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AI时代对文学的影响】AI来了，写作者何去何从

香薰古琴

　　

　　我特别享受这样的周末。从浮躁繁重的生活里冲出来，脚步舒缓，脑袋空旷，一个人背着双肩包赶到青年路地铁口，坐六号线到团结湖，然后倒十号线在金台夕照下车。那是一条去朝阳区图书馆的路，我的背包里装着平板电脑和键盘，还有一个写了小说提纲的蓝色手抄本，一些喜欢吃的零食。出地铁口到图书馆有一段不到二十分钟的路，我穿着羽绒服就着零食在街边慢慢行走，搜寻城市里珍藏的文化符号，此时时光清浅，岁月安然。

　　建设银行高大的楼体阴影里蜷缩着一爿邮政报刊亭，一个臃肿的身影俯身捆扎一摞纸箱，她穿黑色长款棉服，胸前戴雪白的围裙，特别契合冰天雪地企鹅的形象。高大的银行大厦罩得这里一天到晚晒不到太阳，数九寒天，街上行人稀少。我在亭前站了约一分钟，用戴手套的手翻看台上摆放的杂志。老太太赶紧坐下来，寒风吹撩起她帽子底下跑出来的一缕白发。她大约七十多岁了，热切的眼神看着我。

　　这么冷的天有人买报纸吗？我问她。

　　她说：这不，你就来买了。好

　　我选了一份报纸《生活文摘》——其实我平时不看这类报纸。她说她卖了一辈子报纸，干不了别的，不指望挣多少钱，有人买就卖，没人买就自己看，图个踏实。要是没有这个小亭，你今天就买不到报纸了。

　　那一刻我特别感动，邮政厅四周摆放着纸箱喝矿泉水瓶，像沸腾生活边缘停泊的一叶破船，简陋逼仄，阴冷凌乱。七旬老人守着报亭，根本挣不了钱，只是守着一份踏实。街边阴影里的方寸之地长满了文字，冬天阴冷，却能给人明亮。夏天闷热，却能给人安凉。文字向来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穷富，它是惨淡的，微薄的，边缘的，但总有人忘记岁月守着它。

　　图书馆和街上的报刊亭截然不同，里面像一间间教室，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书架前站着阅览的人。很难想象繁华的都市里，三层楼的图书馆座位这么紧张，没有人说话，喝水的声音都压到极低。我通常是先把提纲拿出来，写上两千字，等心静了，找一本期刊阅读，不知不觉就是一整天，回家的时候总觉得身上多了一些分量。

　　这是我的节日。世间繁华，人心浮躁，最幸运自己能在生活之外守着这一份爱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享受来之不易的内心宁静。往事的烦恼，未来的焦虑，当下的琐碎全挡在文字之外。这些小小的精灵组成一片广阔的天地，让我自由自在用文字对抗人生的庸常，在喧嚣，纷乱，麻木，无望，污秽的尘世间掘出一个洞口，借以仰望星空。

　　直到有一天，女儿发给我一篇《古琴》的小说让我看好不好，第一遍没有看明白，又仔细看了一遍。她问我到底咋样，我回答说很好，语言好。一把古琴里藏着故事，引出了两家人的恩怨。她说这是AI写的，输入以古琴为意像，写一篇人性善恶的小说就出来了。她知道我喜欢写作，特意给我下载了一个软件。

　　说实话，那一夜我没有睡觉，新鲜，好奇，难以置信，无法按耐。我把备忘录里的小说提纲统统输进去，换来一二十篇小说成品，有分析，有大纲，有完整故事，还有后续延伸，简直太神奇了。一分钟就刷刷刷出来几个，这样的话写个长篇还算什么呢，没有时间没有精力都不是啥事了。这些提纲都是我苦于没有时间积土成山的，现在AI一键全解决了，太太太节省人力了。我决定周末一篇一篇改过来，那几天真是元气满满。

　　第一遍阅读，语言特别精致。等到下手修改，发现不尽人意，黄土高原写成了江南风景，主人公行为天马行空，画面切换太快，基本上一段一个画面，如同流水线上的生产零件，组合到一起令人眼花缭乱。再拆开每一个段落去读，竟然不知所云，人物云里雾里。每一篇初看都不错，细看都发修改，与当初的心愿实在相去甚远。自己不喜欢，只好放弃。

　　再来看第二篇，依旧是构思设计，故事梗概，小说全文，后续发展，看样子非常严谨，细读根本读不下去。故事直线化（单薄急促），语言诗意化（无感情温度），画面转换快（无生活细节），人物形象纸片化,结构程序化，竟然还有血腥情节。当时一下就厌烦了，眼前这玩意不是你要的血肉相连的烟火万象，而是那种非常精致的四不像。我坐在电脑前，对这二十篇成品一阵摇头删除。它确实高效，一键成文，精密计算。AI思路很深，成品肤浅，只是把数据分析简单组合到一块，创造性和艺术想象永远不可能超越人脑。只要多看两遍，就会发现是毫无新意的二手重复，缺乏人类独特视角和情感深度，毫无体验感满足感，能读下去都要依靠强大的耐心。因此，我现在读作品，一眼可以辨认AI。

　　我从图书馆借来鲁奖获得者李骏虎小说集《前面就是麦季》阅读，向AI输入指令：点评李骏虎中篇小说《玫瑰》的艺术特色。它分析得头头是道：“小说以玫瑰为核心意象构建了多层次隐喻体系：花店中的玫瑰作为商业符号折射物质社会对情感的异化；女性角色身上若隐若现的玫瑰纹身暗喻被消费主义裹挟的肉身欲望；而主人公记忆中母亲栽种的野生玫瑰，则成为对抗异化的精神图腾。这种虚实交织的意象网络，形成了对现代性困境的诗意解构。”我一阵不解，书中哪有花店？哪有女性身上的纹身？哪有母亲栽种野生玫瑰？AI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AI，我信你个鬼！

　　这玩意有时候傻，有时候也特别精。三·八妇女节那天，我请AI写一首情诗，最后一段是这样：“你的温柔是无声的投篮/每一次/都正中我心底/最柔软的篮筐。”看吧，语言，意象，诗意，完全契合我的心意，简直不次于当代诗人的水平。然，我仔细读了两遍，却不敢发给他。我害怕他感动，害怕他珍藏这首诗，害怕他在将来老去的某一天，当着我的面玩味。因为它不是我写的。文学的魅力是由凝望，深思，动情，感受而来，源头在心灵底部。它装修得再有魅力，也如灯光之于星辰，泳池之于湖泊。

　　我们为什么写作？这个老生常谈现在又要提起，因为AI来了，几秒钟可以抵你几小时伏案苦敲，它带来的冲击足以让每个文学爱好者动摇写作的初心，我也乱心了两周呢，思考了好几个晚上才定下神。文学的初心是反映作家的内心，把所思所想用另一种形式呈现，用来填充人生的虚空和平庸，它是属于作家何时何地拿出来引以为骄傲的私人宝物。AI生成后，初看很惊艳，再看有毛病，三看很闹心。AI没有经历你从出生到成长，从健康到衰老，从迷茫到重生，从相恋到不爱的过程，没有家庭背景和生活阅历，就像写到过年，每个人独有难忘的记忆，是AI精准计算终无法呈现的，它只是一件精确计算的流水线组装产品，毫无营养可言，连修改的价值都没有。如果你修改AI作品，将会篇篇劝退读者。

　　我们经常揭发某作家诗人抄袭别人作品，一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架势。抄袭就是把别人的作品顺过来，心安理得当做自己的。那输入指令一键生成的作品，是自己写的吗？跟抄袭有什么区别？，原创不追究就能正大光明据为己有吗？发到杂志和论坛，堂而皇之标明原创首发，让编辑浪费时间读一篇零件组合的四不像，于心何忍？

　　让我们冷静下来思考它带来的得与失吧！当AI如狂风过境横扫各领域，是冲击也是机遇。当众多平台充斥着人工智能生成的机械文字，当AI产品大批量投向杂志邮箱成为高汤中的老鼠屎，我们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痛并快乐的物理肉身将是与人工智能分庭抗礼的强大资源，那些从血液里流淌出的情感将是人类作家稳坐马上的实力表达。我相信，在投机钻营者用AI搞出大批量四不像小说的沼泽里，纯粹的文学和非虚构小说将迎来文学创作的春天，而用心敲打的文字将成为全民创作时代淘尽黄沙的一抹金色。

冰峰雪鹰

我生活的城市去借书倒是方便,就在我居住的这个地区里(不一定借的到你想借的书）它是“智能图书馆”，就是入门刷身份证，借还书刷证，免费。（规定还书的时间短了点，不还书就不给续借。）

欧阳梦儿

读到这篇文字，居然感动了。

以自身经历为例，浅显明白的告诉了个别尚不明了AI写作为何物的文友。同时细致分析了AI写作的优与劣。没错，仔细读，AI文一目了然。

此文发人深省，以觉醒中的回归者的身份，告诉了所有文学爱好者，文学艺术永远不可取代的道理。

是的AI文等同抄袭，这也是我坚持的观点。很多无赖还在跟版主鬼扯，认为不承认AI文的人在拉历 史倒车，我想请问，原创是什么意思，首发是什么意思？有的人还强词夺理，说思想是自己的，观点是自己的。我想问他，这样说不亏心么？整篇垃圾，没有自己的个性与主张，只不过输入一条指令，就好意思说是自己的思想 ？整篇整篇照搬，图个啥？文人是有风骨的，为这三瓜两枣，你配称文人么？

最近几周，我跟子期几近崩溃，既要花大量心思鉴别，又要心理建设抵抗来自抄袭者的狡辩与责难，还要本着良心不错漏一篇真正的原创。

我想对混水摸鱼者说，你脸皮还可以再厚一点吗？

香薰古琴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25-3-28 09:27
读到这篇文字，居然感动了。

以自身经历为例，浅显明白的告诉了个别尚不明了AI写作为何物的文友。同时细 ...

那种装腔作势的，虚空，轻浮，华而不实，没有啥观点，全是上天入地胡扯，便是AI。读一段就咽不下去了。
真正的作品是一种享受，作者享受，读者享受，彼此受益，共同成长。
AI只会让思维倒退，脑袋退化，笔下无力。长期依赖，自断功夫。

艾娡

我知道AI会写作，但一直没去尝试，它写的再怎么好，终究不是我的， 我是这么人为的

草舍煮字

科技是一把双刃剑，AI是科技生成的。

香薰古琴

艾娡 发表于 2025-3-28 13:00
我知道AI会写作，但一直没去尝试，它写的再怎么好，终究不是我的， 我是这么人为的

用AI写作说明几个问题：一个是伪热爱，带有功利主义；二是不自信，基本功不扎实；三是德行不端。
总结完毕！

香薰古琴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5-3-28 15:14
科技是一把双刃剑，AI是科技生成的。

有人说题材是我的，笔记是我的，它就生了个成而已。

草舍煮字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5-3-28 15:34
有人说题材是我的，笔记是我的，它就生了个成而已。

写作是基于数十年巨量的阅读和阅历的，AI对海量的大数据筛选，替代的正是这个。所以，是不是我的，标准是独创性。这个问题我在昨天的文章里有述。

龙员外

我承认在语感方面是我的短处，叫我一眼看出AI还是达不到，文学积累还是不够。

香薰古琴

龙员外 发表于 2025-3-28 23:34
我承认在语感方面是我的短处，叫我一眼看出AI还是达不到，文学积累还是不够。

现在很多平台充斥着大量AI作品，有人叫嚣：如同蒸汽机代替人力车，如同高铁代替马车，网购代替实体店。新事物刚开始总是会被抵触，可谁的螳臂能挡住时代的车？

感觉支持的人口才都很好，不知道手上功夫如何。

龙员外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5-3-29 16:14
现在很多平台充斥着大量AI作品，有人叫嚣：如同蒸汽机代替人力车，如同高铁代替马车，网购代替实体店。新 ...

我是今年春上才开始写的，作家老师很不错，教我很多，我也犯了些错，得罪人了。总之还是新手，所以方方面面都需要提高。

草舍煮字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5-3-29 16:14
现在很多平台充斥着大量AI作品，有人叫嚣：如同蒸汽机代替人力车，如同高铁代替马车，网购代替实体店。新 ...

我思故我在。倘若思想都能被代替，何不让机器代替人类活着？食色性也，他会让机器代替他品尝、咀嚼和入洞房吗？

香薰古琴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5-3-29 17:57
我思故我在。倘若思想都能被代替，何不让机器代替人类活着？食色性也，他会让机器代替他品尝、咀嚼和入洞 ...

哈哈，发明这玩意的人正得意呢，

草舍煮字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5-3-29 18:10
哈哈，发明这玩意的人正得意呢，

一切都让机器代替，那就离超智能机器人控制人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