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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舆论:小报水军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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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5 10:3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夜幕时分,华灯初上,临安城中,春风楼,后院。
“开了!”
铜钱落定,赌桌上一片嬉笑叫骂之声。
“直娘贼的!又输了!”
冯树沮丧地站起身来,满面油腻,他摸摸身上,已经是囊中空空。
“怎么了,冯虞候,还玩不玩?”
赌桌对面,摇钱的瘦子掂着手里的铜钱,漫不经心说道。
宋代最常见的关扑方式是掷钱币。关扑工具非常简单,就是六枚铜钱,叫做“头钱”,掷在陶盆里,以铜钱的正背面定输赢。掷出几枚铜面的叫“几纯”,如果六枚铜钱都是所说的面数,叫“六纯”,大小通吃。
“老黄,借我点!翻本了还你!”
冯树向一旁殿前司的同僚黄仛伸出手来。
“兄弟,我就剩这么一点。”
黄仛抽出几张纸钞,递给了冯树。
黄仛是殿前司步军副指挥使,这二人臭味相投,是临安城有名的“赌博二人组”。
今天二人手气都不好,不过黄仛赌的小些,没有冯树那么丧心病狂。
“这一次,老子坐庄!”
重新开赌,冯树亲自操刀,依然是大失所望。
“掌柜的,给借点!”
冯树不得已,只好去了柜台,重操旧业。
“冯虞候,你已经欠了1000多贯了。你看这……”
掌柜满脸的为难。
“掌柜的,等我发了饷钱,马上还你!”
冯树低声求了起来。
虽然他是殿前司虞候,妥妥的高级武官,可春风楼是官营,这些赌徒都是临安城的权贵子弟,来头都不小,他不敢得罪。
何况,赌博这事,凭的是手气和本事,他要是赖账,以后还在临安城怎么混?
“好吧。冯虞候,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我再帮你一把。不过,我可提醒你一下,你可欠得不少了!”
掌柜拿出账册,写好借款的数目,冯树签字按了手印,转身又投入了战场。
掌柜看着冯树的身影,眉头微皱。
冯树欠账不少,看来得想办法催账了。
赌场中,周平漫不经心地转悠,隔空赌几把,他走到冯树的赌桌旁,看着冯树和黄仛赌的热火朝天,也加入了“战场”。
小赢大输,十赌九输。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冯树和黄仛手里的会子不断减少,二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周平看的仔细,眼中的神色耐人寻味。
终于牌局散去,冯树二人无精打采离去,周平拖后,叫住了掌柜。
“掌柜的,借一步说话!”
盛夏时分,清晨,临安城、棚北大街、睦亲坊。
一大清早,睦亲坊街角拐弯处,便聚集起了一大群的士民,有人对着墙上的小报大声读着,津津有味。
“……沂王嗣子赵贵诚,本会稽一乡间闲人,地痞流氓,无才无德,竟有身有龙鳞之异象,生时芬芳满屋,何其谬乎!世间人生千千万万,可有一人生下来身有龙鳞,芬芳满屋?其岂是妖怪乎?”
人群之中,响起一片起哄声。
“别起哄,听我继续读……”
刚才读小报的士子,继续读了起来
“……为何赵贵诚无才无德,却能由一无赖摇身一变,成为亲王贵胄,盖背后有推手也……,究其原因,朝中某权臣想推其庶子上位而已……”
整个墙角听读的百姓,一下子就炸开了。
“沂王嗣子不是史弥远弄回来的吗,难道史弥远是他的生父?”
“赵贵诚不就是史弥远推出来的,原来是这权臣一直在背后煽风点火!”
“官家不是有皇子皇孙吗,史弥远推他的私生子,他想篡夺皇位,当太上皇吗?”
人群叽叽喳喳,许多人都是被亮瞎了狗眼。
“还有,还有!”
读报的大声喊道,吵吵嚷嚷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
“……以宣、薛为肺腑,盛、李为鹰犬,专擅朝政,权倾内外。薛、胡、赵谓之“三木”;李、梁、莫为其排斥异己,不遗余力,称之“三凶”。廷臣多遭窜逐……”
读报人读完,又引起一片惊呼声和叹息声。
“宣、薛不就是宣缯和薛极吗?薛极、胡榘这几个老家伙只知道点头哈腰、奉命行事,果然是“三木”,和木头一样,只拿俸禄不给百姓办事。这些狗官!”
“李知孝、梁成大、莫泽,这三个狗官,果然是排斥异己,不遗余力。真是三条恶犬!”
“最坏的还是史弥远这个奸相,对金人摇尾乞怜,天天印会子,弄的钱不值钱!真该千刀万剐!”
百姓们纷纷怒骂,这年头钱不值钱,年初一斤肉 30文钱,现在要快 60文,差不多涨了快一倍。这年头吃喝拉撒,什么东西都涨,就是工钱不涨。再这样下去,百姓还有活路吗?
关键是百姓穷得吃不起肉,那些贪官们一个个脑满肠肥,百姓不骂他们骂谁?
“前景献太子赵询于开禧元年立为皇子,进封荣王。到开禧三年诏立为皇太子,只有短短两年。而本朝皇子赵竑为皇子已四年,还是一区区国公,何其谬哉?”
有儒士大声读道,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济国公赵竑身为皇子,文章海内第一,兼谙熟实物,懂冶铁火器之术,弓马娴熟,文武兼备。身为大宋皇室唯一皇子,压制四年,未见任何擢升,岂不是怪哉?皇子为太子,理所当然。而四年不动,是欲废皇子乎?奸人作祟乎?”
儒士读完,听的人里面,立刻有人发作了出来。
“当今皇子文韬武略,比景献太子强多了!四年还不是太子,是要被废吗?”
“还不是奸相和狗皇后狼狈为奸,祸乱朝堂,简直是造孽啊!”
又有汉子大声怒喝,他看着默然不语的几个士子,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
“余玠、杜庶,你们这些太学生,不是最喜欢谈论国事吗。怎么,济国公被糟蹋成这样,你们就成了缩头乌龟?你们不会是奸相的人吧?”
汉子哈哈大笑,余玠怒不可遏,上前就是一拳,被身边的杜庶紧紧拉住。
“放你娘的狗屁!你以为我们看不到这些?回去后,我们就向朝廷上书!你再乱喷粪,小心我打破你的狗头!”
余玠怒气冲冲,被几个太学生拉着离开。
“余玠,我记住你的话了!就看你的了,别让我失望啊!”
汉子冲着太学生们的背影,笑着大声喊道。
“干什么,干什么?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想闹事啊?”
“别堵住路,散了,散了!”
众人群情激奋,几个临安府衙门的差人过来,不耐烦地驱散着人群。
“就知道在老百姓面前耍威风!见着当官的就跟狗一样!”
“怎么,看个小报还犯法了!”
“就是不走,你还能把我咋样?”
也许是小报上的内容刺激了百姓,也或者是有些家伙本身就年轻气盛、好勇斗狠,许多百姓纷纷和官差们对峙起来。
“怎么了,王圭,长能耐了,敢和官府作对了!”
皂吏腆着圆滚滚的肚子,冷笑着说道。
“别狐假虎威!怎么,看看小报都不行,你管得着吗?”
叫王圭的汉子似乎不怵,瞪着眼梗着脖子说道。
“是啊!看个小报又碍着谁?难道说,执政大臣们看个小报,也会被你们抓起来呢?”
王圭的同伴杜二跟着上来,一副混不吝的架势。
事实上,自从跟着他大哥张三改邪归正,他们早已不捞偏门生意。心安了,胆也正了许多。
“后退!听到没有,后退!”
“怎么了,王圭、杜二,你们还真想进牢房里去?”
百姓们人多势众,气势汹汹,官差有些心虚,犹自在嘴硬。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一句。散了吧!”
年长者赶紧做起了和事佬。
双方近距离接触,却没有发生冲突。王圭杜二等人被周围百姓纷纷拉开,官差这才上前,清理墙上的“狗皮膏药”来。
“快点弄,别让相公们看到了!”
“大街小巷都是,恐怕早都看到了!”
“这么多,官家恐怕都知道了,更不用说相公们了!”
官差们嘴里发着牢骚,骂骂咧咧,做着无用功。
王圭二人回来,张三正在一旁托腮沉思。
“三哥,奸相和那个大头鬼的丑事,恐怕整个临安城的人都看到了!”
王圭兴奋地说道。
“那些人躲着衙役,撕了再贴,衙役们都忙不过来!就是不知道,太学生会不会卷进来?”
杜二也是满脸的笑容。
刚才嘲讽太学生,和太学生差点起冲突,就是他故意搞的。
“杜二,做得好!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张三满意地点点头。要是太学生能够推波助澜,那就太好了。
“都记住了,史府和沂王府。都盯紧了。千万别漏了!”
想起了什么,张三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三哥,放心吧。都是信得过的兄弟,绝不会误事!”
“三哥,有我们亲自盯着,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王圭和杜二拍着胸脯,纷纷发誓。王圭赔着笑脸,小声问道:
“三哥,咱们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什么呀?”
杜二也是好奇地看着张三。
“不该问的就别问,三哥还能害你们?”
张三拿出钱来,给二人一人分了50贯。
“以后收着点,别和那些衙役置气,犯不着。”
“多谢三哥!”
“谢三哥!”
王圭和杜二眉开眼笑,赶紧接过。
“钱拿好了,不准乱花,这是给你们和兄弟们家用的。回头到我家里去,好好打熬力气,以后用得上!”
这是赵竑最近给他的,他一点都没留。他还有些“存货”,足够糊身。
“三哥,又是读书又是练武,什么时候才能用上呀?”
王圭把钱装好,狐疑地问道。
这样挣钱,可比“仙人跳”踏实多了。
“等你们功夫练好了,字也会认了,自然就用上了。”
张三一本正经说道,心里也是嘀咕。
也不知道,赵竑要他蛰伏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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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5 10:39 | 只看该作者
临安城,清河坊、史弥远府宅。
书房外,执守的军士脸上汗水直流,胸前湿了一大片,仍然不敢懈怠。书房中,凉爽无比,甚至有些凄寒入骨,和外面的热浪滚滚,天壤之别。
“……柄臣浊乱天下久矣,……柄臣与其徒皆攫取陛下之富贵而去,而独留其大敝极坏之朝纲。……小人恃智巧,君子恃天理、人心之正,而天与人又有时而不然,秦桧十九年、史某十六年,司马光九月,君子之难取必于天如此……”
史弥远坐在椅子上,拿着一份临安小报观看,脸色铁青,双手微微发抖。
“……沂王嗣子赵贵诚,本会稽一乡间闲人,泼皮无赖,无才无德……竟有身有龙鳞之异象,生时芬芳满屋,何其谬乎!世间人生千千万万,可有一人生下来身有龙鳞,芬芳满屋?盖其以讹传讹,造谣生事而已。究其原因,朝中某大臣想推其庶子上位而已……”
史弥远面红耳赤,“啪”地拍了一下石桌。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查,马上给我查,全都关起来!”
属下们噤若寒蝉,垂首不言。余天赐轻声细语,打破了沉默。
“史相,这种小报,不知其名,也无从查起。还是想想,怎么应对。”
余天赐低声说道,小心翼翼看着史弥远的脸色。
余天赐是嘉定十六年进士,任史弥远宰相府的幕僚。
三年前,嘉定十四年夏,大宋官家赵扩立已故沂王赵抦的儿子赵贵和立为皇子,改名赵竑。史弥远与赵竑不和,密嘱与其有世交之谊的余天赐物色皇族子弟入宫。
嘉定十五年,余天赐在越州(绍兴)找到了宋太祖的十世孙赵与莒、赵与芮兄弟。次年,史弥远秘密将赵与莒接至庆元府,命余天锡的母亲朱氏教他学习宫廷礼节。同年八月,史弥远将赵与莒入宫,是为沂王嗣子,改名赵贵诚。
可以说,精明强干的余天赐,乃是史弥远的心腹。
“一派胡言!这小报要是传到宫里去,官家那里,还不知道怎样看老夫?还有沂王嗣子,他怎么可能是老夫的……这……这不是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吗?”
史弥远沮丧地坐下,片刻,才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幕僚。
“畏斋,当年将乌孙带到临安城,这当中的详情,没有外人得知吧?”
余天赐心惊肉跳,他看了看周围,上前几步,在史弥远耳边低声细语。
“史相,当年下官从绍兴带回乌孙,只有下官和全保长得知。下官也是纳闷,这小报上怎么知道这么多。”
乌孙是沂王嗣子赵贵诚在乡下时的名字,全保长是赵贵诚的舅舅,绍兴乡下的一个保长。当年余天赐就是在绍兴乡下碰到了赵贵诚,把他带入的临安城。
史弥远看了几眼余天赐,收回了目光。
“你说这些谣言,会不会是赵竑让人散布的?”
发泄了怒火以后,史弥远很快冷静了下来。
余天赐对他忠心耿耿,不可能出卖他。余天赐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必要。
“史相,以赵竑这蠢货,恐怕他没有这些脑子。这背后,恐怕是有人在暗中使力。”
余天赐眉头紧皱,思索着道了出来。
“背后有人?”
史弥远眉头一皱,冷哼一声。
“赵竑可不是蠢货,蠢货能作出《沁园春》和《临江仙》吗?你我,包括朝中诸臣,有人能作出吗?”
“是是是,史相说的是!”
余天赐脸上发烫,连连点头称是。
赵竑的诗词,无论是那一首《沁园春.北国风光》,还是《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都是旷世佳作。
在识人识才这件事上,史弥远自然有其独特的一面。
“老夫就是觉得纳闷,和赵竑斗了三四年,怎么就一直没有发觉,他还有这些本事?扮猪吃老虎,裹挟民意,偏偏让老夫无从对付。”
史弥远眉头紧皱,像吃了农家肥一样难受。
派到济国公府上的“卧底”被赶了出来,许多未曾发难的计划,也被对方提前破解并公开。
他的确是小看了对方。
“史相,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要是任外面流言蜚语蔓延,只怕朝中之事要起变数。”
余天赐脸色难看,也像是蟑螂嚼在嘴里一般。
“岂止是起变数,赵竑有了儿子,官家有了皇孙,他的老师真德秀也要被调回中枢,担任礼部尚书一职。官家有了皇孙,高兴之余,恐怕是要立赵竑为太子了!”
史弥远的话,让余天赐唯唯诺诺,暗自心惊。
浑浑噩噩的大宋傀儡官家,只知道打坐修道,竟然也理会起朝事来了。
看来,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实则是为祸人间。
“史相,赵竑可不能被立为太子啊!”
余天赐心惊肉跳,急急说了出来。
“畏斋,老夫拿什么阻挡?”
史弥远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你没看小报上说吗?景献太子两年立为太子,就是因为他是老夫的学生。赵竑四年皇子,如今依然是个国公,摆明了是老夫和皇后作祟。宫里宫外沸沸扬扬,都传沂王嗣子是老夫的私生子。这个时候不让官家立储君,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天下人唾骂!”
尽管他问心无愧,但流言蜚语杀伤力十足,越描越黑,让他无法反驳。
这个时候,还是少硬顶,以免局势更加不利。
“史相,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赵竑登上储君之位?那咱们所图,岂不是功亏一篑……”
余天赐看了一眼周围,低声软语,细若蚊鸣。
“噤声!”
史弥远低声呵斥,余天赐赶紧收声。
“真德秀回来又能怎样?即便是赵竑当了大宋储君,又能奈老夫何?”
史弥远冷哼一声,目光中都是不屑。
“本朝太子之权,较历朝历代,已是大大减弱,尤在相权之下。即便是他赵竑登上了太子之位,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余天赐连连点头称是。太子之位,不过是个多了爵位的皇子而已,实权上,并没有任何改变。
即便是当了皇帝,还不是傀儡一个。朝堂都在史弥远手里,皇帝也得忍气吞声。
“赵竑休了吴氏,已经得罪了杨皇后。能不能当上太子,还很难说!”
史弥远的脸上,瞬间变的乌云密布。
朝野非议,他都不放在心上。他不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赵竑登上皇位。
“吴氏和赵竑分道扬镳,不是杨桂枝亲自点头的吗?怎么,她还不甘心?”
余天赐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吴府非要和赵竑一刀两断,杨桂枝是迫不得已。以杨桂枝睚眦必报的强势,她能饶得了赵竑吗?”
余天赐震惊之余,连连点头。
连科举取士都要插上一脚,后宫嫔妃正在怀孕都敢逼皇帝立下太子,杨桂枝之霸道,又岂是一般嫔妃可比!
“史相,那赵竑立为太子一事……”
余天赐迟疑道。
“先能顶着就顶着,若是官家执意要立,咱们就让一步,能拖就拖。怎么说,也得给皇帝一个台阶下才是。薛极梁成大他们来了,你就如此告诉他们。”
太子之位,不值一提,官家还不是形如傀儡,史弥远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心里面,谋划的是一盘大棋。
“知道了,史相!”
余天赐压低了声音说道:
“史相,要不要对付赵竑身边那一群人?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断了他的后路!”
除掉了这些人,赵竑想兴风作浪,连个帮手都没有,还不偃旗息鼓。
“不用!让他们尽情的闹腾吧!一群平民百姓,杀猪的破落的,他们又能怎样?倒是朝堂上的真德秀、魏了翁这些人,要多多留意。”
史弥远眉头一皱,话语转到了赵贵诚身上。
“畏斋,乌孙那边,没有什么异状吧?”
流言蜚语沸沸扬扬,影响最大的两个人,一个是史弥远,另外一个就是赵贵诚了。
史弥远位高权重,皮糙肉厚,刀枪不入。赵贵诚毕竟年轻,今年不过十九岁,太过年轻,恐怕会有些影响。
“史相放心,乌孙倒是无恙,似乎没有受什么影响。再说了,那边有郑公疏导,不会出什么岔子。”
说到赵贵诚,余天赐心里倒是放心。
赵贵诚少年老成,心思缜密,就是文采是差了些。
“赵贵诚老成持重,能耐得住性子。就是这文采上,似乎差上赵竑许多。”
果不其然,史弥远拿赵竑和赵贵诚二人做起了对比。
“乌孙性子倒是沉稳,但他志大才疏,又有许多劣习,年少时看不出来,但是到了年岁增长,往往就会逸于享乐……”
史弥远眉头紧锁,似乎很是忧心。
“是是是,史相说的是!”
余天赐连连点头,满脸赔笑。
史弥远把持朝政近二十年,他识人的目光,自然非比寻常。
“史相的意思是赵贵诚难堪大用,要换一位?那赵贵诚的弟弟赵与芮......如何?”
余天赐脑子转的快,连备胎都提了出来。
“那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又贪又色,不值一提!”
史弥远摇摇头,随即莞尔一笑。
“畏斋,你都想哪里去了?赵贵诚已经花了老夫两年多的心血,不可轻言放弃。况且,现在要换赵贵诚,恐怕也来不及了。”
“这又是为何?”
余天赐又是一阵错愕。
“官家修道炼丹,身子好一阵坏一阵,谁知道能撑多久?”
余天赐恍然大悟,不知不觉汗流浃背。
看来,赵贵诚马上就要被派上用场了。
“听说杨桂枝的侄女,似乎和赵竑走的很近。有这回事吗?”
想起了什么,史弥远悠悠问了出来。
“史相,不错。杨桂枝的侄女叫杨意,是临安城有名的美人,今年二十七岁,是个寡妇。她和赵竑的确有些瓜葛。另有一个做粮食买卖的,也是个年轻的美女,不过最近好像去了淮东。”
各有各的门道,赵竑的风流韵事,余天赐也不陌生。
“这个赵竑,口味独特,和那个临安府尹吴兢是同道中人,左拥右抱,风流成性,果然是死性不改啊!”
史弥远哈哈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不过,这些女子他不在乎,她们也阻挡和影响不了自己的计划。
“史相,赵竑得官家厚爱,不过是仗着赵竑有了儿子。若是皇孙出了变故……”
余天赐忽然眼神狰狞,低声道来。
史弥远抬起头来,和余天赐目光一对,史弥远轻轻点了点头。
“老夫先进宫,向官家和皇后解释一下。赵竑想跟老夫斗,老夫就陪他玩下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史弥远站起身来,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
他看得清楚,污蔑中伤他的,肯定是赵竑一伙人。
事已至此,只能是全力狙击赵竑,一条道走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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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5 10:46 | 只看该作者
屋外艳阳高照,蝉鸣高枝,让人心烦意乱,却是无可奈何。
济国公赵竑妾室周氏生下皇孙,大内皇宫和济国公府一片喜气洋洋,但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此刻都亭驿的吴府,却是一片愁容惨淡。
“赵竑这个狗贼,竟然和妾室周氏生下了皇孙。他真是藏得深啊!”
大堂正位的吴府主人吴念,赵竑的前老丈人,阴着脸感慨万千。
“可怜我那孩儿,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赵竑前岳母吴妻的脸上,也是满满的苦相。
谁也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过去,狗屎一堆的赵竑忽然间声名鹊起,炙手可热,不但差遣干的有声有色,还隐隐成了大宋的文坛新领袖,无出其右。
那些刘克庄、戴复古那些大宋的诗词大家,一时寂然无声,似乎成了赵竑耀武扬威的背景。
甚至,江湖诗派的诗集迟迟未出,似乎是在躲避赵竑的锋芒。
“赵竑风头正盛,如日中天,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荣登太子之位,地位更加尊宠。这真是命啊!”
吴念幽幽的一声感慨。
小报上到处都是赵竑的文章,赵竑的诗集和《鞑靼策》风靡临安城,赵竑的冶铁和火药据说已经成功。
如此以来,朝堂上下,无人不谈赵竑,赵竑想不出名,恐怕都难。
“这个赵竑,怎么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他是在装傻充愣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对于赵竑的“双面”人生轨迹,吴妻至今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和女儿分道扬镳,又何必赶走徐姬?既然他有这么多本事,处处向杨皇后示弱,为什么以前没有显露出来?
关键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们的女儿?
“他们两个,还有可能复合吗?”
吴妻小声说了出来,自己都后悔。
明明不可能的事情,怎么可能?
“想什么呢!宗正司都出了面,皇后都惊动了,怎么可能复合?赵竑没有提举皇城司,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恨咱们?”
想起当日到济国公府时赵竑的反应,吴念微微有些感慨。
他感觉得到,赵竑想和女儿继续下去。可惜,女儿却铁了心要和赵竑分开。
想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避祸。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为什么要恨咱们?况且,那些事都是皇后和史弥远做的,又不是咱们!”
吴妻嘴里说道,心里也是发虚。
虽然吴府从来没有想过掣肘赵竑,但说起来,还不是因为女儿,姑母杨桂枝才会迁怒于赵竑,让他提举皇城司的事情泡汤。
“要不是莹莹非要和赵竑一刀两断,何至于这样?哎,这真是……”
吴念神色黯然,吴妻也是一时无语。
以杨桂枝的睚眦必报,赵竑往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莹莹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吴念沉默片刻,抬起头,忽然问起了妻子。
“我也不知道。好像昨天就没有看见。”
吴妻心头一惊,赶紧喊了起来。
“来人,去看一下,大姐在不在府里?”
这个孽障,可千万不能再惹祸端。
“王爷,快去看看,衙内提着刀,说是要去找济国公麻烦!”
下人匆匆来报,吴念夫妻都是一惊,赶紧出了大堂。
果然,大院之中,五六个家丁紧紧抱住了吴峰。吴峰手里握刀,拼命挣扎,嘴里大骂着:
“放开我!我要让赵竑这个狗贼好看!”
“儿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吴妻胆战心惊,跺脚问起了儿子。
“我就是要去羞辱一下赵竑。他不让莹莹好过,我也不会让他舒服!都放开我!”
吴妻大声呐喊,眼看家丁们有些控制不住。
“儿啊!你要是这样一闹,你妹妹还有脸在这世上待吗?”
吴妻大声说道,哭泣了起来。
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慢慢安静了下来。
“吴峰,你妹妹和赵竑已经没有了关系,各不相干。他们两个人合不来,两个人都有过错,你不能只怪赵竑。是莹莹非要和赵竑分开。你不要胡闹了,别让人看笑话!”
吴念也是苦苦相劝。
“这个狗贼,看在莹莹的份上,便宜他了!”
吴峰扔掉了手里的刀,家丁赶紧捡起,松开了吴峰。
“带衙内下去歇着吧。”
吴念摆摆手,无精打采地说道。
众家丁把垂头丧气的吴峰劝了下去,吴念夫妻唉声叹气,正要回后院,家丁匆匆来报。
“王爷、夫人,大姐在账房要了 200贯钱,有人看见她拎着包袱离开,不知去向。”
“这个孽障,肯定是又去金陵了!”
吴念目瞪口呆,恨恨的一声。
“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吴妻连受惊吓,心力交瘁,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后倒了下去。
“夫人!来人,快叫郎中!”
吴念扶起妻子,大声叫了起来。
一个赵竑,闹得吴府鸡飞狗跳。千算万算,这是不是自讨苦吃吗?
运河镇江段,一艘由南向北的商船甲板上,颜春站在船头,看着滔滔的河水出神。
她站在甲板上,一身青色罗衫,一把黄油伞,肌肤如玉,身姿绰约,风韵动人。
几个纨绔浪荡子被美色吸引,想要上去搭讪,被一旁警戒的张开等人怒目逼退。
“主人,外面太热,还是回舱里歇着吧。”
艳阳高照,颜春没有理睬张开,头也不回。
“临安城有什么消息吗?”
“济国公赵竑有了个儿子,被封为……”
张开话未说完,已经被颜春粗暴地打断。
“说什么狗屁?我是问你,有没有其它的消息?”
颜春语气尖厉,引得船头上的其他旅人纷纷观望。
“其它的……听闻真德秀要被调回朝堂,现在赵竑和史弥远斗的愈演愈烈。想来赵竑的处境比较艰难。”
张开小声说着,暗暗出了口气。
这尊大神,终于给送走了。
同时,他也是暗暗纳闷,赵竑的妾室生下男丁,和主人又有什么关系?
从小到大,一直被骄纵慣养、自以为自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当遇到不能接受的现实,立刻变的不知所措,选择了逃避。
想起来,自从赵竑接他的妾室周氏回府,主人就再也没有去见过赵竑。
难道说,主人真的爱上了这个浪荡子?
“赵竑那个蠢货,他怎么会是史弥远的对手?想要和史弥远争,不知会死的多惨!可惜了他那一身的才华!”
颜春冷冷一声,似乎很不看好赵竑。
“张开,你说赵竑那个笨蛋,他能斗过史弥远吗?”
果然,上一句不提赵竑,下一句又关心起了赵竑。
张开暗暗摇头,实话实说。
“主人,史弥远把持朝政,权势滔天,连大宋官家都要让他几分。赵竑只是个皇子,无权无势,恐怕不是史弥远的对手。”
关心则乱。主人三句话不离赵竑,看来确实是爱上赵竑了。
赵竑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主人这样的美人都不知道珍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以你看,是史弥远继续当政,还是赵竑登基大宝,对……更有好处?”
看到张开犹犹豫豫的样子,颜春眼睛一瞪。
“这才是大事!不要关注那些细枝末节,没有什么作用!”
“是是是!赵竑敢和史弥远对着干,可见其性格刚猛。他能诗文,又会冶铁,通实务,有些本事。史弥远当政,与鞑靼眉来眼去,欲谋大金。若是赵竑能当大宋皇帝,想必绝不甘心受鞑靼的凌辱,必会发兵抵挡。”
张开心知肚明,说的也是通透。
“主人,即便赵竑有了儿子,大宋官家有了皇孙,但赵竑现在还只是个皇子,杨皇后对他耿耿于怀,赵竑想要扳倒史弥远,当上太子,甚至是皇帝,恐怕不太容易。”
谈及赵竑的前程,张开也是摇头叹息。
“金国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颜春声音苦涩,让张开立刻提起了精神。
“五月,大金国先遣尚书令史李唐英至宋滁州通好。六月,金国又遣枢密判官伊喇布哈到宋光州榜谕,誓言不再南侵。月前,大名府知府苏椿等举城投归宋廷将领彭义斌。彭义斌率部到了河北恩州,为蒙古万户史无倪所败。”
张开知道的不少,一口气说了出来。
“看来,河北和山东是要大乱了。”
颜春感慨地一句,依然头也不回。
“大金国朝中,还有什么事吗?”
“就在月初,图克坦氏被立为皇后。枢密副使完颜赛不为被任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特嘉尉忻为右丞,李蹊为翰林承旨,仍权参政。其它就没有什么了。”
张开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说道。
“鞑靼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鞑靼大军西征的情况,以及鞑靼大军是否班师回了漠北。
“从西域来的商人说,鞑靼大军已经回军撒马尔罕。想来用不了几个月,鞑靼大军就要回到漠北了。”
张开说着,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
“鞑靼大军西征归来,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颜春低声一句,看着船只进入了长江,眉头紧皱。
“主人,回去歇息一阵子,家里人惦记的紧。什么时候想来临安城,再来就是。”
张开轻声劝慰着闷闷不乐的颜春。
他们把颜春送到淮水,再次返回临安城。至于颜春还会不会再来,他们谁也不能确定。
最好是永远不要来了,免得他们提心吊胆。
“临安城这个破地方,再也不来了!”
颜春看着江水,脸上乌云密布,忽然又抬起头来。
“张开,这些事情,得让赵竑知道,让临安城的士民们知道。”
她不想再见赵竑,就让张开把消息送去。
临安城,她是不想来了,最好是江南也不再来了。
“主人,赵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皇子,告诉他这些,恐怕也无关大局。”
张开忍不住说道。
鞑靼西征回师的消息告诉赵竑,他无权无势,又有什么用处?
主人年轻,心思善变,一天一个想法。也许回去不了多久,主人就会又急着要回来。
“无足轻重?那就想办法让他变的举足轻重!”
颜春说着,不自觉兴奋了起来,有些踌躇满志的感觉。
也许只有赵竑当上了太子,甚至登基为帝,眼前的危局才有一丝化解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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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5 10:51 | 只看该作者
“这是怎么回事?”
来到房中,看着眼前趴在桌子上七窍流血,已经丧命的婢女,赵竑不一定心头一惊。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汤太热,小翠就吹,自己不小心喝了一口,就成了这个样子。”
周平细细查看小翠的死状,脸色铁青。
小翠是周秀娘的贴身婢女,从小一起长大,谁知道竟然被毒死。
“皇子和夫人没事吧?”
赵竑紧张地问了起来。
“皇子和夫人都没事,怕惊了他们,让他们去了后院。不过秀娘和小翠感情深,哭个不停……”
周平的话,让赵竑稍稍放下心来。
“叫郎中……不,叫太医来!叫临安府的人来!”
赵竑脸色铁青,大声怒喝了出来。
想要对皇子下手,实在是丧心病狂。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历史上皇子旬月夭折的原因?
“七窍流血,小翠是中毒身亡。对方恐怕是奔着皇子来的。”
周平沉声说道,赵竑黑着脸,大踏步离开。
太医前来,诊断为砒霜中毒。临安府尹亲自到场,嫌疑人归到府中厨子胡二身上,胡二已经逃之夭夭,临安府满城通缉。
临安城,皇城,大庆殿。
御座上,赵扩目光扫过下面的一众大臣,视线落在了赵竑身上。
二人目光相对,赵扩轻轻点了点头,赵竑微微点头,回了一礼。
赵竑明白,赵扩这是在问皇孙的情况,他也是示意一切安好。
目光转向老神在在的史弥远,赵竑的目光,不自觉冷了起来。
天欲令其灭亡,先让其疯狂。
虽说政治斗争冷血残酷,但这也太无耻下作了些。
“吴兢,朕来问你,济国公府投毒一案,凶手可曾缉拿在案?”
赵扩面色平静,目光转向了临安府尹吴兢。
“陛下,已经察觉国公府厨子胡二踪迹,捕快前去抓捕,终究晚了一步,胡二已经自尽身亡。此案毫无头绪,请陛下责罚。”
吴兢持笏上前,据实而奏。
赵竑心里暗暗吃惊。这又是一件无头公案了。
“皇子被人投毒,背后主使逍遥法外,你们临安府,就是这样办案的吗?”
赵扩轻声说道,目光中不觉有了一丝冷厉。
皇家嗣丁单薄,好不容易有了个皇孙,还差点被毒杀,实在让赵扩不能忍受。
“陛下,臣有罪。”
吴兢跪在大殿上,伏地不起。
“起来吧,下去慢慢再查。”
赵扩语气平和,吴兢爬了起来,回复朝列。
赵竑暗暗摇头。这件无头公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史相,此事你怎么看呀?”
赵扩眼神复杂,目光投向了不发一言的宰相史弥远。
“陛下,老臣公务繁忙,不曾关注此案,无话可说。”
史弥远面无表情,说话声却是中气十足。
赵扩嘴角微微上扬,看向了朝中大臣。
“此案扑朔迷离,下毒者丧心病狂,其心可诛。一旦查实,朕必不会轻赦。”
给皇孙下毒,其心可诛。也不知道,这下面多少人牵涉其中。连个仗义执言的臣子都没有,这是什么朝臣?
“圣上圣明!”
史弥远脸色难看,肃拜一礼。
不用问,皇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陛下,臣参济国公赵竑一本!”
史弥远脸色阴沉,监察御史梁成大立刻站了出来,肃拜一礼。
赵竑不由得一愣。
监察御史,他要参自己?
“梁御史,有本奏来!”
赵扩也是微微一怔。这个梁成大,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臣参济国公赵竑,看护下人不严。又或者是苦肉计,博取同情,诬陷大臣,尚未可知!”
梁成大正义凛然,满殿皆惊,赵竑也是目瞪口呆。
感情是自己自导自演,把脏水往丧心病狂的对方身上泼?
“梁御史,你可要慎言。你有确凿的证据吗?”
魏了翁走出列班,厉声说道。
这家伙贼喊捉贼,好大的狗胆!
“临安府都没有证据,臣哪里来的证据?”
梁成大冷冷一笑,一大盆屎尿,浇的赵竑从头到脚香喷喷。
“胡二和小翠都是济国公府上的家奴,常年追随济国公夫妇,多年未曾有事。偏偏在皇孙出生后,反而会中毒?那胡二下毒,难道不知道小翠要事先验汤吗?既然会验汤,皇孙又怎么会被毒死?这不是弄巧成拙,居心叵测吗?”
“梁成大,你这狗贼!”
梁成大的话,让赵竑气的鼻子都歪了,手上的笏板直接砸了出去,跟着闪出朝班,直奔梁成大。
这个搅屎棍,太让他忍无可忍了!
他一个受害者,现在反被说成了阴谋指使者,这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快!快把济国公拉住!”
赵扩也傻了眼。这个皇子,怎么脾气如此暴烈?
仓皇闪过赵竑的笏板,看到赵竑怒目圆睁扑了过来,梁成大吓的脸色苍白,闪转腾挪,立刻钻入群臣中间逃避。
“殿下,算了!算了!”
大臣们惊愕之余,赶紧纷纷阻拦,拉住了赵竑。
这个济国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快意恩仇,可真是个暴力男!
“殿下,息怒!”
“殿下,消消气,这不是打斗的场所!”
群臣拉住面红耳赤的赵竑,纷纷劝慰,把笏板还给他,把他劝回列班。
“梁成大,你信口雌黄,恶意中伤济国公。立刻退出大殿,回去自省!”
赵扩不自觉,呵斥了起来。
“陛下,臣冤枉……”
“还不退出殿去!难道还要朕亲自请你?”
梁成大还要争辩,赵扩难得地脸色一板,声音比平日里高了不少。
“陛下,臣告退!”
梁成大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竑,悻悻退了下去。
“济国公,行为不捡,罚俸半年。”
赵扩的声音响起。
“臣……遵旨!”
赵竑定了定神,平息了一下火气。
今日是金使来谈双方榷场的事情。这要是让金人看到了,有损国体,会丢了大宋朝廷的面子。
“大金国正使阿古贷,副使张天纲,奉大金皇帝诏书,觐见大宋皇帝!”
随着殿外的声音响起,赵扩和众臣一起,向着大殿门口看去。
宦官引领下,金人使节手捧书匣进了大殿,比起上次,这次则是要谦恭许多。
“大金皇帝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
金使手捧书匣,恭恭敬敬。后面的副使张天纲,目光瞥了一眼殿中,在赵竑身上停留,又收了回去。
“陛下,自绍兴和议后,金、宋两国在边界创置榷场,其后时有时断。如今我皇登基大宝,愿与大宋恢复边界榷场,互通有无,造福两国,还请陛下准允!”
金使完颜阿古贷恭恭敬敬,脸色柔和。
“尊使,在淮水一线、襄阳府、临洮府恢复榷场,此乃利国利民之善举,待我朝详加斟酌,再给大金朝一个回复。”
赵扩放下国书,抬起头来。
“互开榷场,此乃两国大事。史相大宋栋梁,臣想问一下,史相如何看待此事?”
金国副使张天纲肃拜而言,目光扫向了史弥远。
赵竑不由得心头一惊。这个张天纲,抬相贬君,这不是把史弥远架在火上烤吗?
御座上的赵扩不动声色,瞳孔微微收缩。
大殿上的魏了翁吴兢等人,个个都是脸色难看。
张天纲此举有心无心,弄巧成拙,显然激起了公愤。
“尊使,大小国事,乃是我大宋天子乾坤独断。在下是大宋臣子,唯我大宋天子马首是瞻,此事自有我大宋天子决断,老夫只是奉君命行事而已!”
史弥远脸色阴沉,冷声说了出来。
这个大金国使者胡言乱语,真是不知所谓。
“大金使者,恢复榷场,这是两国大事,仓促之间岂能决断?贵使还是先回驿馆,静待佳音吧!”
执政大臣薛极跟着开口。
重启榷场是善举,不但利于朝廷财赋,也可止停干戈,他是打心眼里赞同。
“这么说,大宋朝廷是愿意重开榷场了。不知济国公殿下,是何看法?”
张天纲的矛头,忽然指向了赵竑。
“这……”
赵竑看了一眼赵扩和群臣,正在踌躇,不知道张天纲是何用意,张天纲又开了口。
“济国公殿下作为大宋天子唯一的皇子,大宋的皇储,将来的太子,且已成年,难道对国事真一窍不通吗?”
赵竑心里“咯噔”一下。金使一会针对史弥远,一会又针对自己,摸不透此人是何意图?
“贵使,你休要挑拨离间,口出狂言。我大宋天子和皇子父子情深,君臣相知,你如此胡言乱语,居心何在?”
魏了翁怒容满面,怒斥起张天纲来。
张天纲却是冷冷一笑,毫不畏惧。
“魏相公,你不要夸大其词,大惊小怪。济国公才华出众,文韬武略,我大金人人皆知。无论是他的《临江仙》,还是他的《鞑靼策》,无不是惊世骇俗,可为千古流芳之作!身为大宋皇子,临朝听政,四年不见升迁,难道不是傀儡吗?皇孙被人下毒,不了了之,可知大宋皇子卑微,人人都可以暗算凌辱,让人思之发笑。”
“尊使,济国公是我大宋唯一的皇子,也是唯一的皇储,国之未来,没有卑微一说。”
魏了翁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感情这张天纲,是为赵竑抱打不平来的?
满殿群臣寂然无声,赵扩终于开口。
“赵竑,你身为我大宋皇子、国之储君,两国边界重置榷场,你有何见解,不妨直言。”
满殿群臣面面相觑,都是心惊。
金人使者咄咄逼人,官家似乎顺水推舟,要让皇子赵竑上位。
“陛下、尊使,两国重置榷场,利国利民,臣持赞成之议。但地点选择,官员遴选、以及朝廷法令,都要一一斟酌,不可仓促从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竑走了出来,中规中矩。
他也是暗暗吃惊。金人使者这么一出,这是要做什么?是在帮自己吗?
太子,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根本。
赵扩赞赏地点了点头。赵竑于朝廷法度、地方政务都是知晓,回答的也滴水不漏。
水到渠成,也许是时候确立太子的人选了。
看来,还是要和皇后杨桂枝谈谈。
“大宋皇帝,九月乃是我大金皇帝寿诞,出使前,我大金皇帝圣谕,闻济国公文才武略,特邀济国公出使金国,参加我大金皇帝寿诞。还请大宋皇帝恩准!”
张天纲朗声而言,赵扩和大殿上的臣子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贵使,大金皇帝善意,我大宋君臣心领了。至于济国公是否出使大金国,朝议之后,我大宋会给贵使一个答复。”
赵扩说完,看了一眼赵竑,微微点了点头。
能让金主亲自邀请出席其诞辰,这个赵竑,今天可是给大宋赚够了面子。
赵竑出宫,也是暗暗狐疑。
金使今天这一遭,到底是敌是友,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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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5 10:59 | 只看该作者
临安城,和宁门,皇城南大门。
清晨时分,金甲卫士持戈值守,肃穆庄重,行人远远避开。
忽然,和宁门外正对的御街方向,人潮汹涌,一大群学子汹涌而来,让警戒的卫士一阵骚动,他们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好像是太学生!”
一个卫士惊恐地喊了起来。
“他们来干什么?赶紧通知夏帅!”
这么多的太学生前来皇宫,气势汹汹,卫士们都是傻了眼。
很快,太学生们到了和宁门前,他们一起跪倒在地,手里举着奏章,异口同声。
“为国除贼!伏见圣驾!”
太学生们慷慨激昂,嘴里大喊,声势浩大,卫士们不敢驱赶,只是守住了紧紧关闭的宫门。
太学生们的举动,早已惊动了整个御街,无数的百姓跑来围观,和宁门前立刻成了人群的海洋。
太学是朝廷在科举考试之外,第二个选拔官员的基地。太学上千人,现在来的虽然只是一两百人,但谁也不敢等闲视之。
太学学生人数众多,不论是太学求学期间,还是入仕之后,对大宋朝政,影响巨大。
在南宋时期,太学生时常上书,参政频繁,影响巨大。
南宋之初,太学生陈东上书主张启用李纲,斥退黄潜善、汪伯彦,积极主战以恢复中原,最终被宋高宗赵构害。陈东死后,识与不识皆为流涕,可见陈东及其主张深得人心,赢得了时人的同情。
宋孝宗朝,权相汤思退执政,继续对金求和,引发太学生不满。太学生张观等七十二人上书,论汤思退、王之望、尹穑等奸邪误国,招致敌人,请斩之。汤思退忧悸死。
宋光宗执政,绍熙二年十一月,宋光宗以身体有疾,不去看望老父亲宋孝宗,群臣上书苦谏,太学生也踊跃参与。
宋宁宗朝,金军南侵败绩,权相史弥远却没有趁胜进击,收复中原失地,而是采取了消极的退让政策,授意其党羽胡榘与金人和议,直接激怒了主战派与激进的爱国学生。太学生何处恬欲请诛胡榘以谢天下。相率上书的太学生竟有二百七十三人之多,可见众人怨愤之深。
可以说,太学生参议朝事,由来已久,也是经久不衰。
今天,毫不例外,太学生们又一次,激愤而起了。
众目睽睽之下,太学生江万里和余玠走了出来,站在了队伍前面。
“各位学子,大家都坐吧,听我说几句!”
江万里大声呐喊。围观的百姓和所有坐好的太学生,一起安静了下来。
“沂王嗣子赵贵诚,本会稽一乡间闲人,无才无德,却由一无赖摇身一变,成为亲王贵胄,甚至还有奸臣想捧其上位,敬为太子。而济国公赵竑,文韬武略,才华横溢,却被居心叵测之人处处针对,就连他的麟儿,大宋皇帝的皇孙,也差点遭人暗算,死于非命。你们说,这世间还有天理吗?堂堂大宋朝廷,竟被这些奸臣宵小玩弄于股掌之上。大宋天子的颜面何在?大宋朝廷的威严何在?”
江万里说完,余玠又接了上来。
这位历史上的抗蒙名将,现在还只是太学的一个上舍生而已。
“奸臣横行,朝政昏聩,我们这些太学生该怎么办?”
余玠面色凝重,挥拳大声呐喊道:
“我们要求,大宋天子速立济国公为太子,以绝奸臣之望!”
“速立太子!速立太子!”
太学生们跟着余玠,一起高声怒喊了起来。
警戒的卫士们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太学生到这里来请愿,是要举济国公赵竑为太子。
也难怪,作为大宋皇帝唯一的皇子,济国公赵竑如今声名鹊起,其中却阴风阵阵,说他荒淫无度,又加上他的儿子差点被毒杀。
太学生们义愤填膺,显然是为赵竑抱打不平,要求皇帝早立太子。
“速立太子!速立太子!”
太学生们一起呐喊,旁边的百姓也纷纷跟着喊了起来。众人声嘶力竭,喊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皇宫外山呼海啸般的吵闹声,早已惊动了坐在蒲团上修道的赵扩。对于这位醉心于修炼成仙的大宋皇帝来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就是不能打扰他修心养性。
“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赵扩皱起了眉头,向一旁的李顾问道。
“听回禀的卫士说,好几百太学生聚集在和宁门外,向官家请愿。”
李顾小心翼翼地回道。
“请愿什么?到底是为何事?”
脑子里除了修道,赵扩记住的事情实在太少。
“回禀官家,太学生和百姓们请愿,要求官家速立太子,否则他们就不离去。”
“朝廷立嗣,关他们什么事?”
赵扩脸色一沉,思索片刻,这才问道。
“济国公现在那里?”
“回官家,济国公好像还在会稽铸造火器,还没有回来。”
“作壁上观,好深的心计呀。”
赵扩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继续问道。
“李顾,依你说,该如何处置?”
赵竑稳坐钓鱼台,这让他惊讶,也让他有些不快。
原以为赵竑是个至诚君子,现在看来,小瞧了世人。
“官家,宦官不得涉政。奴才不敢。”
李顾赶紧说了出来。
“但说无妨。”
外面的嘈杂声不断传来,赵扩有些心烦意乱。
“陛下,奴才以为,太学生们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和最近下毒谋杀皇孙一事有关。坊间流言四起,说沂王嗣子赵贵诚天生异象,有帝王之仪。那些个请愿的太学生基于义愤,这才上书。”
李顾低声说道,还小心地看了看周围。
“李顾,看来你和赵竑处的不错,你也知道为他说话了。”
赵扩轻声冷笑了起来。
“奴才对官家忠心耿耿,从无二心,还请官家明察!”
李顾“噗通”一声跪下,频频磕起头来。
“起来吧,朕就是问一下,你慌什么。”
李顾颤颤巍巍起来,赵扩看着眼前的太极图,似乎是自言自语。
“这个赵竑,能让太学生和金人为他说话,他还有这样的手段?”
赵扩也是心头狐疑。太学生有可能是受赵竑蛊惑。但金国使者为赵竑说话,难道是因为赵竑在《鞑靼策》里的抗蒙主张?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原因。
李顾汗流浃背,不敢吭气。
皇帝看似温文尔雅,平和静气,实际上却是心思缜密,什么都知道。
“李顾,你去传旨,收了太学生们的上书。告诉他们,立太子一事,朕会详加考虑的。”
终于,赵扩轻声说了出来。
“官家,只怕这样说,他们不肯离去。万一要是闹大了……”
李顾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那你就告诉他们,一个月,不,两个月。两个月朕一定立太子。快把他们赶走吧,让朕清静一下。吵死了!”
赵扩恨恨说道,头晕眼花,心烦气躁。
这些人再不走,他还怎么打坐?怎么修道?
“奴才遵旨。”
李顾赶紧轻轻退了出去。
谁也不能打扰了这位大宋官家的清静。
不过,他不明白,官家既然要修身养性,为何不做太上皇,那样绝对没有人打扰。
还是舍不得放开手中哪一点点的权力呀!
“看来,不得不用点计谋啊!”
李顾出去,赵扩苦笑一声。
皇后那里,又岂是可以随随便便蒙混过关。
目光扫到了酒壶,赵扩心头一动,转动轮椅到了桌前。
“江万里、余玠,你们都是上舍生,表现良好,可能就要外派任职。你们在这里裹胁民意,蛊惑众生,难道不要自己的仕途了吗?”
参知政事薛极出来,黑起脸来,训斥起江万里和余玠二人。
“江万里,济国公当不当太子,朝廷自有规制。我朝历代君王,均是在大行之前才立太子。你们这样做,岂不是诅咒官家,还是快快退去吧!”
另一位参知政事胡榘,也在一旁苦劝。
“薛相公、胡相公,此言差矣。绍兴三十二年,高宗皇帝立孝宗皇帝为太子,本朝景献太子开禧三年就被立为储君,何来大行前立太子之俗成?况且,我等只是在这里请愿,何来蛊惑人心一说?济国公殿下作为官家唯一的皇子,蛰伏四年之久,为何不能立为太子?他有什么大恶吗?朝廷要废了他吗?”
江万里一张利口,问的胡薛二人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胡相公,你不要危言耸听。我朝早立太子,不乏先例。我倒是想问一下,你们这些参知政事,对毒害皇孙一事熟视无睹,又任由坊间对皇子赵竑中伤污蔑。如此不作为,恐怕愧对官家的信任!如今的态势,济国公不要说被立为太子,恐怕他这个皇子之位,也要被废了吧。”
余玠冷冷一笑,拱手一揖。
“这……”
薛极和胡榘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皇子被下毒,此事已经闹的满城风雨。如果任由其发酵,只怕会引起学潮,局势越来越糟。
“薛相公,胡相公,我等就想知道,济国公殿下作为我大宋皇帝唯一的皇子,为什么不能被立为太子?那个沂王嗣子赵贵诚,身上有龙鳞,出生时满屋生香,这些事情是不是应该好好查查,究竟是什么人在后面为他造势?他们想干什么,要篡立太子吗?”
江万里说完,对着汹涌的学生和百姓,又挥拳怒吼了起来。
“早立太子,早立太子!”
“早立太子,早立太子!”
百姓和太学生一起附和,声震云霄。
皇帝近侍李顾跑了出来,在薛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薛极点点头,朝着太学生们大声喊了起来。
“皇帝有旨,将所有太学生的上书收集,皇帝要亲自御览!”
薛极指示着官员,将太学生们的上书全部收集,让官员送进宫去。
“江万里,余玠,各位太学生,大家赶紧回去,不要再胡闹了!”
薛极挥挥手,就要拂袖离去。
“薛相公,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官家什么时候答应我等,我等什么时候离开。”
江万里不屈不挠,和余玠坐了下来,人群顿时静默。
“真是冥顽不灵,愚蠢透顶!”
薛极看了看李顾,这才大声说道:
“官家已经说了,两个月内,朝廷必立济国公为太子。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万里和余玠对望了一眼,一起跪下,伏地山呼万岁。
皇帝金口玉言,要是到时候食言,在来伏阙上书就是。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太学生和百姓们一起呐喊,这才心满意足,纷纷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李顾苦下一张黑脸。
皇帝说的话,真的能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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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5 11:21 | 只看该作者
坤宁殿中,大宋官家赵扩和大宋皇后杨桂枝面面相对,一个轮椅,一个坐在椅子上,宫女宦官远远避开。
“官家可是很久没有来了。”
杨桂枝喝着茶,面色平静。
“打坐养气,图个清静。皇后一向可好?”
赵扩脸上,难得地浮起一丝笑容。
在杨桂枝面前,他总是觉得局促不安,甚至下意识有些惧怕。
“马马虎虎,吃的饱,穿的暖,就那样吧。”
杨桂枝的回答,依然是风淡云轻。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皇后都有了白发了。”
看到杨桂枝头上的白发,赵扩不知不觉感慨的一句。
“是啊。你我现在都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官家气色不好,还是少食些金丹。”
赵扩的感慨看在眼中,杨桂枝眼中也有了一丝感情。
“皇后说的是!不过,谁知道还能活……”
赵扩苦笑一声,随即转换了话题。
“我刚才过去看了一下曹美人,恐怕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
曹美人和杨桂枝当年争皇后,赵扩选择了杨桂枝。如今曹美人病重,恐怕挺不了多久。
“生老病死,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谁也难逃这关。”
杨桂枝放下茶盏,看着赵扩。
“官家今日前来,是有事说吧。”
赵扩过来不稀奇,难得的是待这么长时间,欲言又止,肯定有事。
“皇后,济国公赵竑诞下皇孙,被人下毒的事情,皇后应该知晓吧?”
赵扩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了起来。
“这个我知道。怎么了?”
“金使来朝,说是金皇九月寿诞,邀济国公访金,重开榷场,共商国事。不知道皇后的意思……”
果然,赵扩扯到了济国公赵竑的身上。
“官家,宋金已经休战,出使金国,倒也未尝不可。听说鞑靼大军西征就要回来,恐怕金国是要把大宋拖入战火。官家慎之。”
杨桂枝精明,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本质。
“是是是!皇后说的是!”
赵扩连连点头,脸上堆起了笑容。
“官家,你到底要说什么?不妨直言!”
杨桂枝心里,莫名地一阵凄凉。
他们三十多年的夫妻,这样说话拉家常,之间都是小心和猜忌,让人悲哀,也让人无奈。
是她太过强势、还是赵扩对自己心生嫌猜?
“皇后,近日有大臣进言,济国公赵竑已为皇子四年,应当立为太子。不知皇后如何看待此事?”
赵扩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这是朝廷大事,官家自作主张即可,不用来问我。”
果不其然,说到底,还是为了赵竑的事情。
几十年的夫妻,他找自己,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吗?就不能好好地说会话吗?
“这是那里的话,当然要问皇后的意思。一旦济国公晋为太子,将来也要皇后这个娘娘给他把关,让他不要犯错。”
杨桂枝没有表态反对,赵扩的心稳了大半。
“看来官家已经决定了。既然如此,官家又何必问我。官家一国之君,自己做决定就是。”
赵扩面容苍老憔悴,杨桂枝心软了下来,不想为难他。
“皇后不知,那些太学生们,天天在皇宫外静坐请愿,要立济国公为太子。我这也是被他们闹的心烦,所以来问皇后的意思。”
赵扩态度谦恭,依然想得到杨桂枝的态度。
“听说沂王妃这几天来了几次,也是谈赵竑的事情吧?”
杨桂枝开口问道。其实沂王妃进宫,也来找过她,也是谈赵竑的事情。
“沂王妃烧香礼佛,过来说些陈年往事。再说了,她和济国公十几年的母子,老人家嘛,除了说说子女,还能说些……吭吭!”
赵扩心知肚明,一点也没有隐瞒。
在这位精明强干的皇后面前,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赵竑连续咳嗽,喷出一口血来,吓得杨桂枝立刻站了起来。
“官家,你怎么了?快去叫太医!”
地上梅花点点,杨桂枝厉声喊了起来。
“皇……后,不……不用了,没什么。这身子骨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能撑到那一天。”
赵竑喝了大半杯茶,似乎稳定了下来。
“皇后,你看济国公立为太子的事情……”
“好好好!我不反对!”
杨桂枝连连点头,跺脚急道:
“你说你,身子骨都这样了,还操心这些事!快,快去叫太医!”
“我没什么。那就多谢皇后了。”
赵扩有气无力说道,恍恍惚惚。
“官家怎么会这样?”
赵扩被扶着躺下,杨桂枝把太医叫到一旁,轻声问道。
“回皇后,官家刚才的吐血中,酒味不轻。官家应该来坤宁殿之前,小酌了……几杯。”
“几杯?”
杨桂枝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她看着榻上沉睡过去的赵扩,眼神复杂。
“这又是何苦?”
“官家饮酒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否则……”
杨桂枝目光冷厉,太医连连点头,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杨桂枝沉思片刻,招了招手,贴身宦官赵国臣赶紧跑了过来。
“赵国臣,你出宫一趟,告诉史弥远,立太子一事,让他不要掣肘。”
赵国臣离去,杨桂枝对着眼前的空气出神,良久才喃喃自语,轻轻吐出一句。
“自己身子骨都不要了。这又是何苦?又是何必?”
清河坊,宰相史弥远府、大堂中。
即便是夏日炎炎,堂中也是凉爽,甚至有些悄怆幽邃,穿的单薄会冷的让人发抖。百姓和权贵的差距,不言而喻。
“程相公,金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史弥远长子史宅之首先开口,问起了礼部侍郎程泌。
主座上的史弥远眉头紧皱,低头沉思。
对于天不怕地不怕皇帝也不怕的宰相相公来说,最怕的,就是北边的这个凶邻居。
“史相,在下也是不知。阿古贷和张天纲密不透风,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泌对着史弥远的方向轻声回道。
金使关注济国公赵竑,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金帝为何要邀赵竑出使金国?到底是何用意?”
史宅之代替父亲,继续问道。
“史相,金皇登基不久,内修善政,外和夏宋,显然是为了对付鞑靼。以老夫所见,或许和鞑靼西征归来有关。”
薛极捋着白须,愁眉苦脸说了出来。
“鞑靼?”
史宅之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赵竑?金人也太看得起他了!就凭他,也能左右得了大宋朝政?”
赵竑不过一无权无势的皇子,他还能左右朝廷大事?
这岂不是笑话!
“史相,太学生闹事,要不要把带头的几个抓起来?”
刑部尚书赵汝述赔着笑脸问道。
“抓起来?凭什么抓人?赵相公,你是要天下大乱吗?”
薛极摇摇头,心头满是鄙夷。
堂堂刑部尚书,国家重臣,就这么点智商,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上的?
皇帝都没让抓太学生,你刑部充什么大头?真要是抓了,那些清流还不把朝堂闹翻?
“那就眼睁睁看着赵竑当上太子?这个搅屎棍,跟疯狗一样,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梁成大黑脸上神色愤愤然。他和赵竑积怨已久,随时准备着和对方火拼。
“梁相公,你堂堂御史中丞,国家重臣,知道他是疯狗,你还在朝堂上和他较劲?要不是有人拦着,你恐怕要被赵竑那疯子给揍了!”
程泌冷冷一笑。
“吭吭!”
史弥远轻轻咳嗽了一下,堂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表情都是一本正经。
“程相公,你再从金人那里探探,金人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金主为何要邀赵竑使金?”
史弥远思索着吩咐下去。
金皇邀请赵竑出使金国,绝不仅仅是寿诞,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程泌赶紧领命。
“赵相公,让刑部的公人们明察暗访,把那些小报背后的人揪出来。尤其是赵竑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史相放心,下官这就去办。”
赵汝述满脸赔笑说道。
薛极看了一眼赵汝述,眉头一皱,没有吭气。
就赵汝述下面那些酒囊饭袋,让他们敲诈勒索百姓、狐假虎威还行,说到做事,那可真是高看了他们。
“你们谁知道,赵竑的火器造的怎么样了?”
史弥远下意识问了起来。
原来以为赵竑一事无成,想不到他接连冶炼出了好铁,又造出了威力大的火药。
“回史相,赵竑已经造出了几门火炮,可以两三百步破甲。听说赵竑还不满足,把炮又给融了,重新铸造。这几天,他都在会稽山的铁坊里面。”
胡榘是工部尚书,赵竑的直接上官,对绍兴府的事情门清。
“两三百步!”
史弥远吃了一惊。
射程可以达到两三百步,完全可以改变战场形势,至少可以自保无虞。
这个赵竑,这真是个人才。
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惜了!
“热死他个狗日的!”
梁成大脸色阴沉,恨恨一句。
“胡相公,火器和火药冶铁一样,都是朝廷重器,千万不可泄露出去。让夏帅派殿前司禁军轮流值班守,严防为他人所乘!”
史弥远郑重交待了起来。
胡榘点头哈腰,拱手领命。
史弥远的幕僚余天赐进来,在史弥远耳边嘀咕了几句。
“天太热,诸位都当心点,散了吧。”
史弥远开口,众人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见过史相!”
宦官赵国臣进来,向史弥远行礼。
“赵公公,请坐,上茶。”
赵国臣坐下,和史弥远嘀嘀咕咕,史弥远眉头紧锁。
“这真是皇后的意思?”
“回史相,奴才哪敢乱传懿旨?今日官家找过皇后,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官家还吐了血,昏迷了好一阵子。”
该说的不该说的,赵国臣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官家吐了血,昏迷了过去?”
史弥远心头一惊。
“千真万确!奴才哪里敢瞒史相!”
“你回去告诉皇后,让她放心就是。”
史弥远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史相,乌孙送了一些解暑的引子和果子过来。”
赵国臣离开,余天赐在一旁轻声说道。
“这个乌孙,也学会投石问路了。”
史弥远摇摇头,轻声一笑。
“你让人回礼过去,告诉乌孙,稍安勿躁,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余天赐点头称是,面色尴尬。
“史相,天赐办事不力,还请史……”
“畏斋,不用担心。老夫说过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放心做事去吧。”
史弥远打断了余天赐的话语,脸上镇定自若。
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何况这一点点小小的挫折。
赵竑想当太子,那就许了他。他不是要去出使金国吗,那就让他去吧。
谁输谁赢,不到最后一步,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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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5 11:30 | 只看该作者
会稽山下,浦阳江水滚滚而去,岸边杨柳依依,江面上渔舟往来,摇摆颠簸,出没于浪花之中。
从古到今,浦阳江都不是一条安静的河流,脾气暴躁,时有泛滥,决堤是家常便饭。
岸边的柳荫下,赵竑坐在椅子上,看着滔滔的江水出神。
风浪越大鱼越贵!
强哥的话语,忽然在他心头泛起。
强哥你是打鱼的,你难道不知道,风浪大了,是会死人的。
这似乎符合自己目前苦苦挣扎的处境。
铁坊那边铸炮,原以为只要四五天,最多10天,现在足足待了一个月,火炮也没有出来。
而他也不得不来回奔波于临安城和绍兴府会稽山之间,乐此不疲。
知易行难。一个炮模就是上千斤,准备好炮模,然后再化铁浇筑,起模齐口,再把火炮内膛镟光滑,钻火门等等,一项一项复杂无比,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好在他亲自在这里盯着,工部的官员,以及那些不时过来巡查的衣冠禽兽,才没人敢掣肘。谁都知道,一旦得罪了这位脾气火爆的皇子,下场肯定会很惨。
江边浅水处,一些半大孩子在凫水玩耍,兴趣盎然。赵竑忍不住大声劝道:
“不要游远了!要小心!”
“知道了,殿下!”
岸边河水浅,还算平静。孩子们也知道危险,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就是不知道,一旦蒙古铁骑滚滚而来,他们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愉快地玩耍?
“殿下,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李唐在一旁,挺着那张永远不变的黑脸。
“怎么了?”
“太学生请愿,大臣纷纷上书,官家一动不动。看起来,殿下的太子之位,情形不妙啊!”
提到了朝事,许胜满脸的忧心忡忡。
“皇帝不急太监急,我还以为什么事。稍安勿躁!”
赵竑反应过来,微微一笑。
“风浪越大,鱼越贵!我就不信,史弥远和杨桂枝能一手遮天!”
他的大舅子周平在临安城运筹帷幄,兴风作浪,他就不信,史弥远能扛得住民意汹汹。
即便是史弥远能扛住,杨桂枝呢?在赵扩和舆情的双重打击下,她能抗住吗?
归根结底,赵扩还是一国之君。他只要提出立赵竑为太子,史弥远也难以阻挡。
毕竟,这是皇室大事,他要阻挡,师出无名,并且会被朝野非议。
“这个时候,还想着吃鱼!你还不是皇帝呢!”
李唐嘴里嘟囔了一句。
“殿下,火炮出来了!郑途请你过去!”
赵竑正要说话,胡大头兴冲冲过来,向赵竑禀报。
“走!过去看看!”
赵竑精神一振,下意识站了起来。
千呼万唤始出来,他朝思暮想的火炮,终于面世了。
一门门火炮摆在木架上,光洁亮幽,一个八字的撑架,犹如一个个大小动物蹲在地上,蓄势待发。
“殿下,这是小型火炮,重 30斤,长两尺,这是 50钱的小弹丸,这是 30两的大**,和火炮的口径一样大小。至于射程和装多少火药,就要通过试炮决定。”
郑途满面红光,先介绍起了小炮。
这么精美的工艺品,应该入得了这位殿下的法眼吧。
“都带上,现在就去试试!”
赵竑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
像野兽蹲在地上,这就是后世的所谓虎蹲炮了。
山脚下的一片荒野上,两门黝黑的小炮并排放在地上,阳光照耀下,炮身寒光幽幽。
“李唐,你和许胜量一下,前面那峭壁到这有多远?”
赵竑看了看远处的山坡。大概有两三百米,应该能打到了吧。
第一次,不应该奢望太多。
“殿下,大概 62丈!”
李唐量了一下,跑回来禀报。
62丈,大概 190米,第一次试炮,应该是个不错的距离。
“把靶子立在石壁前面,试炮!”
赵竑兴趣盎然,挥了挥手。
田义拿起榔头,“邦邦”几下,把火炮用铁钉固定住。他亲自装填弹药,迫不及待点燃了火绳。
赵竑和众人一起远远走开,捂住了耳朵。
远远躲开,主要是害怕火炮炸膛,危及人身安全。
“蓬!”
硝烟弥漫,远处靶牌支离破碎,石壁上碎石块纷飞,声势很是吓人。
“我的天!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李唐和许胜跑过去查看,几人面面相觑,都是脸色发白。
这哪是什么火炮,这是杀人的利器!
“重新换一个靶子,把火炮拉远到 100丈,继续试炮!”
赵竑继续喊了起来。
“遵命!”
田义兴致勃勃,先用湿拖把清理炮膛,再用干拖把拖干,装填弹药,开始了下一轮的试验。
连续试了几次,火炮都没有炸膛,但是有效的杀伤范围,定在了 80丈左右。
“殿下,你真是个神人!小人佩服!”
李唐和郑途几人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这东西要是用在了战场上,还不得砸倒一大片。要是有几百门炮,千军万马也要屁滚尿流。
“都起来吧。”
赵竑看着火炮,微微一皱眉头。
他隐约记得,小炮的杀伤范围,也就是破甲距离,最起码也应该在 500米左右,也就是 160丈左右。
这怎么才只有 80丈,一半的有效射程?
难道说,是用药量太少?
但是要增加用药量的话,药室就会塞满,火药就不能充分燃烧。
看来,还得扩大药室的直径和长度。
“殿下,难道你还不满意?”
郑途狐疑地问道。
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大的杀伤力,应该是足够了吧。
“当然不满意!火炮的设计还有缺陷,还需要改进。要不然,就得拿人命去填!”
赵竑实话实说,指着药室的位置。
“郑途,药室这里,加长一寸,直径再扩大一寸,装药量在……八两左右。”
“殿下,那铸造出来的火炮怎么办?”
郑途一下子傻了眼。
“凉拌!拿回去重新溶了,重新改做模具!记住了,这是国之重器,这也是科学,要很多次反复的尝试,千万马虎不得!”
赵竑一本正经地吩咐道。
这是科技,岂能一蹴而就!
只有火器,才能改变大宋军队对蒙古骑兵的劣势。不管是不是他将来当皇帝,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必须去做的事情。
“小人遵命!”
郑途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正如赵竑所说,国之重器,哪有一次成功的道理?
“殿下,这是两门大一些的火炮。”
郑途跟着介绍了起来。
目光转向两门大型火炮,看着装载火炮的两轮架子车,赵竑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是炮车?”
好好的火炮放在上面,跟蹬三轮车收破烂似的。
这也太掉价了吧!
看来,还得好好交代这些家伙一下,早日把好的炮车造出来。
“殿下,这是临时拉来的,不是正规的炮车。这是将军炮,重 500斤,长一米五,发射 7斤的实心铁球。”
田义老脸一红,指着破烂车上的火炮,试探着问道:
“殿下,要不要试上几炮?”
“废话少说,赶紧试炮!”
尽管炮车是收破烂的,但对于这种野战火炮,赵竑还是非常感兴趣。
郑途和田义一起上前,装填弹药,众人远远避开。田义点燃火绳,快速跑开,和众人一起,藏在了山坡后。
其实并不用担心,第一次装的火药量都偏小,根本不用担心火炮炸膛。
“蓬!”
烟雾缭绕,炮弹飞入空中,化为一个黑点,砸得寸许厚的木靶破裂,木屑纷飞。
“报一下,多远?”
赵竑大声呐喊,挥起了旗子。
很快,对面那边的许胜挥起了绿旗。
“100丈!”
田义兴奋不已,哈哈大笑。
100丈,足以惊世骇俗了。
“才100丈,高兴个屁!加药半斤,小心炸膛!”
赵竑的怪叫声传来。
“多少丈?”
又是一声炮响,赵竑大声问了起来。
“殿下,200丈!”
田义的大喊声传来。这一次,应该可以了吧。
“再加药半斤!人躲远点,小心炸膛!”
赵竑盘算了一下,又大声喊了起来。
这要是有个喇叭喊就好多了!
田义摇摇头。再加半斤药,药室可就要满了。
“蓬!”
火炮轰鸣声中,炮弹呼啸而出,落地弹射,将一棵小树击折,“咔嚓”断裂。
“殿下,250丈!250丈!”
李唐的红旗摇起,田义的怪叫声再度响起。
250丈,750米,整整一里半的射程。
其实赵竑也知道,还可以加大药量,但 250丈,已经是个不错的效果。
“回去后,把药室再改大一些,可达到两斤左右,射程达300丈,应该就差不多了。”
赵竑自顾自说道,郑途等人都是暗暗摇头。
看来,所有造出来的火炮,只能溶了,重新铸造。
“许胜,蹲下,借你的虎背一用!”
赵竑拿出铅笔和纸,在许胜的背上,慢慢画了起来。
“殿下,这是……”
郑途狐疑地问道。
“这是另外一种火炮,炮弹和火炮已经装好,炮弹叫子炮。发射的时候,把子炮塞到炮肚子里面,点燃子炮上面的火绳就行。发射快,易于携带,也不容易炸膛。”
赵竑所说的就是后世的佛朗机火炮,一个火炮带五六个子炮,发射十分迅捷,是后世战场上的利器。
赵竑想了一下,继续说道:
“要方便野战,火炮不能太重,重型的最多不过五六百斤,中型的在两三百斤,轻型的在几十斤一百斤。至于用药量多少,就需要不断地尝试了。”
“殿下,这是后装炮,省去了装填弹药的麻烦。你放心,由小人来造就是!”
郑途惊讶地看着赵竑,兴趣盎然。
不知道这位皇子的脑袋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
不过,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原来火炮还有这么多种,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郑途,放心去试就是!到时候造出火炮,本国公自有重赏!”
赵竑点点头,郑重其许诺。
“这要是天天试,不知道要费多少火药?”
田义哭丧着脸说道,像身上被挖了一块肉一样难受。
“你小子,就是个守财奴!硫磺从四川来,火硝可以自造,至于木头满山都是。又不让你自己花钱,你心疼个甚?好好造你的火药就是!”
赵竑嘴上强硬,心头也是无奈。
这就是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打的就是国力。劳民伤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殿下,还有件事。”
郑途跑过去,从地上的木箱里,拿了两个铁疙瘩过来。
“这是什么?震天雷?”
赵竑仔细观看,脱口而出。
实心木把柄,导线从铁头的小点出来,这怎么看着,好像真是震天雷。
强哥,你是不是就是用这家伙炸鱼的?
对武备松弛、边事孱弱的大宋来说,有这些超出时代的利器,自保足矣!
第85章 瞻望
“殿下,这就是震天雷,前面是弹壳,后面是木柄,火绳装在弹壳顶部。”
田义指着圆滚滚的震天雷,兴致勃勃介绍了起来。
“殿下,铁头的上方旋纹,是为了和这个铁皮盖子搭配。到时候用油纸裹紧,铁皮盖子扭紧,火绳可以封在里面,就不怕雨淋防潮!弹壳上这些交叉的凹槽,是为了这铁疙瘩炸的铁片更多。”
田义侃侃而谈,赵竑轻轻点头。
这种震天雷的构造也不复杂,关键在于用心。看来,田义是下了功夫
“殿下,这螺旋铁盖,其实是郑途想出来的。凹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主要是这铁疙瘩经常一炸只有两三块,杀伤远远不够,只能增大火药量!”
田义继续解释,原来里面还有郑途的功劳。
“田义,那就试试吧。小心点!”
赵竑兴趣盎然,心头有些期待。
他只是设计,动动嘴皮子,还得工匠们出力。
“放心吧!我已经有了教训了!”
田义大声说道。
上一次火药爆炸引起的山体滑坡,可是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田义吹燃火折子,点燃了导火索,数了三下,助跑扔了出去。
“通!”
剧烈的爆炸声,山壁上、树上和靶子上,嵌满了破裂的弹片。
果然,李唐等人又吓的脸色煞白,裆裤开裂。
“殿下,这要是到了战场上,一顿这个铁疙瘩,再来一排火炮,千军万马也顶不住!”
李唐的话听在耳中,赵竑眉头一皱。
“田义,弹体可以增大,造一些小圆珠,到时候装在里面,跟随火药爆炸,应该效果更好。”
这个时代的火药,肯定和后世不能相比,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大用药量,才能增大爆炸的威力。
赵竑说完,抬起头来,看到李唐等人都是脸色难看,不禁一愣。
“你们都怎么了?”
“殿下,能想到这些杀人的法子,你真是个变态啊!”
李唐用赵竑的“口头禅”,由衷地一句。
“殿下,每次一听到你提到火器,小人都是毛骨悚然,好几个晚上睡不着!”
许胜也是一样,对赵竑的“变态”很是惧怕。
“你们懂个屁!你们要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最大的残忍!敌人杀你时,可不会心慈手软!”
赵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唐几人,面向了田义。
“田义,震天雷可以大量生产吗?”
试验成功还不行,还得能顺利投产。如果不能大规模生产,还是失败。
“殿下,当然可以!不过最好再试一下,让炸出的弹片更多。殿下刚才说的加入铁珠,也是个好办法。现在铁坊人手太少,如果真要造的话,一天恐怕只能造个百把十个。”
田义的回答,让赵竑轻轻点了点头。
无论是铸造火炮,还是制造震天雷,都需要经验丰富的工匠,以及成熟的工人,最后形成一个成熟的工业体系,这些都要慢慢来过。
“郑途,很好!下去好好做吧!”
“殿下,小人告退!”
郑途恭恭敬敬,施礼离开。
“田义,这个郑途怎么样?”
火炮和震天雷都要这小子经手,赵竑下意识问了起来。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是庸人自扰。火药的配方在自己和田义这里,没有人知道。
这才是最主要的,也是火器的根本。
“殿下,郑途是个能人,肯动脑子,铁坊和铸造火器交给他,绝对没问题!”
看起来,田义对郑途的印象不错。
赵竑点点头。这年头,富二代还能沉下心来做事,很不容易。
“他要是知道我和史弥远势不两立,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跟着我?”
赵竑忽然轻声一句。
“所以,殿下你要早日当上太子,不要让我们这一群跟着你的人担惊受怕!”
田义皱着眉头说道。
赵竑点点头,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奋斗,周围可是有一大群人。一旦他落败,牵连的人可是不少。
“田义,怎么没有看见老郑?”
这几天,好像都没有看到郑员外。
“殿下,老郑造出了煤炉和煤球,到会稽县和绍兴府做生意去了,哪还顾得上这里!”
田义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殿下,炉子这事,真交给老郑去折腾了?这可是个赚钱的大买卖!”
“拿了别人的铁坊,虽然说有补偿,但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算是个补偿吧!不过这专利是咱们的,以后可以随时造。”
赵竑故作神秘的一笑,让田义点了点头,懵懵懂懂。
这个所谓的专利,又是个什么玩意?
“你别羡慕老郑了,肥皂香皂,你给我记好了,早点造出来,早点卖出去。我现在花钱如流水,手头可不富裕!”
“那你得先花钱!找人找地方买东买西,我可没钱!”
田义光棍,毫不客气。
“西瓜凉好了没有?”
一番操作下来,早已是满头大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赵竑大声喊了起来。
“殿下,早上已经放在铁坊的井里了,这会吃正合适!”
田义笑眯眯说了出来。
大热天的吃凉西瓜,别提多爽了。
“回去,吃瓜!”
赵竑转头就走。几个侍卫拉着火炮,紧紧跟上。
“田兄弟,你要的枪头已经打好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回到铁坊,一个工匠从打铁的工棚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枪头,向田义喊道。
“郑五哥,多谢了!”
田义答应着跑了过去。
“你要枪头干什么?”
看到田义的枪头,比一般的要大一些,上面好像还有铭文,赵竑一脸的诧异诧异。
“闲来无事,就练练手,免得功夫落下。”
田义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赵竑拿过枪头看了看,果然是“临安田义”四个字。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灵光乍现。
“我倒是差点忘了,你是一身的本事。你的六合枪法,可是世传!”
他的这位发小,从小舞枪弄棒,父子英雄,可不是浪得虚名。
赵竑的震惊看在眼里,田义傲然地一笑。
穷文富武,要不是家道中落,他已经去考武举了。那些个武举人,他还真没有几个放在眼里。
“你有这一身好本领,怎么不去考武举啊?”
果然,赵竑好奇地问了起来。
“武举?家里人总得吃饭不是。再说了,武举三年一次,就招那么几十个人,起个屁作用?请客送礼的钱我都没有!”
赵竑心头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南宋武举,规模小、备受蔑视,聊胜于无。
宋高宗朝,三年一举,武举进士录取人数都在二十名以内。孝宗朝:合格者不过三十人。到了他的父亲宁宗朝:至多也只扩充到四十多名。
相较文科取士的几百人而言,武举的数量微乎其微。
而且,南宋武举进士多数没有被分配到军中效力。许多武举出身者,只是为了求得做官资格,进入仕途后,千方百计改入文官行列。
两宋之武举,规模、地位、重要性等,都远远不能与进士科考试比拟。
国家积弊重重之下,依然是重文轻武,以文治武,难怪要亡国亡种了。
道德文章救不了大宋,文人士大夫救不了大宋,只有恢复和提高军人地位,弘扬尚武之气,才是正道。
保定军校、云南讲武堂、黄埔军校……
“田义,吃完瓜,去把枪头上好,让我看看你的六合枪法!”
赵竑站起身来,一瞬间脑子里有了想法。
一套六合枪法舞的虎虎生风,赵竑吃着瓜,看的也是振奋。
高手在民间,可惜了执政者的无能。
“田义,你这六合枪法虽然精妙,但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唯简不破,你这枪术,也太烦琐了些。”
想起了后世盛传的“三防一刺”刺枪术,赵竑心里一动。
“刺枪术?”
田义下意识心头一动。
“不错!简单有效的刺枪术!”
赵竑兴冲冲喊了起来。
“李唐、许胜,你们几个过来!”
他身边这些卫士,不是金枪班就是银枪班,个个都是枪术好手。让他们对练,应该很快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殿下!”
李唐两人一起过来,懵懵懂懂。
“你们和田义对练,全力以赴,避开要害就是!”
赵竑兴趣盎然,满心的期待。
也许应该让铁坊造一些面具护具的,以确保对练时的误伤。
赵竑一声开始,三人一起,碰撞声立刻响起。仅仅是数招,田义和许胜一起倒地。
胡大头几个侍卫,赶紧扶起了地上的田义和许胜。
“田大猛男,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刺枪术,快准狠,简单直接,无坚不摧!”
看到田义满脸的沮丧,赵竑微微一笑。
“你们几个再琢磨一下,看怎么改进,让它更直接有效。这刺枪术是你自创的,自己打败了自己,你应该得意才是!”
赵竑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向李唐等人叮嘱道:
“从今天开始,你们都要和田义一起学会刺枪术,一定要学好了,学精了,将来有大用!”
李唐几人一起点头称是,尽管心里面很不愿意。
“明天开始,你们跟我学一下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这些事情,我一个人没法干。另外,让铁匠帮我打一些东西,好好锻炼一下身体!”
赵竑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无奈摇摇头。
整天忙得昏天黑地,锻炼的时间很少。虽然腹部平滑,没有了小肚子。但要练出六块腹肌,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什么队列,什么体能?”
李唐几人一头雾水问了出来。
“队列训练,体能训练,仰卧起坐、俯卧撑、折返跑等。到了后面,徒手十里越野,披甲十里越野......”
前后左右,齐步走,齐步跑,喊着口号……
包括俯卧撑、仰卧起坐、单双杠、100米短跑、3千米长跑。
现在燥热已过,正好将这些训练一项项落实下来,将来或许有用。
很快,赵竑的笑容消失不见,脸上浮起一层忧色。
“殿下,怎么了?”
感觉到了赵竑情绪上的变化,田义在一旁问道。
“也不知道,做这么多事情,将来有没有用?”
赵竑心有所触,怅然说了出来。
“殿下放心,今日咱们所做的一切,将来一定会有用的!”
田义倒是笃定,沉声说了出来。
“殿下,到时候史弥远要是敢炸刺,小人就用这火炮,轰塌他的狗窝!”
胡大头愤愤然,比田义更加激进。
“好一个暴烈的少年!”
赵竑拍着胡大头的肩膀,悠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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