成为官田的佃户。他们只需要每年缴纳田赋,然后啥都不用管,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宣德之后,田政日渐败坏。

    无数官田莫名其妙成为私田,不但田赋依旧按照三倍征收,佃户还得缴纳田租、应征徭役。倾家荡产者无数,卖儿卖女者无数,弘治皇帝想改革都失败了,因为牵扯到太多勋戚权贵。

    这便是江南苦于粮!

    而河北苦于马,同样是因为制度败坏。

    朱棣曾经非常自豪地说:“北方养兵二十万,连年征讨蒙古,不费百姓一粒米粮。”

    这是事实,永乐年间北方用兵,只需动用边地军屯所产粮食。甚至军田的粮食还吃不完,经常有粮官无比得意的报告朝廷:“哎呀,我这里的粮仓都满了,三年前的粮食还没吃完,烂在仓库里可真浪费啊。”

    到了现在呢?

    一打起仗来,别说边疆省份,就连河北、河南百姓,都需要纳粮服役(充当民夫运粮)。

    这导致朝廷不敢打大仗,只能被动进行防御。

    但内阁大佬们,还是思路清晰的,一直在蓄积主动进攻的资本。其中就包括养马!

    燕赵地区马政尤为酷烈,各级官吏层层盘剥之下,有些州县几乎家家养马。不是给自己养,是给朝廷养马,劣马用于转运粮食,良马可培养成战马。

    想法虽然很好,马政也制定得不错,可到了基层就彻底变形,负责养马的老百姓苦不堪言。

    于是,刘六刘七起义爆发了。

    这种民乱可跟江南、西南的起义不同,因为许多州县家家养马。几千乱民就是几千骑兵,虽然跟正规骑兵没法比,但他娘的跑得快啊!

    平叛官军才走到半路上,乱军就已经骑马开溜了。往往官军抵达甲县,乱军攻占乙县,官军来到乙县,乱军又去了丙县。起义规模越来越大,而且还跟山东乱军会师了,现在山东北部和京师南部到处都有乱军出没。

    此时此刻,连博野县城(隶属保定)都被围了,最近的乱军距离京城只有几百里。

    这些乱军又多马匹,北方平原纵马飞驰,转眼之间就能进寇京师。

    因此有人高喊“刘六刘七杀来了”,南郊百姓全都深信不疑,黑灯瞎火的已经乱成一锅粥。

    王渊高举火把,纵马狂奔,还没来到贼寇作乱地点,便在半路上发现贼寇趁火打劫。

    那些贼寇明火执仗,一边喊着“刘六刘七”,一边冲进民房和商铺。

    “贼厮该死!”

    王渊拍马而至,手中龙雀刀斩出,直接砍飞一个脑袋,随即爆喝:“贵州举人王渊在此,贼寇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说话之间,王渊又砍死两个,吓得周围贼人纷纷避让。

    “只有一个人,围殴死他!”有贼寇大喊。

    见贼寇包围过来,王渊懒得再废话,纵马在街道冲杀。只一个来回,便砍死贼寇五人,剩下的要么逃跑、要么跪地求饶。

    直到此刻,周冲、邹木及其书童,才终于骑马赶来。

    “都绑起来,明日送官!”

    王渊确定投降贼寇已扔掉兵器,便不再理会此地,让周冲三人处理首尾。

    更南边火光冲天,王渊径直前往,却是一处庄园被洗劫。

    半路上遇到的那些贼寇,都是南郊地痞混混趁乱闹事。此地才是真正的贼寇,估计是从邻县来的马贼,冒充刘六刘七洗劫权贵庄园——庄园核心区域有高墙,贼寇借乱军之名,可吓得庄园家丁不敢抵抗,甚至有家丁当场反水投了贼寇。

    庄园里的麦田被踩坏无数,那些贼寇集中在大宅内外,正在搬运各种抢来的财货,看那样子已经装满好几车。

    王渊骑在马上,二话不说,一箭射出,直接将两名贼寇串起来。

    众贼皆惊,纷纷举起兵刃,还有人朝着王渊胡乱放箭。

    宅院大门外有十多个贼人,王渊横刀立马,大喝道:“贵州举人王渊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院内出来一个贼头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二当家,那边来了个举人,射死我们两个兄弟,还让我们速速投降。”一个贼寇说。

    贼头子冷笑道:“弄死他!”

    十多个贼人立即上马,借着熊熊火光朝王渊冲锋。

    这些都是被马政逼反的农户,落草为寇当了马贼,一个个都还骑术不错,但冲锋时就显得杂乱无章了。

    王渊一箭射出,射翻一个马贼,立即打马朝侧方跑去。跑出十余步,突然回身又是一箭,根本不用把弓拉满,犀照弓拉个五分满就威力惊人了。

    连续被王渊射死五六个,贼头子终于惊慌喊道:“都莫追了,退回院内!”

    这处大宅已经有很多房屋着火,把天空照得透亮,估计里边仆人、丫鬟也被杀死烧死无数。

    不管马贼以前有何冤屈,但他们滥杀无辜,已经算不得好汉。

    你抢大户就抢呗,还他妈放火。甚至城外街道上的骚乱,也极有可能是他们搞出来的——有人在城外喊“刘六刘七”,街道一乱起来,城内官兵便不敢轻易出动。

    马贼们全都退回院内,连大门外的几车财货都不管了。

    王渊也不管贸然冲进去,只能大喊道:“尔等难道要躲在院内,等着天亮了官兵出城吗?”

    这话说到马贼的心坎里,本来他们是可以从后门离开的,但那边的房屋全都燃起来,导致现在被王渊堵前院无法出来。

    自作孽,不可活。

    院内,大当家和二当家已经吵起来。

    大当家说:“外头就一人一马,怕他个鸟!”

    二当家说:“此人骑射厉害,射翻我们好几个弟兄,连他一个毛都没摸到。”

    “我等有四十多骑,一并涌上去,他能射翻几个。”大当家问。

    二当家郁闷道:“他骑的应该是一匹宝马,我们的马儿追不上啊。我们追他就跑,我们退他就追,中间再抽冷子射几箭,这谁受得了?”

    大当家气呼呼说:“那怎么办?”

    二当家建议道:“一起骑马冲出去,不要理会这人,去博野县投奔刘六刘七即可。”

    “几车财货不要了?”大当家质问道。

    二当家颇为无语:“那该怎么运走?装满财货的大车走得慢,这人又箭术超群,他都不用射我等兄弟,把拉车的马射死就可以了。”

    大当家咬牙切齿道:“今晚总不能白来一趟!”

    二当家说:“每人身上带些财货,只拿金银珠宝,车上的东西全都不要了!”

    “放屁!”

    大当家突然在院内喊道:“外边是何方好汉?”

    王渊回答说:“贵州举人王渊在此,命令你等速速投降!”

    大当家居然想策反王渊:“王兄弟,一个举人没啥鸟用,不如随我们去投靠刘六刘七。两位刘将军攻无不克,已经打败好几拨官军,今后是能够当皇帝的。你是举人,投靠两位刘将军肯定能得重用,今后杀进京师改朝换代,你我都是从龙功臣。我是常遇春,你就是刘伯温!”

    王渊不再言语,懒得跟智障废话,反正拖下去对自己有利。

    大当家以为自己说动王渊,趁热打铁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庄园?这是寿宁侯张鹤龄的庄子,我们搜出了几千两金银。不管王兄弟是否投靠义军,只要你放我们离开,财货分你一半!”

    王渊还是不说话。

    大当家带着愤怒的语气说:“张鹤龄这贼厮,仗着有皇后(张太后)撑腰,把整片整片的地都圈起来。我本是京郊良民,被这贼厮逼得家破人亡,这才不得已落草为寇。今日我不仅是来劫财,还是来报仇的。绿林好汉恩怨分明,王兄弟你说我办得对不对?”

    “对你奶奶个腿儿!”

    王渊终于忍不住大骂:“你跟张鹤龄有仇,为何要牵连城外无辜百姓?你派人去街上放火散播谣言,造成南城外人心恐慌,不知有多少地痞流氓趁火打劫。”

    大当家辩解说:“我若不把城外搞乱,城内官军看到张鹤龄的庄园出事,他们肯定要派兵过来!”

    “你他娘还有理了,”王渊愤怒骂道,“我一个贵州人,都知道张鹤龄住在城内,你报仇怎么不进城找他?若是暗伏于城内街道,寻机刺杀张鹤龄,我都敬你是一条好汉。你现在却滥杀无辜,只为劫掠财货,实乃不仁不义之辈!现在又躲院内当缩头乌龟,连个‘勇’字都没了,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窝囊废!”

    说完,王渊张弓搭箭,将宅门外几辆拉车的驽马全部射死。

    大当家听到响动,从门缝里往外看,顿时气得牙痒痒:“欺人太甚,都给我冲出去!杀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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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20:15 | 只看该作者
“将军!”

    左右惊骇大喊,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赵蟠话音刚落,便见一支铁箭射来,下意识想要躲闪,可身体跟不上思维速度。

    一箭命中胸膛,直接将赵蟠射翻,落地死得不能再死,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马儿受到惊吓,立即撒腿狂奔,将赵蟠的尸体拖行数十步,其腿脚才终于跟马镫分开。

    众贼皆惊,呆立当场。

    这可是军师赵鐩的亲弟弟,只要再攻占几个村镇,裹挟无数百姓,那就是统兵数千的一方豪帅。

    居然被一个举人,单枪匹马给射死了!

    而且这是将近两百步啊,明代一步约1.2米,两百步就是240米,已经远超普通弓箭的有效射程——按一石弓来计算,最远可射出200米,但有效射程顶多130米。

    这他娘用的是两石弓?

    大当家惊讶之余,喃喃道:“我说这厮箭术超群,赵将军就是不听!”

    二当家目瞪口呆:“都说百步穿杨,这鸟举人竟能射两百步。”

    “哪有两百步,至多一百来步。”大当家说。

    二当家争辩道:“肯定有两百步,喊话都听不太清。我只能看到那边有人骑马,根本看不仔细,他居然能射中赵将军!”

    大当家感慨道:“这贼厮眼力真好。”

    “闭嘴!”

    乱军副将出言呵斥,对另一人说:“你去把赵将军的尸首抢回来。”

    那人立即打马奔出,跑到赵蟠的尸体前。结果刚刚下马,又是一箭射来,便跟赵将军结伴去了地府报道。

    副将被吓破了胆,立即回身退到营中,对马匪大当家说:“你去!”

    大当家指着一个手下:“你去!”

    那马匪浑身直哆嗦,硬着头皮骑马出营,半途转向朝西北狂奔,边跑边喊:“举人相公莫射箭,我不造反了,我要回家种地做良民!”

    王渊放下弓箭,哭笑不得。

    乱军们也被惊呆了,大当家吼道:“龚五,你这厮不仗义!”

    那马匪回道:“是大当家不仗义,竟让我去送死。”

    转眼间,这位想要做良民的马匪,便骑马消失得不见踪影。

    另一个乱军头子说:“派两个青壮(被裹挟的小镇居民)出去,把赵将军的尸首抬回来再说。”

    “没那么麻烦!”

    乱军副将愤然道:“留五十骑看守青壮,其他人都跟我冲杀,仓促间他能射出几箭?”

    王渊只剩三支箭矢了,排除一箭双雕,顶多还能射死三人。

    众贼一窝蜂打马出营,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只有少数属于积年马匪,大部分都是强盗或农民出身。他们上个月投靠刘六刘七,打下雄州、霸州官方牧场,这才由步兵变成乱军骑兵。

    换句话说,眼前出营的二百多贼寇,超过七成都只刚刚学会骑马。

    真正的乱军精锐,由杨虎、刘六、六七等人统领,王渊面对的是一群臭鱼烂虾。可若放任他们为祸半年,那就要变成老兵了,到时候肯定更难对付。

    “随我杀!”乱军副将挥刀大喊。

    王渊也不急着动手,毕竟距离太远,又是移动目标,他没有十足把握命中。

    有几个贼寇居然还玩骑射,借着马速抬手抛射而出。箭矢落点随缘,距离王渊最近的一支箭,亦歪出七八步那么远。

    大概百步左右,王渊突然放箭,头也不回的打马就跑。

    “啊!”

    毕竟是高速移动目标,副将一声惨叫,只被命中肩膀而已。

    但两石弓的冲击力,配合着全力冲锋的马速,两相叠加之下,那副将感觉半个身子都麻了,虎口一松直接坠马落地。

    “樊鹞子死了!”一人惊恐大喊。

    “杀了这厮,给赵将军和樊鹞子报仇!”另一人大喊,却是个积年老匪。

    王渊策马奔跑一阵,再次回头一箭,又射翻了一个贼寇。

    不敢再射了,只剩一支箭,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让贼寇们士气大振,纷纷狂呼:“他没箭了,他没箭了!快追上去!”

    很快乱军士气再次跌落,因为距离越拉越远,王渊马快,他们根本就追不上。

    追赶片刻,贼寇们纷纷停下,因为再追下去也没意思。

    你开着一辆五菱宏光,在赛道上追顶级跑车试试,那纯粹是自取其辱。

    贼寇们沿着官道返回,王渊也不再逃跑,居然调转马头,折身朝二百多贼寇追去,大喊道:“贼子休逃!”

    贼寇果然不逃,停下来等着王渊。

    王渊也停下来,隔着上百步跟他们对峙。

    “你有胆就过来啊!”一个贼寇被气得够呛。

    王渊勒马静立,懒得言语。

    另一个贼寇说:“莫管他。赶快把财货妇人装船,押解青壮去保定跟大军汇合!”

    “对对对,莫理睬这疯子。”有人附和道。

    贼寇的军师赵鐩也是个疯子,人称“赵疯子”、“疯秀才”,这家伙文武双全,可惜投了乱军。

    当然,赵鐩还算有些追求,他尽量压制乱军不滥杀。

    不过嘛,根本就约束不了,就连亲弟弟都带兵屠戮无辜。

    估计是觉得刘六刘七太过残暴,赵鐩后来跟着杨虎混,对平民百姓秋毫无犯。甚至抓到淮安知府,审讯之后没有发现劣迹,便把这个知府给放了。攻打城池也是如此,某某忠直大臣的老家,赵鐩直接绕城而过。到了某个贪官或阉奸的老家,不但要攻城,还要烧贪官房子、扒阉宦祖坟。

    正因如此,杨虎深受各地百姓爱戴,史载“(百姓)乐于供给,粮草器仗,皆因于民,弃家从乱者,比比皆是”。这是一支真正的义军,只杀贪官污吏和豪强劣绅,老百姓把他们当自己人。

    而刘六刘七,因为比官府更加凶残,被百姓呼为“流里流气”,最后竟衍化为一个世俗成语。

    “若虚,我带人来了!”邹木突然大喊。

    王渊转身一看,不禁苦笑:“就这五人?”

    邹木解释说:“都是锦衣卫探子。”

    京城十二营,去年冬天就调了一些去山东平叛。

    结果山东杨虎,带着官军绕圈子,跑来河北跟刘六刘七会师,还劫狱救出河北豪侠齐彦名。

    三方人马汇聚起来,攻克雄州、霸州等地。这把朝堂诸公给吓惨了,距离京师就二百里地啊,连忙调集大军去清缴。

    京城周边的卫所,以及部分京营,合兵直扑霸州。

    乱军立即撤往景州,把北直隶和山东的官军都骗过去。还没等官军南北夹击,乱军又仗着自己马多,挥师杀向保定府与河间府,再次朝着京城进发。

    如今,大量官军云集景州,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过来。

    京城这边不敢轻易出动,必须留足兵力镇守北京。

    邹木连夜汇报军情,被守城官兵悬筐吊上城楼。听说京南二十里有乱军出现,五城兵马司不管城外事务,只能向各级上司通报。结果南镇抚司派出五个探子,让邹木带路赶来此地。

    王渊指着前方说:“贼寇已经装船完毕,马上就要把财货运走。”

    领头的探子,是个锦衣卫小旗,问道:“这位相公,不知乱贼有多少人?”

    王渊说道:“大约二三百吧,俱为骑兵。不过镇里的青壮都被裹挟,等到了别处,这些青壮多半会化身贼寇。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小旗回答说:“留二人继续跟随监视,派一人回京禀报军情,还剩二人负责居中联络。”

    “这些被裹挟的良民就不管了?”王渊问道。

    小旗苦笑道:“怎么管?只能等朝廷调派大军清缴。”

    王渊摊手道:“把你们的箭囊全都给我。”

    “相公想做什么?”小旗问。

    王渊懒得解释,拔出龙雀刀,架在小旗脖子上:“把箭给我。”

    五个锦衣卫瞬间脸色剧变,小旗紧张道:“这位相公,切莫开玩笑。”

    王渊瞪着此人不说话。

    小旗只能解下自己的箭囊,交到王渊手里,其他四人同样如此。

    “得罪了。”

    王渊背着十个箭囊,突然翻身上马,朝着乱军营寨冲去。

    “他这是疯了?”五个锦衣卫探子惊呼。

    乱军们的反应差不多,也是纷纷大喊:“那疯子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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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20:18 | 只看该作者
右惊骇大喊,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赵蟠话音刚落,便见一支铁箭射来,下意识想要躲闪,可身体跟不上思维速度。

    一箭命中胸膛,直接将赵蟠射翻,落地死得不能再死,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马儿受到惊吓,立即撒腿狂奔,将赵蟠的尸体拖行数十步,其腿脚才终于跟马镫分开。

    众贼皆惊,呆立当场。

    这可是军师赵鐩的亲弟弟,只要再攻占几个村镇,裹挟无数百姓,那就是统兵数千的一方豪帅。

    居然被一个举人,单枪匹马给射死了!

    而且这是将近两百步啊,明代一步约1.2米,两百步就是240米,已经远超普通弓箭的有效射程——按一石弓来计算,最远可射出200米,但有效射程顶多130米。

    这他娘用的是两石弓?

    大当家惊讶之余,喃喃道:“我说这厮箭术超群,赵将军就是不听!”

    二当家目瞪口呆:“都说百步穿杨,这鸟举人竟能射两百步。”

    “哪有两百步,至多一百来步。”大当家说。

    二当家争辩道:“肯定有两百步,喊话都听不太清。我只能看到那边有人骑马,根本看不仔细,他居然能射中赵将军!”

    大当家感慨道:“这贼厮眼力真好。”

    “闭嘴!”

    乱军副将出言呵斥,对另一人说:“你去把赵将军的尸首抢回来。”

    那人立即打马奔出,跑到赵蟠的尸体前。结果刚刚下马,又是一箭射来,便跟赵将军结伴去了地府报道。

    副将被吓破了胆,立即回身退到营中,对马匪大当家说:“你去!”

    大当家指着一个手下:“你去!”

    那马匪浑身直哆嗦,硬着头皮骑马出营,半途转向朝西北狂奔,边跑边喊:“举人相公莫射箭,我不造反了,我要回家种地做良民!”

    王渊放下弓箭,哭笑不得。

    乱军们也被惊呆了,大当家吼道:“龚五,你这厮不仗义!”

    那马匪回道:“是大当家不仗义,竟让我去送死。”

    转眼间,这位想要做良民的马匪,便骑马消失得不见踪影。

    另一个乱军头子说:“派两个青壮(被裹挟的小镇居民)出去,把赵将军的尸首抬回来再说。”

    “没那么麻烦!”

    乱军副将愤然道:“留五十骑看守青壮,其他人都跟我冲杀,仓促间他能射出几箭?”

    王渊只剩三支箭矢了,排除一箭双雕,顶多还能射死三人。

    众贼一窝蜂打马出营,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只有少数属于积年马匪,大部分都是强盗或农民出身。他们上个月投靠刘六刘七,打下雄州、霸州官方牧场,这才由步兵变成乱军骑兵。

    换句话说,眼前出营的二百多贼寇,超过七成都只刚刚学会骑马。

    真正的乱军精锐,由杨虎、刘六、六七等人统领,王渊面对的是一群臭鱼烂虾。可若放任他们为祸半年,那就要变成老兵了,到时候肯定更难对付。

    “随我杀!”乱军副将挥刀大喊。

    王渊也不急着动手,毕竟距离太远,又是移动目标,他没有十足把握命中。

    有几个贼寇居然还玩骑射,借着马速抬手抛射而出。箭矢落点随缘,距离王渊最近的一支箭,亦歪出七八步那么远。

    大概百步左右,王渊突然放箭,头也不回的打马就跑。

    “啊!”

    毕竟是高速移动目标,副将一声惨叫,只被命中肩膀而已。

    但两石弓的冲击力,配合着全力冲锋的马速,两相叠加之下,那副将感觉半个身子都麻了,虎口一松直接坠马落地。

    “樊鹞子死了!”一人惊恐大喊。

    “杀了这厮,给赵将军和樊鹞子报仇!”另一人大喊,却是个积年老匪。

    王渊策马奔跑一阵,再次回头一箭,又射翻了一个贼寇。

    不敢再射了,只剩一支箭,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让贼寇们士气大振,纷纷狂呼:“他没箭了,他没箭了!快追上去!”

    很快乱军士气再次跌落,因为距离越拉越远,王渊马快,他们根本就追不上。

    追赶片刻,贼寇们纷纷停下,因为再追下去也没意思。

    你开着一辆五菱宏光,在赛道上追顶级跑车试试,那纯粹是自取其辱。

    贼寇们沿着官道返回,王渊也不再逃跑,居然调转马头,折身朝二百多贼寇追去,大喊道:“贼子休逃!”

    贼寇果然不逃,停下来等着王渊。

    王渊也停下来,隔着上百步跟他们对峙。

    “你有胆就过来啊!”一个贼寇被气得够呛。

    王渊勒马静立,懒得言语。

    另一个贼寇说:“莫管他。赶快把财货妇人装船,押解青壮去保定跟大军汇合!”

    “对对对,莫理睬这疯子。”有人附和道。

    贼寇的军师赵鐩也是个疯子,人称“赵疯子”、“疯秀才”,这家伙文武双全,可惜投了乱军。

    当然,赵鐩还算有些追求,他尽量压制乱军不滥杀。

    不过嘛,根本就约束不了,就连亲弟弟都带兵屠戮无辜。

    估计是觉得刘六刘七太过残暴,赵鐩后来跟着杨虎混,对平民百姓秋毫无犯。甚至抓到淮安知府,审讯之后没有发现劣迹,便把这个知府给放了。攻打城池也是如此,某某忠直大臣的老家,赵鐩直接绕城而过。到了某个贪官或阉奸的老家,不但要攻城,还要烧贪官房子、扒阉宦祖坟。

    正因如此,杨虎深受各地百姓爱戴,史载“(百姓)乐于供给,粮草器仗,皆因于民,弃家从乱者,比比皆是”。这是一支真正的义军,只杀贪官污吏和豪强劣绅,老百姓把他们当自己人。

    而刘六刘七,因为比官府更加凶残,被百姓呼为“流里流气”,最后竟衍化为一个世俗成语。

    “若虚,我带人来了!”邹木突然大喊。

    王渊转身一看,不禁苦笑:“就这五人?”

    邹木解释说:“都是锦衣卫探子。”

    京城十二营,去年冬天就调了一些去山东平叛。

    结果山东杨虎,带着官军绕圈子,跑来河北跟刘六刘七会师,还劫狱救出河北豪侠齐彦名。

    三方人马汇聚起来,攻克雄州、霸州等地。这把朝堂诸公给吓惨了,距离京师就二百里地啊,连忙调集大军去清缴。

    京城周边的卫所,以及部分京营,合兵直扑霸州。

    乱军立即撤往景州,把北直隶和山东的官军都骗过去。还没等官军南北夹击,乱军又仗着自己马多,挥师杀向保定府与河间府,再次朝着京城进发。

    如今,大量官军云集景州,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过来。

    京城这边不敢轻易出动,必须留足兵力镇守北京。

    邹木连夜汇报军情,被守城官兵悬筐吊上城楼。听说京南二十里有乱军出现,五城兵马司不管城外事务,只能向各级上司通报。结果南镇抚司派出五个探子,让邹木带路赶来此地。

    王渊指着前方说:“贼寇已经装船完毕,马上就要把财货运走。”

    领头的探子,是个锦衣卫小旗,问道:“这位相公,不知乱贼有多少人?”

    王渊说道:“大约二三百吧,俱为骑兵。不过镇里的青壮都被裹挟,等到了别处,这些青壮多半会化身贼寇。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小旗回答说:“留二人继续跟随监视,派一人回京禀报军情,还剩二人负责居中联络。”

    “这些被裹挟的良民就不管了?”王渊问道。

    小旗苦笑道:“怎么管?只能等朝廷调派大军清缴。”

    王渊摊手道:“把你们的箭囊全都给我。”

    “相公想做什么?”小旗问。

    王渊懒得解释,拔出龙雀刀,架在小旗脖子上:“把箭给我。”

    五个锦衣卫瞬间脸色剧变,小旗紧张道:“这位相公,切莫开玩笑。”

    王渊瞪着此人不说话。

    小旗只能解下自己的箭囊,交到王渊手里,其他四人同样如此。

    “得罪了。”

    王渊背着十个箭囊,突然翻身上马,朝着乱军营寨冲去。

    “他这是疯了?”五个锦衣卫探子惊呼。

    乱军们的反应差不多,也是纷纷大喊:“那疯子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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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20:32 | 只看该作者
货与妇人已经装船完毕,贼寇押着青壮打算离开。

    由于赵蟠和樊鹞子已死,见王渊拍马前来,众贼内部立即出现分歧。

    有人声称要为赵将军和樊鹞子报仇,顺便把那几个官军探子干掉;有人认为应该早日南下,带着财货与大军汇合。不管是哪种选择,但凡公开表达意见者,皆为野心勃勃之辈。

    声言报仇,乃是立威聚人心,想接手这支三百人的马队。

    欲速南下,乃是要讨好贼首,送去财货必得刘六刘七赞赏。

    直至王渊来到营寨之外,这些贼寇都还没争执出结果。吵吵嚷嚷就跟菜市场一样,彼此有矛盾者几欲互殴,反正两位领头的都死了,剩下三个百人长谁都不服谁。

    王渊才不管那么许多,贼寇不出来,他就下马休息,慢慢在那儿积蓄马力。

    营中闹了半天,速速南下那方占到上风。

    营寨侧门被打开,一百多骑开道,中间有数百被裹挟的青壮,剩下两百骑在后方压阵,同时防备青壮中途逃跑。

    王渊任由他们离开营寨,等全都出来了,突然骑马接近,连续射出几箭。

    箭箭命中,造成贼寇后队出现慌乱,气得众贼集体杀将回来。

    王渊根本不愿接敌,立即拍马撤退。

    众贼追赶不上,只得又回去赶路,已经被搞得完全没有脾气。他们当中也有射手,短距离射兔子还行,远距离玩骑射完全抓瞎,干瞪着眼被王渊从头到尾放风筝。

    邹木和几个锦衣卫探子,没有王渊那种本事。而且他们从京城赶来,中途没有丝毫休息,胯下马儿早就累坏了,放风筝怕是要先把马给放死。

    一个探子被派回去禀报军情,剩下几个探子和邹木一起,只能远远缀在贼寇后边。

    那小旗见王渊把贼寇射懵,忍不住赞叹道:“这位相公若做军中哨探,打仗时怕要把敌军射成瞎子。”

    古代没有卫星定位,获取战场情报全靠哨探。

    双方大军还未抵达战场,各自哨探便已经开始厮杀。谁的哨探多,谁的哨探猛,就能做到遮蔽战场,让敌军无法摸清我军底细。

    所以,那个小旗才有如此感叹。

    邹木笑道:“以若虚兄之武力,便是选择从军,也必为一员大将,又怎会去做哨探?”

    “确实如此。”探子们完全认可。

    再跟一阵,那小旗又说:“这位相公是老手啊,不骄不躁,有耐心得很。”

    “为何如此说?”邹木问道。

    那小旗解释说:“这位相公每次只射五箭,射完便收弓。既能慢慢恢复体力,也能避免手臂和腰背拉伤,他这样射一天都不会累。”

    王渊没感觉累,贼寇们却累了,心累!

    一路上,王渊已经射死射伤十多个贼寇,现在谁都不愿走最后面,纷纷打马加速前进。

    终于,有贼寇提议道:“青壮别管了,反正财货都已装船运走,我等需快快南下与大军汇合!”

    无人反对,个个加速,直接把几百青壮扔在半路。

    锦衣卫探子们震撼莫名,惊道:“这位相公,居然真的单枪匹马,从乱军手中救出数百人!贼寇都被他射怕了。”

    “他还在追!”一个探子疾呼。

    王渊一路上所为,皆被青壮看在眼里。此刻打马从他们中间穿过,小镇百姓齐刷刷跪了一地,犹如捣蒜般给王渊磕响头。

    王渊来不及理会,因为乱军正在全力奔逃。

    这是个非常神奇的场面,一人一骑,把三百多个骑马贼寇杀得逃命。他们试过回头冲锋,但毛都摸不到一根,那就只能选择逃命,别跑在最后就能活下来,等王渊把箭射完便安全了。

    几个锦衣卫探子,别说生平未见过此等奇景,便是做梦都绝对梦不出来。

    ……

    良乡县城。

    高迪站在低矮破损的土城墙上,手里握着一把文士剑,死死盯着北边的方向。

    他是弘治五年举人,在官场打滚十六年,终于升任七品知县。眼看着任期将满,居然遇到这档子事情,天子脚下竟有大股乱军过境。

    昨晚阵仗太大,几百贼寇绕城而过,轰隆隆的马蹄声把守城官兵惊醒。

    高迪已经快五十岁,平时为政无功无过,似乎是个比较平庸的官员。但关键时刻他临危不乱,立即召集县勇、捕快、民夫守城,连夜准备金汁、热油等守城物品,还亲自提着一把装饰剑登上城楼。

    足足熬了大半夜,早饭都是在城楼上吃的,高迪实在撑不住了。瞪着北方一阵瞧,瞧着瞧着便开始打瞌睡,居然靠在箭垛上睡着了。

    “轰隆隆!”

    一阵马蹄声响起。

    县尉慌忙将高迪摇醒:“县尊,贼寇来了!”

    “贼寇攻城了吗?”高迪猛地睁眼蹦起来。

    县尉揉了揉眼睛,眺望道:“咦,那是什么?”

    高迪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襕衫的士子,竟追着两三百贼寇从城下经过。

    “那读书人从贼了?”高迪疑惑道。

    “他在杀贼!”县尉惊呼。

    高迪目瞪口呆,只见那士子连发五箭,其中三箭都命中贼寇,剩下两箭也射到马匹——射箭次数太多,王渊的手臂发酸,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准头。

    “这这这……”高迪指着城下,话都说不利索,“这是一人追杀数百贼子?”

    城头上的兵勇、捕快、民夫,全都看得呆立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然,有贼寇主动离开队伍,打马绕着城墙往西边逃遁。这个举动立即提醒旁人,纷纷变向追随,只求王渊别再射杀自己。

    三个乱军百人长已经快疯了,他们被射死三十多人之后,气得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回身冲杀。结果再次被王渊放风筝,又死了十多人终于清醒过来,选择继续向南奔逃。

    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京畿之地,叛军乱跑很危险的,只能南下投奔大部队。

    若换成正规军,只需分出一只小队殿后,就能把王渊给拖住,剩下九成都能成功跑掉。可这些全是乌合之众,两个贼头子刚开始就被射死,群龙无首之下根本没法分配殿后部队。

    现在就陷入尴尬境地,两三百人的马队,居然被一个人追着射到崩溃,其中三十多人直接选择脱离大队分散逃命。

    王渊虽然还没把五个箭袋射完,但双臂已经发酸。他见贼寇士气崩溃,立即收弓拔刀,全力加速追赶。

    这个时候,阿黑终于展现什么叫神速。

    它昨晚跑了半夜,只在天亮前休息一个半时辰,吃了些粮食和盐水,便载着王渊来回放风筝。在叛军营寨之外,断断续续又休息两刻钟,随后一直在奔跑,此刻居然还能再次加速。

    “他怎么不射箭了?”高迪站在城楼上问。

    县尉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难道想冲进乱军当中?”

    王渊手握龙雀刀,身体低伏于马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贼军。

    跑在最后的贼寇,听到那马蹄声,还以为是自己同伴。他立即挥刀抽打马臀,务求不让同伴追上,因为谁跑后面谁就要挨箭。

    想活命,只需跑得比同伴更快!

    王渊追上此贼,直接挥刀将其斩落马下,这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连续斩杀数贼,终于有人发现不对,惊慌大喊:“这杀坯追上来了,他肯定没箭了,快弄死……啊!”

    除开一路被射死的,半路分散逃跑的,还有刚才被砍死的,贼寇还剩二百四十多人。

    听说王渊已经把箭射完,那些贼寇心中大喜,都想回头将王渊乱刀砍死。

    可全速奔跑之下,马儿一时间收不住。他们的速度慢下来,外加阵型散乱不堪,竟被王渊一人一马杀个对穿。

    等贼寇全都停止,只剩下二百二十多人,并且王渊已经跑到他们前方。

    “杀了他!”

    众贼大吼,又惊又喜,又怕又惧。

    在良乡县官民震惊的眼神中,王渊一人一马,迎着二百二十多贼寇冲去。

    突然,王渊轻拉缰绳,踩着农田斜向奔驰。他收刀取弓,再次拉开距离,又玩起了放风筝的把戏。

    “他还有箭!”

    伴随着绝望的叫喊,二百多贼寇彻底崩溃,再也不敢追王渊,只闷着头往南逃窜。

    而王渊则收起弓箭,又是一阵提刀追杀,杀得其中一百多贼寇,朝东西两个方向分散逃命。西边还好,都是些农田,东边可是一条河啊,贼寇们连马都不要了,直接跳进河里游泳逃走。

    “贵州举人王渊在此,尔等速速投降!”王渊挥刀大喊。

    还真有投降的,十二个贼寇收缓马势,停下之后趴伏于地,带着哭腔连连磕头:“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王渊也不再追赶,再追要把马儿累坏,他对那些降贼说:“两人一组,解开腰带,互相把对方的双手双脚绑起来。”

    那十二个贼寇早已吓破胆,此刻看到王渊带血的长刀,哪里还敢不听话,浑身颤抖着开始捆绑。

    王渊骑马奔至城下,大喊道:“本县主官可在?”

    高迪连忙应声:“鄙人良乡知县高迪,字允德,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今科应试举人王渊,字若虚。”

    王渊笑道:“高县尊,带人下来收尸吧,那边还有十多个投降的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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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20:35 | 只看该作者
个锦衣卫姗姗来迟,他们是从京城火速赶至,中途没有丝毫休息,追到半路还得停下让马儿缓一缓——遇到贼寇尸体时,顺便下马砍几颗脑袋。

    来到良乡县城外,看到高迪正在带人收尸,城门口收拢了许多马匹。小旗立即举出腰牌:“锦衣卫办事!”

    腰牌上有行小字:出京不用。

    高迪瞟了一眼,看似恭敬抱拳,说话却很不恭敬:“可有哪个衙门的文书?”

    小旗虽是锦衣卫,但也属苦哈哈。既然高迪不配合,他也只能放低架子,解释说:“夜间惊闻有贼寇现身南郊,即令我等立刻出城查探,来不及到哪个衙门开具文书。不过嘛,此刻估计皇上、阁老和六部大臣,都已经知晓此事。”

    听说小旗专门出京查探军情,高迪不敢怠慢,立即汇报情况,说道:“本县收集到贼军尸首二十一具,另有十二个贼寇投降,缴获贼军战马三十六匹。大概有两百贼寇四散而逃。”

    听到这些数字,小旗咋舌不已,问道:“王相公呢?”

    高迪笑道:“王朋友说他乏了,已到县衙安睡。”

    “若虚兄可有受伤?”邹木突然问。

    高迪感叹说:“王朋友追杀贼寇无数,自身没有丝毫损伤,真乃奇人也!”

    四个锦衣卫探子面面相觑,这他娘太邪乎了,简直不可想象。

    突然,一骑自南而来。

    马儿已经口吐白沫,马背上的官差也受伤不轻。他看到小旗穿着锦衣卫服装,立即大喊:“快帮我传个信,博野县城被乱军攻陷,保定府告急!”

    高迪顿时面色煞白,保定府以北是安肃县、定兴县、涿州,接下来便是良乡县。

    而良乡县以北,便是京城了!

    乱贼大军距离京师,只剩下三县一州城。并且沿途全是平坦官道,这些乱军拥有大量马队,只需两日就能直扑北京。京师周边的卫所,又被调去霸州平叛,此刻被诱至景州没法回来。

    送信官差把军情文件递到小旗手中,自己便晕厥过去,他那匹马也多半活不成了。

    小旗本想等王渊醒来,商量着如何分润军功。但此刻不敢再等,挑了匹缴来的乱军之马,亲自带着军情文书回京奏报,同时命令手下立刻南下打探军情。

    高迪也带人往北走,那座被焚毁的小镇,也属良乡县管辖,还有几百难民青壮等着安置呢。

    邹木牵马来到县衙,直等到下午时分,王渊终于睡醒了。

    揉揉酸痛的手臂,王渊苦笑道:“还是拉伤了,怕有四五日才能恢复,两石弓真不是好玩的。”

    邹木一脸严肃:“博野县城已破,保定府告急。从保定府到京城,没有兵力抵御贼寇,只剩下十二京营还能调动。而且,十二京营近半已被调去平叛,留下来的怕都没什么战力。京师防御空虚啊!”

    王渊都听傻了,正德朝只能算明代中期吧,居然能出现这种情况!

    这是正德朝最糟糕的年份,北面有蒙古寇边,四川、贵州、江西、河北、山东同时出现大规模起义。每一个起义,都需要集合数省兵力去围剿,同时爆发哪还受得了?

    起义越多,军费开支越大,老百姓负担就越重,这已经造成了恶性循环。

    明中期本来就人口膨胀,而社会经济转型还在过度期间。武宗继位之后,不但不修生养息,反而一个月内建皇庄七处,后来增至三百多处,皇帝带头搞圈地运动。

    武宗的干儿子们,刘瑾的党羽们,勋戚宗室们,也跟着在全国圈地。

    文官自然也不落后,皇帝、太监、宗室、勋戚都能圈地,我们为啥就不能圈?

    再加上刘瑾彻底搞烂马政,造成流民无数,为各地起义军提供了天然兵源。

    其中,危害最大的是镇守太监,遍布全国各地。弘治朝的时候还挺正常,涌现出许多敢于任事、尽忠职守的镇守太监。而刘瑾当权之后,镇守太监只剩下一件事情,那便是帮皇帝和刘公公敛财,顺便把自己的腰包也捞得鼓鼓的。

    财政上也很困难。

    武宗给弘治皇帝办丧事,耗费黄金五千两、白银一百八十万两。武宗结婚,用去黄金八千五百二十两、白银五十三万三千八百四十两。一下子就把捉襟见肘的财政掏空,全都转嫁给老百姓,导致流民愈发增加。

    朱厚照爱折腾没啥可批评的,但他把全国风气都带坏了,将各种社会矛盾一下子激发出来。

    王渊这些日子在京城,也听到全国不少起义信息,总感觉自己生活在王朝末世。

    想到这里,畅快杀贼的豪迈,瞬间就消失无踪。

    王渊与邹木回到京郊,已是傍晚时分。明显可以感受到城内在戒严,城头的官兵也多了不少,城外各处街口还放置了木栅栏。

    周冲笑嘻嘻把王渊引进客房,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布袋:“二哥,全是金子,整整二十八斤!”

    “邹木他们分了多少?”王渊问道。

    周冲摇头道:“不清楚,各自从贼寇身上摸走,我也不知他们摸了多少。”

    王渊说:“这些金子,你自己拿走一成吧。”

    周冲犹豫数息,点头道:“好!”

    王渊够大方的,周抽还以为自己只能分得几两金子,没想到可以到手两斤多。

    主仆俩在客房里数钱,紫禁城里则一片肃然。

    没有正形的正德皇帝,此刻终于也正经起来,召集朝中大佬商讨平贼事宜。

    其实也没啥好商量的,京城剩下的京营不能动,当务之急是把远在景州的官军调回来。不过谷大用提出一个建议,引起文官们的集体反对,那就是调派边军回来防卫京师。

    从下午吵到晚上,这个建议终究还是没能通过,只有等到叛乱无法平息才会选此下策。

    那个锦衣卫小旗,只把沿途割来的脑袋,当成自己的军功。并未隐瞒王渊的功绩,这导致朝堂大佬们,一个个都得知王渊大名。

    单枪匹马追击数百贼寇几十里,这听起来就像传奇故事,想不被人记住都难!
8#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20:39 | 只看该作者
帝今天没有胡闹,正在老老实实看奏章,以前这玩意儿他都让太监处理的。

    乱军已经距离京城二百里,正德皇帝又非真正昏庸,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嬉游耍乐。昨日他问首辅李东阳:“朕非残暴之君,为何河北、山东、江西、四川、贵州皆反贼肆虐?”

    李东阳患有肛瘘之症,坐立不便,刚说话鼻子又流血,擦了好一阵才回答:“陛下有多少日子没看奏章了?”

    正德皇帝默然不语。

    第三天,掌印太监张永捧来一堆奏章,乖乖退到旁边小心伺候。

    贼寇都打到京畿地区了,全国各地又民乱四起,必然是哪里出了问题!言官们怎会不抓住时机?

    全是黑材料,包括朱厚照自己的黑材料。上到皇帝、宗室、勋戚,下到太监、武官、文臣,整个大明朝权贵阶层的黑料,都被不怕死的言官们抖出来。

    其中谈及最多的,便是侵占田地与破坏马政,这也是导致义军四起的主要原因。

    掌印太监张永很有意思,他不敢把自己的黑料全藏起来。于是将真正弹劾他的奏章扔掉,请关系好的言官重新写几份,只讲些鸡毛蒜皮、无伤大雅的小贪小弊。

    朱厚照迅速把这些奏章看完,被触目惊心的内容吓到了,坐在豹房久久不语。

    “皇爷。”张永拿着朱笔过来。

    朱厚照提笔随便批了几份奏章,把笔一扔,指着剩下的奏章说:“这些留中不发。”

    正德皇帝认真起来,那肯定是有手段的明君,他对此事的处理堪称绝妙。

    挑几个可有可无的宗亲、勋戚、太监、武将和文官,该责骂的责骂,该罢黜的罢黜,该贬官的贬官。顺便裁撤自己的一处皇庄,这样就能不动摇大局,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能给言官们一个交代。

    至于被留中的奏章,都是比较严重的,如此关键时刻难以处置,必须等到剿灭乱军之后再说。

    历史上,刘六刘七之乱平定,杨廷和确实做出相应处理,包括正德自己的皇庄都被裁了一大片。另外再免除兵灾地区的赋税,招揽流民分配土地,把权贵们肆意侵占的田产还给农民。

    虽然不可能做到完美,也不可能收拾真正的顶级权贵,但至少能把流民数量控制下来。

    挺棘手的事情,在朱厚照眼里却很简单,解决思路一个上午就搞定了。

    明朝皇帝一日两餐,没有中午饭可吃,只能靠点心填报肚子。

    就在正德喝中午茶的时候,钱宁过来禀报:“皇爷,人已经带来了。”

    朱厚照说:“让他过来。”

    不多时,那天跟在王渊屁股后面,一路捡漏割首级的锦衣卫小旗,便出现在正德皇帝面前。

    朱厚照说:“都坐下吃东西。”

    钱宁抱拳致谢,非常随意地坐下,拿起糕点就吃。

    那小旗却拘谨得很,谢恩之后,半个屁股虚坐在板凳上。

    朱厚照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旗蹭的站起来:“卑职……呃,小人名叫……”

    “坐下说话。”朱厚照道。

    那小旗只能坐下:“小人名叫伍连德。”

    朱厚照笑问:“你杀了十多个贼寇?”

    正德皇帝说话时一脸笑意,伍连德却吓得跪到地上,磕头道:“小人谎报军功,罪该万死!”

    没办法,良乡知县的奏疏送到京城了,详细纪录了那天王渊单骑追敌的情形。随奏疏一起进京的,还有十二个乱军俘虏,把整个过程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王渊的事迹已然在京城传开,众人皆识贵州王二郎,连带着他那几首诗词也再度风靡。

    “说说吧。”朱厚照笑道。

    伍连德立即老实交代,把他如何获令出城,又如何见到王渊,以及一路的所见所闻全讲出来。

    朱厚照似乎忘了二百里之外就有反贼,也似乎忘了那触目惊心的贪赃枉法案例,此刻只对武勇少年感兴趣。他再度确认道:“真是单骑追杀三百多贼寇,纵马数十里所向披靡?”

    “回陛下,确实如此。”伍连德说。

    朱厚照兴奋莫名,起身走来走去,复又扼腕叹息:“可惜啊,可惜,如此英雄豪杰,居然是个读书人!他怎就不是个世袭武官呢?”

    钱宁拍马屁道:“恭喜皇爷,贺喜皇爷,只有圣明天子临朝,才会出现这等文武全才!”

    这个马屁没拍到位,朱厚照突然对身边的太监说:“今天都二十三了,也该阅卷结束了吧?你去礼部贡院问问,这个王渊究竟有没有中式。没中式的话,让他来锦衣卫算了,我直接给他一个千户!”

    太监为难道:“皇爷,二十五日之前,贡院都是锁着的。钥匙在御史手里,怕是……怕是皇爷亲临也进不去。”

    “唉!”

    朱厚照一声叹息,摇头说:“算了吧,再等两日。”

    两日之后,乱军攻打保定府城不利,竟直接挥兵奔着京城而来,转眼已到涿州城下,距离京师只有一百多里。

    马中锡被紧急提拔为右都御史,提督军务;惠安伯张伟担任总兵官。

    有马中锡统军,区区贼寇,翻不起浪花。

    事实也是如此,马中锡根本没选择防守,而是直接带着剩余的京营,主动前去攻打贼寇。

    听到是马中锡统军,刘六刘七打都不打,吓得直接选择撤退,转而南下杀向河间府。

    京城之危,便这样迎刃而解。

    刘六刘七打仗真不咋地,就是马多跑得快而已,那些被他们裹挟的青壮也是说扔就扔。

    叛军既退,朱厚照又潇洒起来,派太监到贡院去打探消息。

    二十五日便阅卷结束,但还有很多后续工作,直至二十七日才填榜。

    这时,官府会派人驰马报喜,前往新科举人的老家送去喜讯,顺便再索要一些喜钱。往往有恶少无赖,中途殴伤报喜官差,抢了喜报自己冒充,跑几个省只为得到那些喜钱。

    士子们看到榜单,已经是二十八日早晨了。

    “可中了?”朱厚照提前差人去问的。

    太监回答:“中了。礼经魁,第三名。”

    朱厚照郁闷道:“他凭什么啊?武艺练得那么好,怎会还有时间读书?定然是作弊!”

    太监张张嘴,不知该如何接话。

    钱宁笑了笑,出馊主意道:“皇爷,既然此人能考会试第三名,何不等殿试点他为状元?大头巾们也没二话可说。点了状元,就能做翰林院修撰,过几个月再升他做侍讲。届时,就可把此人招来陪皇爷读史了。”

    “对呀,此计堪称绝妙,你真乃吾之子房也!”朱厚照顿时拍手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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