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封面】墙角红花

stbeijun

      风从南中国海吹过礐石风景区半岛，满山遍野汗津津的红花纷纷点头称爽。正午的烈日下，有什么比清风抚身更惬意的呢？尤其是那些花岗岩石下的红花，从重压之下艰难地探出头时容貌已经变形，却仍要跟其他处在好位置的红花一样，挥汗去争取生存的空间。
      “红脸，来一只土鸡！”
      破败的养鸡场门口一声娇嗲，低头觅食的鸡群便不约而同地仰望眼前那熟悉的白色组合：漂白光滑的皮肤包裹着丰腴的身段，纯白的吊带裙上裸着浑圆的肩膀，乳白色的“QQ”车门探出一只白嫩嫩的高跟鞋——来自北岸的都市贵妇人是养鸡场的老主顾。
      “来了!”柔美的女声从布满青苔的石墙后响起，接着木偶戏一般地探出一张丑陋的脸：黝黑的皮肤上不均匀的分布着五官，半边脸的红胎记就像随处可见的大红花；好在还有一口整齐的牙齿，洁白的牙瓷掩饰着营养不良的褐短发。半岛上没人叫她的名字，都称之为“红脸”。
      “吃午饭了吗？” 贵妇人另一只白嫩脚丫从“QQ”车驾驶室里伸出来凑成一双，小心翼翼地踩在泥泞的土道上；捏着鼻子的寒暄就像山谷里的野鹧鸪鸟。真的是见怪不怪，经常光顾养鸡场的她，对丑陋的“红脸”一点都不害怕。   
      早着呢！“红脸”的湘音依然甜美：“上午10点钟才吃早饭，午饭要两点多才吃呢。”
      贵妇人不信：那晚饭呢？
      “我家一天吃两餐饭。”
      “红脸” 一边回答一边邀请贵妇人进屋坐会儿，自己吆喝儿子赶紧去杀鸡。
      “不坐了。老规矩，鸡两三斤就行了；处理完了等我来取。”贵妇人婉拒，又把一只脚缩回“QQ”车箱，另一只脚在驾驶室外不停地磕掉鞋跟粘上的鸡粪。
      鸡粪铺满院子里的地面，就像以前时髦的塑料地板的花纹；令人作呕的异味到处飘荡，使饭桌上没用完的早餐剩饭剩菜也貌似发馊。没有液化气的厨
     房里常年使用灶火，把房间的墙壁熏陶得“历史悠久”；当放养的鸡群傍晚奉召回巢之际，这里就活脱脱成为一台人畜混居的原始部落“秀”。
      “红脸”知道，这样的家居环境是很难让洁白无暇的贵妇人屈尊移步的。所以，到风景区去兜风的“QQ”车屁股后面，是“红脸”那双充满羡慕眼光的浑浊眼睛。她不知道贵妇人为何有那么的多钱，只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鸡卖鸡赚到的钱除去日常开销，为儿子娶媳妇的费用还远远没攒齐。
      廿岁出头的儿子，正蹲在门口给下完血的土鸡褪毛。他长得特像“红脸”死去的丈夫，有着一张歌星的脸。数年前“红脸”全家从湘西深山移民到粤东海岸的时候，儿子还是一株娇嫩的树苗；短短几年光景，如今用挺拔的罗汉松来形容他也不夸张。虽然生长在风景区半岛这破旧的石屋里，但经常的外出购买鸡饲料和跨海进城逛街，儿子也逐渐变得跟景区里教堂里的神父一样，见多识广了。
      “红脸”在风景区半岛居住这么久还没有入乡随俗地信教，是因为太忙而没有时间在天使云集的殿堂里诉说自己的不幸。
      不过，目不识丁的她却有幸当过儿子的“神父”——在痛失丈夫、儿子面对贫苦的生活状况绝望之际。她唱道：
      “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好转了。从家乡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汕头有个旮旯给我们住，可以养鸡；虽然本钱不够，还有黄鼠狼，还要花钱给鸡打预防针，但都挺过来了。所以儿子，不要看扁自己”——虽然语无伦次、语调苍凉，但颇有正规“神父”的风范。
      儿子当时仍然沉默，但是不久就成熟得惊人。现在目睹儿子主持着存栏量增加一倍的养鸡场，“红脸”方知当初自己客串的“神父”角色，就像在儿子这棵幼苗旁填满了有机的鸡粪。
      土鸡处理包装好了。“红脸”让儿子给贵妇人打电话。
      不久，“QQ”车窗递出几张钞票：“不用找了。”
      “红脸”的儿子还是把找零塞进车窗。
      进屋喝碗茶吧——“红脸”隔着矮石墙一边扫着院子里的干鸡粪，一边柔声地试探着。
      “吓死人了，喝碗茶！”贵妇人娇叱道，“人家只喝小杯的功夫茶。”
      又露出满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红脸”热情地回应说：“我儿子已经买了全套的功夫茶具，还在他的房间摆了新茶几哩。”
      “那就下次吧！”辞别的“QQ”车喇叭声把墙角的红花震得猛点头。
      好的！“红脸”挥手探身出石墙外，半边脸汗津津的胎记分外红。

露渊

问好文友，学习各种写作风格。

stbeijun

露渊 发表于 2025-3-30 08:22
问好文友，学习各种写作风格。

xam720

两类人，两种生活，由鸡联在一起，却无相通之处，文章虽短小，也是整个社会的缩影。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