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过路房客[原创]

蓝马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搂住这个女孩？老伍每次都莫名其妙这样问自己，暗笑这是个没意思的答案，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等于白问。他无聊看看壁上挂钟，时针指向两点，是该回旅馆了。他要回的旅馆就是他的家，他的手机“记事本”上就是这样写的：旅馆，电话888844444。这八个数字正是他家的电话号码，可见他真的把家当作旅馆了。“我该走了。”老伍把右手从小芳的脖子下面抽出来，捏捏她的小屁股，便直起身子，整整衣服，准备回家睡觉。“你要走啊？再陪我一会儿……”小芳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给他套了套领带。老伍拥抱了小芳，二话没说，下楼，到一楼收银台，掏出一百二十元钱------四个钟的价钱，丢到台上，出门，开上他的日产奇骏四驱车往家里奔。

        老伍其实不老，才三十挂头，婚史也只有三年，去年就要离婚，可妻子不同意，只好耗着。他说，和老婆离婚不是感情问题，妻子很好，怪就怪他是个不适合结婚的男人。他住在广州郊外的一处商住花园。妻子老早就睡了。她是不去管他的，想管也管不住，她也是他的店员。老伍习惯性冲冲凉，然后挨着她倒下，想也不想就睡着。从要离婚起，每天都是这样的。他房子还有三间小房，放了三张床，他却不分床睡。为什么仍然老婆睡？当然，是得不到答案的。家是旅馆了，与谁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到了旅馆。
过路客人，遇到的总是旅馆，只不过有的旅馆住得长些，有的住得短些，甚至有的还没时间去住就路过了。老伍就一直说自己就是个过路客人，老在一个旅馆呆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要经常换旅馆。他关好他的连锁“鱼头火锅”店，看看手表，晚上十点了，去哪里耗呢？他是不会这么早就回家的。他开着奇骏四驱车又去了小芳的按摩院。她打了电话，要他去帮衬生意。

     “小芳在楼上等你，老板！”按摩院的老板看见他的车就老远朝他喊。老伍笑笑，停好车，上了楼。
     “伍哥，去十八号床吧！”小芳挽着他的手，小鸟依人一般，像对小情人进了十八号按摩房。十八号是他的生日，小芳很聪明，牢牢记住了。他是她的熟客，也是她的摇钱树，能不机灵吗？
“今日生意还好吗？”她见到他总这么闻，好象是她的鱼头火锅店似的。老伍的上衣被她脱了下来，很熟练地挂在墙壁上。他笑笑，和着衬衣躺在按摩床上，伸伸懒腰。
“按不按摩？……”问这句话有点奇怪，按摩院能不按摩吗？她还是习惯这样问。小芳靠着他也躺下了，吻吻他的嘴唇。
“今天按了八个小时，有点累……”
“那就不按了，抱着睡。”老伍体贴她，右手楼住她上半身，五个手指各有分工罩在她那丰满的乳房上，母指和食指配合作业，来回捏捏乳头，是葡萄一定会流出浓汁的。他很满意她的乳房，不是很大，可圆而挺，蛮弹性的，手指按在上面，像弹钢琴，又能“一切掌握在手中”，玩具一般，好玩，大多数是冲着她的乳房来的。他换换姿势，准备把乳房当枕头，头压到她的乳房，满意得闭上眼睛，似乎享受到了女孩给予的快感。

        他也是个不谈性的男人，小芳也是个不谈性的女孩。来按摩院的男人，与她姐妹说话，开口闭口离不了“性”。这里的按摩女大多数来自福建穷乡镇，年龄都不会超过20岁，当然对于“性”是很陌生的，可是为了生意，多拿些提成，也只好附着他们大谈特谈“性”了。这是男人的本性，有什么办法？她们赚得就是男人的“本色钱”，哪个男人不好色？正如此，为男人的好色而服务，这是她们的市场经济。她们刚入行，就被老板安排上了这样所谓的培训棵。

       老伍是小芳遇到的唯一不谈性的男人，因此从心底里多出了几分好感。动作上，几乎都依了他，配合得十分默契，一切尽在时间里了，全身都被彼此搜查了一遍。他们说得话很少，也很细声，不像有的客人说话粗暴而大声，几乎所有按摩院的人都听得见。小芳的姐妹认为她爱上了他，好多次告戒她：“不要陷下去，来这里的没有好男人。我们的爱情在老家。”她总是笑笑，说声“谢谢”，不当回事，好象对老伍蛮有把握，暗想那是多余的操心。
“两点了，该回去了。”她醒来，习惯看看挂钟，推开还压在她乳房上的脑袋，用手揉揉自己的乳房，害怕压坏了。小芳是理解他的，希望他准时回家。

       “是吗？是给回旅馆了。”他爬起来，坐直上半身，准备打懒腰，每次都这样，习惯了。“好舒服……”长长的语气声。她已帮他穿好了上衣，系好了领带，像个小媳妇送新婚老公出远门那般意味深长。老伍很欣赏这一点，为什么他老婆不能这样呢？离开按摩房，他总是这样想，要离婚，能怪我吗？结婚了，能像面对按摩女那样轻松就好了，谁还会去想离婚？

       老伍刚把车停在麦当劳停车场，就看见小芳朝这边走来。“小芳，你休息啊…..”他准备吃麦当劳，一个人肯定有点闷，不如叫上她有个伴，于是朝她喊。
“是你呀……”她四周望了望，想知道谁在喊，显然她没有发现老伍，只是碰巧路过，和他不期而遇。
他们进了麦当劳，要了两份五号套餐。
“去我家吧！”看着她吃麦当劳的高兴劲儿，他感到很开心，忘记了手中的汉包堡。
“谢谢你，我很喜欢吃的……”她没有抬头，只顾吃她的麦当劳。
“你说什么？去你旅馆……”她猛吸了一口“可口可乐”，想起他的说话。
“不愿意？你害怕。”他把一支鸡腿送到她纸盒里，眼睛盯着她的明眸。她的眼睛是传统的柳叶眉，也是他喜欢的那种。他老婆以前也是这样的，后来整容整没了。他很愤怒，把美容院告了，法院判了两万赔偿金。他没要，砸了美容院的招牌。
“眉毛真好看……”他喃喃自语。
“你傻了，我去就是了。”她拿右手在他前额晃了晃，“你不怕，我还怕睡？”
她像按摩院那般挽上老伍的手臂来到停车场，钻进车里，一头秀发歪在他的肩膀，车里满是女孩体香的味道。老伍缩了缩鼻孔，好闻。
“在想什么？”路上，他没说话。
小芳把身体靠近老伍问。她的心跳得不同寻常，说话有些颤抖，头发甩到自己一边。
“什么也不想。”
“真的，是高兴吗？
“是的，没有什么高兴的。”
“我也什么也不想。我们没做什么？一起回一次你的旅馆”
“说的对，和你回次旅馆。”就是这样的话，老伍想。说是什么也没考虑，但他内心认为都是过客，协同回回旅馆而已。
他的家很豪华，四房两厅，好大好大哟，可以住上十几人，小芳心里想，他妈的，广东人真会享福，报应啊，有钱的男人会变坏，变坏的女人就有钱。我变坏了回有钱吗？她悄悄往心里问。
“我有这样的卧室就好了。真他妈的，他老婆真幸福……”可她想，一个只是每天打扫旅馆的女人，就算是总统套房又怎么样？她看了他，对着挂在床头的结婚双人像，用眼睛毒毒“戳”了几下，嘴上“呸”了几声。


       老伍拿出一包“双喜”香烟，身子全陷进沙发里面。小芳从镜子里看见了，出了卧室打亮火机点燃了香烟。她的指尖细细的，涂上了粉红的指甲油，白皙的手背浮动细小而红润的血管。他放下香烟，把她搂进沙发，深情得抚摩着。他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她整个身子被歪到在沙发里了。糟糕，老伍扑在她的身上，嘴唇落在了她的嘴唇。他解开了她的上衣纽扣，露出了粉红色的胸罩。偏爱粉色的，是最爱浪漫的女人。然儿，老伍还是刹车了。解开的上衣在空气中翻出背面的颜色，然后由他扣上。他喜欢这种感触，这种“和而有分，分而有和”的统一，不像婚姻“和上了，要分好难。”
“是没劲吗？”
小芳甩甩头发，微笑。被他拥抱过，头发有点乱。她从烟灰缸上拾起还有半节的香烟塞进他嘴里。
“无所谓，其实刚才，我是可以给你……”她站起来，给他的背按摩。
“这是我的旅馆，是不可以的……给服务员知道了，不好。”他摸摸她的手背。
“真是这样想？”
“小芳，我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我交了比较长的房租，合同还没到期……”
“后悔了？可我想结婚。你敢要我吗？”
小芳用眼睛询问老伍。在被称为旅馆他的“家”里，她想知道，他以后的打算，是不是不再结婚？过客，也有想停下脚步的时候，世界上好没人能够在“旅馆”里住上一辈子的。
“我……为什么这样问？现在不是挺好吗？”他没想到她会如此问，确实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不知如何回答？
“没什么？顺便说说。看把你吓得……”她咯咯笑。
“她要下班了。我们走吧！”老伍看看手表，估计老婆快要回家了。
“好吧。别了，你的旅馆。”她把“旅馆”加重了口音，叹了口气，提前开门下了电梯。
“恩。这些女人……”他草草检查了一下房间，锁上门，紧跟她而去。


        离婚边缘的女人像警犬，没有什么不能侦察的。老伍带女人回家的事，当天就被老婆发现了。她回到家，就感觉有一股女人的异味扑鼻而来，女人特有的感觉告诉她，一定来过女人。她害怕那张床被玷污了，一个劲儿冲入卧室，还好，她叠的被子仍然原样放着，不过她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有的被移开了原来的位置，先前的波浪状变成了直线。是不是我不小心弄乱了几瓶化妆品的摆放的地方？不可能？但这也不能说明问题。她想尽力发现什么蛛丝马痕，于是在整的房间里寻找。“这是那个女人的头发，这就是证据。”她好不容易在沙发的细缝里探到一根金色的染发，而她从未染过发，就甭说是金色的了。下午，她没上班，拿着这根象征了“鬼混”的金色头发向他或她的亲戚朋友“兴师问罪”。老伍的老妈本来对闹离婚就特别生气，看见那根头发就昏过去了，被直接送进医院抢救。
老伍急急赶往医院，被老妈拒之门外，他只好透过窗玻璃看到妈妈生气的样子。“进来，看在你媳妇为你求情的份上。”老妈不忍心让医院里的人笑话儿子。

        他进去，坐在妈妈身边。他狠狠盯了盯老婆一眼，“要是妈妈有什么三长两短，有你好受的”，心里想，“真是个毒女人，不离决不罢休。”他从心理痛恨她。对他来说，母亲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而女人是可以更换的，想住不同的旅馆，而出生的家就不同的。这是他的歪理，过客也需要一个出生的家，并且很重要，那是他的根，有了它就不会失去方向。
老妈住院十天。他不想回家，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他老婆是他店员，命令她上班，老妈也没办法，企业有企业的管理，合理合法的，没理由反对。他和他老婆矛盾更深了，再也什么说过话，那个家就更像个旅馆了，而他就更像个住客，她也更像个房间服务员了。

        一个把家视为旅馆的人，他的心被丢在路上。小芳有些提防，愈加同情他老婆了，要不，为什么说女人的心是相同的。
老妈出院后，老伍急不可待去了小芳的按摩院。自带到家里以后，她再也没有给他打过手机。他害怕她像他老婆那样怨恨他。刚发生的事，他没有告诉她，也没必要告诉她。
“你来了？要哪个小妹？”小芳失去了往日热情，态度冷冷的，像换了人似的。
“那里话？……”一股淡淡的悲哀围上身边，他感到做人很失败。
老伍在十八号按摩房没有躺下，只是坐在按摩床上。夕阳通过一个小孔，正好在她乳房周围形成一个五彩缤纷的蛛蛛网。
“我是被网住的小虫吗？能活着飞去吗？”。他停下解她上衣纽扣的手，身子不禁打了个颤抖。
“……讨厌黑暗，害怕了？”小芳却先躺下了，“你给我按摩。好吗？”
“不会呀……我很累，还是你来吧！”他也躺了下去。十几天不见，有些陌生，动作也学得文雅了。
“你还是回旅馆吧？”她向里面移了移身体。她们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为什么都不好意思了？”他像问自己，也像问小芳。
“我希望我留下来吗？……”
“顺你，你是我的客人？当然，有你在更疲劳。怎么？你真的要走？去哪里？……”
小芳看到他起身了。夕阳照在他脸上，脸色很难看的样子，好象感染了病菌。
“……我可能不会再来了？你还是离开这里，快点回家吧，这里不适合你！”老伍掏出一叠崭新的百元人民币随手递给小芳。为什么这样做？他也不能解释，难道这也是他的一个旅馆，他以前没有付款？现在合同期到了，他要连本带利还够，如此两相不欠。
“去你的……把我当妓女……”她很生气，但还是把钱收下了，“算我借你的，我会还你的……”
老伍笑笑。现在才晚上12点，当然不能这么早回旅馆似的家，怎么办？偶然一个抬头，他发现城市的月亮正悬挂中天，慢慢移动，好象很孤独的样子。突然，想起小时候一个人静静坐在桂花数下看池塘里的月亮，丢下一块石头，月亮就破碎了，等一会儿又圆了，一直都看不够。他睬上油门，告诉自己，那是小时候做的傻事，现在谁还会有勇气去欣赏一弯水中的月亮，还是赶路要紧，下一个旅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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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显辉

你好，一定要注意排版哦：）
在这里排版不合格的文章是不计酬的！
可以参看本版的“新手必读”。

蓝马

左版，重新排版了，还可以吗？

红枣

无论时代怎样变迁，人们仍尊重提倡忠诚于爱情的婚姻模式。
道德感，是人类最美好一种人性美德。

读起来很顺畅。

舄兢

是呀
有味道：）
诗人的小说别有风味。

蓝马

谢谢；楼上朋友喜欢！

闫文盛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