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

胸无大志

  上世纪八十年代土地到户后，给我们家分配了一头母黄牛。暑假回来，我按父亲的安排，赶着牛儿去了山上放牧。我们村山的近处，都是一层层，一块块平展展的梯田。梯田地种植着绿油油的庄稼，其他耕耘过的土地上又没有青草，就是有青草的田地，也不敢去随便践踏。我出门顺着牛儿的快慢，散步一样边走边盘算，就是说，去哪里放牧，暂时还没有目标。我刚刚绕到盘山公路第二拐的地方，就看见赶着四五条草驴的梁贵德，从身后赶了上来。
“梁叔，你去哪里放牲口？”梁贵德脊背里背着一条能松紧的馍馍口袋，把双手握着两头的鞭杆，担在肩膀上头。他奔着两条长腿，五十多岁就俨然一个老态龙钟、弓腰曲背的罗锅子。他告诉我说：“走，后山那边有草。”

  后山是连绵在梯田地身后的，一座高大山峰。她的立面虽不是九十度那样的笔直，但坡面高处掉下来一块石块，能直接滚到沟底。整个山体看上去绿的滴翠，陡坡处却只能生长蒿草和荆棘类的一年生植物。我们去放牧的地方，是生产队时候能勉强耕种庄稼，且已荒弃了的陡坡地。哪里青草肥美茂盛，只是路途遥远，险象环生而已。

  牲口在沟壑深处的一片坡地上吃草。我们两人还能蹲在地埂上闲聊。

  梁贵德家的毛驴，要么姊妹，要么母女。它们和我的牛儿本不属于同类，所以，不喜欢一起结伴，接头碰脑的相遇期间，还算和谐。

  有一条草驴来到坡地地埂的前面，曲着前腿伸长脖子吃食嫩草的时候，不小心猛然从地埂边上，翻滚着掉了下去。这时候，我二人惊慌失措的同时，在场的驴和牛儿，竟然不约而同的瞪着恐惧的眼睛，也停止了吃草而观望着出事的毛驴。好在有惊无险，驴儿跌落到下下一块狭窄而较平坦的地块上之后，竟然奇迹般地挣扎着站了起来。这块地埂底下就是万丈绝壁，假设立不住脚掉下去，绝无生还之理。

  这时候，里边的一条驴儿，突然，从上坡处，疯狂般跑到受伤的驴子跟前后，四只眼睛相对着看了一会，觉得彻底安然无恙，才又开始了正常的活动。

  “啊呀……”我惊呼和感叹之余，询问梁善德说：“那个跑下去的驴儿？”

  “这条驴子的母亲！”老人从馍馍口袋里掏出一块烙饼咬了一口说：“哎，万物都有灵性，都有相互关爱和同情及出手救助的本能！”

  过了几年，我家的母牛，以前那个“百叶干”（胃瓣阻塞）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

  县上的兽医站，位于城关中学隔壁。我顺着一条灌溉渠道旁的小道拐弯进去，在正对大门口的办公室里，有几个兽医正在里边专心致志的玩扑克。我给所有的医师，每人敬了一根香烟后，就来到一个长者面前说：“叔，我们家牛儿昂着脑袋，已经几天不吃草了。”

  他不耐烦似的抽出一张纸牌，琢磨着又插进手里的扑克中间之后，反问道：“回草不回草？”所谓“回草”是偶蹄目动物的反刍。所谓不回草就是牛儿站或卧的时候，嘴巴不咀嚼。
没等我回答，他继续问道：“有鼻涕吗？”

  我捉摸不定似的说：“鼻涕？好像没有。前二年，得过这样一场病，村兽医说是什么‘百叶干。’”我回答不上来疾病的症状，就把村里土兽医诊断的结果告诉给了他。

  “百叶干……？”几个玩牌的兽医，仿佛被惊吓了似的，把眼光不约而同地都投到了我的脸上。我感觉问题非常严重，就带着哭腔央求道：“叔叔，你能不能安排一个大夫，去家里看看我的牲口。”

  这时候，里边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我们这里的医师，都不去乡下出诊。”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把老年职工错当成了领导。很快，我来到站长面前，把双手握着的一根香烟，敬了上去。站长见我粘上了他，就躲瘟神一样，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他回头见我仍然紧追不舍，就在院子中央对我说：“反刍动物的辨膜狭窄，和人类目前的癌症一样，暂时无药可治！”

  我听了站长下的结论，呆在兽医站的院子中间，仿佛天都塌了一样，顷刻间，伤心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村里有一个男巫，他知道我的牛儿病情严重，就拿了他的“神器”，毛遂自荐着过来要给老牛除“邪”。

  他把炭火烧红了的铁链，“踩”在光脚板底下，掐起诀窍，嘴里密密麻麻念叨着“咒语”，忙着在院子里东奔西突的“施法”。此时，站着的牛儿，突然轰隆一声躺倒在了院子里边。老牛抽搐，痉挛的同时，那双鼓起来的眼珠，直到彻底闭上之前，紧紧地盯着我始终不肯离开。当时我感觉，它虽然不会言语，那眼神说明，是强烈希望让我救救它吧。在老牛旁边泪流满面的二弟。事实上，二弟接触母牛的时间比我更长，母牛为什么不把眼光投向二弟，怎么只盯着我不放呢？难道家里的掌柜，它也知道是谁？这无限乞怜的眼神，让人看着，一辈子也不能忘却！。

  舅母一生没有生育，我一岁左右给舅父做了“螟蛉之子”。十四五岁那年，舅母领来了她的内侄女后，她对我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总对我挑三拣四的骂不绝口，自始至终一副要将我扫地出门的样子。我苦不堪言，就把此事告诉给了舅父。舅父听了，起初也表示同情，到后来，舅父对我的态度，竟然也越来越加冷漠。父母亲知道后，狠狠地和舅父母大吵大闹了一番，最终，赌气着便将我领了回去。

  三十多年后的一天，我路过舅父家门口发现，舅父抱着拐杖，瘫坐在大门口的土地板上。我见他病恹恹的极其可怜，就过去按之前的称呼叫了一声：“爹爹……！”他“哇”的一声竟然哭出了声。过了一会，他才对我说：“最近一两个月，不知道什么原因，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去看医生都走不动。”

  我使气着说：“你养女呢！”

  他摆着手涎水滂沱地说：“哎呀……别提、别提！她和女婿拧成一股，慢说我，对你妈也仇人一般”

  当时我真有点幸灾乐祸，这就是背信弃义的结果，谁叫你男子汉认不准秤呢！不过，他喂了我十三四年，手把手，教我读书写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关键时刻帮帮他，也是自己应尽的义务。

  我陪他去医院拍片后，医生告诉说：“肺癌晚期，准备后事！”。

  弥留之际，我和舅母，养女及女婿都站在他面前，但那双无神的眼珠，却一直紧紧的盯着我不离不弃。

  可笑的是，他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了养女，可在生死攸关之际，却要我救他。

荷花淀派

小说生活气息浓郁，农村的点点滴滴呈现出来。作品前部分说的是牛，后半部分记叙“我”的过往，应该把它们绑定在一起，互相串联，构成一个整体。

最美的诗意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5-3-28 19:17
小说生活气息浓郁，农村的点点滴滴呈现出来。作品前部分说的是牛，后半部分记叙“我”的过往，应该把它们绑 ...

大哥，谢谢 您 把 《乡村爱情》剧本 发给 我 看，您的 大恩大德 小妹 不会 忘记。

邱天

突出作品主题，围绕主题选择素材，做好布局谋篇，运用恰当语言文字写作，是小说创作的基本步骤。

胸无大志老师应该多思考，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