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家西小河边（１３～１４）

冉昭兰

家西小河边（十三）

　　当文秀的众兄弟回到家里的时候，从邻村传来了一个个不幸的消息，那些出外打工的人有的在外面没有找到活白扔了路费回家了，有的在外面白忙活了一个春天被骗了，这下，文秀在附近几个村庄的名声陡然高涨了起来，走在路上，人们都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文秀却一直没有先前的张扬了，一则他因为自己多得了别人近十倍的工钱，老觉得心虚，二则春儿的唠叨也不断提醒他：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姓氏！
   
　　还没有忙完，家里去了几个不速之客，他们带了丰厚的礼物，文秀没有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只得好好的招待他们，在酒酣耳热之后，他们不好意思的提出来要跟文秀干，还说出了几多理由，并表示自己以后如何如何，文秀一时难以答应他们的要求，可是又不好灰他们的面子，只好要他们耐心等待几天。
   
　　文秀暗自思量，人多对他来讲绝对是好事，那样他可以挣到更多的钱，而让他担心的事情是活儿是不是能够好找。他马上给许主任发了一封电报，说明了情况。很快，许主任回电：越多越好！文秀的胆气壮了起来，他在故意的推辞的同时，还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还可以再领更多的人，几天里，报名者上百。
   
　　这时候的文秀十分清醒，他明白自己一个人难以做到象以前那样领好这么多人，他需要几个好助手来帮忙。他跟父亲谈了，让自己的妹妹去跟自己管理伙食，负责零星开支，这样他放心也省心。他还找来了春儿一个远房亲戚，是一个刚刚退休的老建筑技术人员，一个十分严谨和忠实的人。就在出发前，他的一个堂舅的领着一个年轻人到他们家中来，那小伙子看上去十分精明，堂舅介绍说：“这是你表弟，名字叫俊华，高中毕业复习了几年没有考上大学，想跟着你出去闯荡，挣几个钱回来成家。”文秀没有经过考虑爽快的就答应了，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人才。
   
　　经过几天的筹备，文秀一切准备就绪，他现在拥有了一百二十多人的队伍，还有相当多的熟练工人，有一名专业的技术人员，两个得力助手，他现在在这个队伍里享有很高的威信和绝对的权威，而且他自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让这些人吃上饭工作好，为自己创造更多的收入。
   
　　这一次，文秀的出行比前一次威武多了，他找来两辆大客车，早早的在自己的家门口停着，还专门买了许多香烟、糖果，让春儿烧了几大缸开水，招待那些将要出行的的人员和那些送行的家属。
   
　　当文秀他们到达济南时，许主任和他的副手早早的在那里等候，并帮助他们安顿好了新去的工人，还专门摆了一桌酒席，言明他请客，不准文秀花钱，文秀很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一定是许夫人告诉了许主任那一千元钱。席间，许主任守着自己的副手对文秀大肆赞扬了一通，并破口大骂了自己的下属多么的无用，最后，他向文秀通告，他给他接了另一个工地，文秀的人马可以分成两班，如果还有人他还可以再帮忙找工地，文秀此刻实在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礼尚往来，文秀把一切安排就绪之后，他来到了许主任家回谢，他给许夫人带来了一些地方特产，这让许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真的想认下这么一个干儿子，一直在饭桌上夸文秀好，骂两个已经在外地参加工作的孩子不孝顺，还特别安排文秀，第三天他的妹妹来他们家，让文秀给他帮忙和陪客。
   
　　文秀推辞不得，第三天早早的到来，他自己花钱在市场上买来大量的鸡鸭鱼肉和青菜、果品、酒类，而后到厨房跟许夫人做下手，许夫人更是在口里不停的赞扬他的懂事，还神秘的说：“孩子，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跟你叔叔说，不要把我们当外人啊，这次听你叔叔说你带的人更多，你真出息呢，这次可以挣大钱了！你一开始来我们家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让婶子看中了！”
   
　　客人来了，许夫人的妹妹还带着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大学二年级、一个高中学生，眉清目秀，一眼看出就是两个很懂事有教养的孩子，尽管许夫人一再的赞扬文秀，可他还是小心谨慎的说话，认真的做事，老是怕他露出农村人不会说话、做事的影子。饭后，许夫人热情的要领着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去买衣服，要文秀陪同，他们都拗不过她，只好前往。

　　文秀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女，深深的被她的优雅的风度打动了，几次眼睛不由自主的盯在他的身上，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失态。
   
　　当文秀把那钞票付给结算员后，心里想：为这样的一家人花钱值得，为这样的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女孩子花钱更值得骄傲。当那两个孩子不好意思的向文秀道谢时，文秀却又不好意思起来，一脸的羞涩，手心都出了汗，逗得两个孩子开心的笑了。
   
　　随着交往的增多，文秀跟许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在许家的帮助下，事业逐步走向辉煌。
   
　　两年后，文秀的人马已经发展到近两百人，可以承接四个工地同时开工，为了管理方便，文秀租下了两间门面和三间住室作为自己的办公地点，还买下了工区退役的吉普车，让许主任托人帮忙办了一个驾驶证，这样使文秀在管理上更加方便了，他每天开着吉普车的到一个个工地转悠着，有时候也拉着许主任两口到郊外兜兜风。
   
　　一次在兜风后吃饭的时候 ，许主任给文秀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经过申请，公司同意在他们工区给文秀留一个管理人员的名额，不过名义是聘请，不算正式人员，享受正式人员待遇。他还告诉文秀，他原来的徒弟现在做了公司的一把手，这件事情他帮了很多忙，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找他帮忙，改天找一个时间，他领着文秀去给他庆贺，也是他们认识的一个好机会，也算是文秀对他的答谢。文秀满口答应了这些，这时文秀真的感到轻飘飘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在这个城市里谋到一个让人羡慕的位置，而且还可以给他以后事业的发展提供更多的机会。他现在已经真的融入这个城市了，在他回去的路上，他自豪的看着一幢幢自己亲手建造的楼房，他感觉自己不再是这个城市的旅居者，他不仅是这个城市的建设者，还是这个城市的所有者。这座美丽的城市终于接受了他这个来自农村的“外人”。
   
　　有一次，文秀在许主任家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抱怨天气的炎热，机灵的文秀想到许主任家至尽还没有空调，他马不停蹄的到街上买来装上，这时候，那工区的张副主任正好在许主任家里，大家分外的尴尬，谁知道这给以后埋下了一个大祸根。
   
　　在给公司新任经理庆贺回来的路上，文秀问许主任道：“许叔，我今天给他的礼物他满意吗？”文秀在去庆贺的时候，他根据许主任的意图用红纸包了一个五千元的红包交给了经理夫人，那跟文秀称兄道弟的经理还请来了几个工区的主任作陪。
   
　　许主任哈哈大笑：“文秀，我安排的能会错？他是我的徒弟，你是我的晚辈，你们是好兄弟，以后互相帮忙的时候多着呢！”文秀心领神会.
   
　　 幸运之神在频频地向文秀招手。  


家西小河边（十四）

　　八十年代末的中国，经过近十年的观念转变，商品经济观念虽然还没有在人们的思维中成熟，可也已经深入人心，它使中国经济有了一个快速的增长阶段，不仅使原来的国有企业受到了挑战而被迫挖掘潜力寻求新的增长点，也让那些民营企业和其他成分企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就给中国造就了一批新时代的富翁，在这近十年中间，他们依靠政策和机遇，因为没有遇到大的经济波动的冲击而完成了初步的资本积累。
   
　　 在那个时候，中国就象一个大型的建筑工地，到处是堆放的是建筑材料，很显然这是中国经济急速膨胀和快速发展的标志，这给中国的建筑行业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发展机遇，各地的房地产行业也蓬勃兴起，方兴未艾。文秀就是在这种机遇下造就的一个时代弄潮儿，他从一个打工仔变成老板，再得到快速的发展壮大，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年时间，现在他已经基本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他在伺机膨胀，他窥视着、等待着每一个机遇的来临。
   
　　有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是这一次却在文秀身上没有灵验，此时只有“借得东风好行船”这句话适用。当文秀借助一次次的机遇，在他的二十六岁生日到来前，他心花怒放的看着自己的资产要用七位数字计算时，机遇再一次降临到他的头上。
   
　　一个煦暖的晚春上午，许主任打来电话要文秀去他家吃饭，文秀自然答应了，他去市场上给恩人买了四只鼋鱼，再提了一件好酒。当他敲门进去时，开门的不是许夫人，而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小公主”----许夫人的外甥女，他们那次见面之后，又在许主任家见了几次，不过也仅仅是打个招呼。今天，那小公主大方的向他笑了笑，这已经足以使他受宠若惊了，谁知那小姑娘又甜甜的跟自己说：“文秀大哥，姨夫找你有事，今天我陪你吃饭欢迎吗？”文秀兴奋的说：“很好，很好！”
   
　　进屋后，许主任坐在春节时候文秀给他买来的红木沙发上，微笑着向文秀致意，文秀也随便的打了个招呼，坐在一边等候许主任发话，他知道许主任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谈，这是他一贯的习惯：重要的事情从来不在外面谈。

　　许主任微笑着对文秀说：“文秀，你小子想发大财吗？”
   
　　文秀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浅浅的笑了两声。
   
　　许主任靠近文秀低声说：“我跟经理谈了，他可以给你找一个包工包料的活，你可以干吗？”
   
　　说实话，虽然文秀他在济南这么多年，也挣了那么多钱，可从来没有做过包工包料的活，因为他担心自己有大的风险，当然，资金和机遇也制约着他，不过，他也经常的听人说起包工包料的高利润率，在他心里一直跃跃欲试，今天机会来了，可是他又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真的还不好回答呢，不过，几年来的经验告诉他，特别不能放过许主任给他提供的每一次机会，因为他们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许主任不会骗他。
   
　　“我觉得还是可以的！”文秀表面上镇定的说。
   
　　这让在一边听他们说话的小公主佩服得不得了，她过去总是觉得文秀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今天看起来居然那么的成熟和冷静，他给他下了一个初步的定义：这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谈完正事开饭了，许主任向文秀介绍道：“我的外甥女，乔思扬，你们过去见过的，现在我们公司的另一个工区上班，搞财务工作，咱们谈的就是他们工区接的活，现在他们准备转让，是小丫头给我提供的信息，她说要报答你，把我搞糊涂了，我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玩什么花招。” 文秀友好的向她点了点头，自己也不明白那小公主什么意思。
   
　　出于礼貌，思扬也点了点头，并顽皮的说：“姨夫，我受过人家恩惠的，还没有忘记呢！”

　　文秀这才想起来自己给她和她的弟弟买衣服的事情，不好意思的说：“呵呵，很长时间了，一点小意思，你还真记着呢！”
   
　　“我最喜欢别人给我恩惠了，也不会忘记报答别人！”思扬再次调皮的说。她看到姨夫总是不说话，就明白他把自己托付的事情忘了，她半认真的跟姨夫说：“姨夫，今天你的话怎么那么珍贵，一直不说话？”
   
　　 许主任猛然拍了拍自己油光的脑门，慌忙说：“看我，真的老了，怎么把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他给文秀写了满满一盅酒放到文秀面前，而后郑重的说：“文秀，我今天也要托你办一个事情，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我能办到，你老尽管说！”文秀爽快的回答。
   
　　许主任看了看抿嘴暗笑的思扬，对文秀说：“你现在准备搞包工包料的工程，摊子大了，要找一个贴心的人又要精明有文化的人帮助啊！”
     
　　文秀听出了他话音的意思，分明要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人，好掌握他赢利的多少，他心里现在真的有一点反感。不过他没有露出丝毫，假装愉快的说：“当然，当然，还是要你老操心！不然，改天我去聘请一个大学生帮助管一管，也能省我不少心。”他婉转的表达了拒绝。

　　那思扬是何等的聪明人！她那能够看透人肺腑的眼睛瞟了文秀一眼，一针见血的说：“姨夫，看看，我说不用你操心，你偏要说，人家根本看不起我啊！”说完，对文秀淡淡一笑，表示自己的豁达。
   
　　文秀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后悔自己说话太快、疑心太重，赶忙改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思扬真的愿意给我帮忙，我是求之不得的，怎么会拒绝呢？”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一阵窃喜，且不说每天能够有这么一个让他喜欢敬慕的小公主陪着自己，就凭她的学识，自己也千里难寻。这些，还没有逃脱思扬的眼睛。
   
　　许主任张着嘴听着他们的对话，感到好笑，现在的年轻人脑子真的灵活！他感叹道。
   
　　最后，他以一锤定音的口气对他们说：“文秀，现在思扬他们单位经济效益不好，我这个当姨夫的在给他参谋分配方案时，是有一定责任的，现在，她要找一个大型私人建筑队做财会工作，我就推荐了你，她没有意见，文秀你也不要说什么了，就这样吧，具体事情你们自己谈！吃饭！”
   
　　文秀这顿饭吃得有滋有味，自己陪自己喝了一斤白酒，不知道是由于兴奋还是酒力，他的脸红彤彤的。当他回到沙发上时，思扬坐在自己的对面向他问道：“老板，我什么时间开始上班？”文秀马上说：“如果你有时间，明天就可以！”思扬追问到：“OK？”文秀说：“是的！下午你如果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有关问题我们在饭桌上谈。”思扬高兴的向文秀递过手来：“OK！”文秀也大方的伸出自己的手：“OK！”
     
　　思扬当接触到文秀铁板一样的大手时，感觉象有一股电流要将自己把自己的骨骼击酥。她忘记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男人，而是觉得象是一个高大的塑像立在那里，她忘记把自己的手抽回了。
   
　　文秀这时才认真的打量着自己将来的下属，过去在他的心目中，身着学生装的思扬象一棵含羞的小草，那么今天身着便装的思扬则象一个待放的花蕾，身体明显比以前丰满成熟多了，他欣赏着那优美的体态，竟也忘记了松手。
   
　　 这时，许主任插话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论太认真，我今天有事情，不陪你们了，你们自己谈吧。”
     
　　他们各自放下手，坐下。
   
　　尽管有了钱，文秀却从来没有在这个充满浪漫情怀的城市里浪漫过一次，今天他跟思扬约好在附近的“俏佳人”咖啡厅谈论关于思扬的工作安排、工作条件、工作待遇问题，其实，这些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谱，那就是随便思扬说。
   
　　他准时的来到这里，在门口四下张望，没有看到思扬的影子，又等了将近三分钟，才看到思扬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来，她一袭长裙，未施粉黛，却已经透露出未婚女性特有的妩媚，他对思扬现在的感觉是，她现在简直就象一朵刚刚开放的花儿，还带着晨露！
   
　　 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各自沉闷着。最后还是文秀先说了话：“思扬，你的工作是管理财务工作，另外还要担负所有的文字和日常事务处理工作，另外还要帮助我处理一些外交工作，你能胜任吗？”
     
　　思扬微笑着说：“那你是把我当作佣人看待还是当作一个合作者看待呢？我单纯指工作上，不包括经济收入。”
     
　　文秀自然的说：“如果你是正确的，我完全可以听从你的，你超过我的地方，我可以虚心学习。你要求什么样的工作条件呢？”
   
　　思扬也没有直接回答：“我本人不需要什么条件，主要看你的事业需要什么条件。”
   
　　文秀再问道：“你觉得你获得多少报酬才可以？”
   
　　思扬笑了一笑说：“我如果能够让你成为亿万富翁，我至少要你收入的一半！现在嘛，随便你赏！”
   
　　一些沉重的话题在思扬风趣的话语中打发了，他们接着谈论了一些轻松的话题，他从谈话中知道，思扬比自己小五岁，父亲是一个农学院的教授，上学比自己低四届，毕业于中南财经学院财会专业。
   
　　 一个多小时的谈话结束了，在他们出来的时候，人们才三三两两的走进来，他恍惚中感觉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在和一个坦胸露乳的女子钩肩搭背闪过，由于有思扬在场，他没有仔细瞅。
   
　　第二天，他根据思扬的建议，把自己的办公室装修了一番，还添置了一些新家具，他自己做主给思扬买了一台电脑，思扬也没有推辞。
   
　　装修完毕后，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回想起几天前寒酸的样子，感叹道：“思扬啊，你一来就让我变成了一个阔老板，真有你的，还是你们大学生啊！”
   
　　思扬笑了一下，用复写笔点了一下桌子的一角，歪着头笑道：“我还要把你这个土老冒领进新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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