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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村田野长大的我,一直都有着浓郁的乡土情结,家乡的人一般居住在临河有水的半山腰上,村子下面与附近都书层层抬高的梯田,只要是水能够到达且气候适宜种植水稻的地方都有着梯田的分布,水沟、村子、梯田、绿竹构成山区白族村庄最完整的生活布局。
梯田是我们白族人最看重的,是我们白族居家人的命根子,几乎所有的农活都围绕着梯田进行。白族是一个典型的农耕民族,有自己一整套围绕梯田而进行生产生活的方式,白族人居住是很有讲究的,一般都要选择靠山面河,村子里边有泉眼,地理位置稳固地方居住,周围有就近可以开垦且数量不少的梯田,白族人才定居下来,一般不会在容易开垦出水田的地方居住,这样就可以多获得赖以生存的粮食。
我在电视上看到哈尼人的元阳梯田,其规模是我们地方所不能比的,申报为世界文化遗产的确是他们梯田文化的荣光,但我们地方的梯田也有如元阳梯田一样美丽,也有如同元阳梯田一样的生态农耕模式,只是到近代,森林植被在一定程度上被破坏,已经没有如元阳梯田一样耕作的便捷。如你要到我的家乡,你会发现,这里的每一个山谷,每一座山的半山腰以下,都会被绵绵长长的梯田包围,由田埂形成的等高线形成绿色的波纹,所有的村庄的左、右两边和下方都是梯田,村庄一层一层抬起,梯田也就一层一层抬起,错落有致,丝毫不乱,只是到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以后,人们为了获取更多的粮食,才开出了大量的旱地,使得良好的生态系统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坏,丢失了山村的部分美丽。这一点,是非常遗憾的,好在这些年的封山育林、退耕还林,让植被得到有效的恢复,让山谷留存的美丽保持着原有的摸样。
我不知道我们的祖先是经过多少年、多少代才修成这么多梯田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修筑梯田是一项费工费时的精细活,否则修出来的梯田不能保水,费工费时,挺不容易。修好以后,要经过拣石培肥,很多季才可能形成有肥力的耕种层,况且每一个田埂都必须很牢固,很多地方的田埂是用大块石砌成的,用石头层层往上砌就,工程量十分巨大。家乡的每一片梯田,都形成一个独立的耕作单元,有着配套的沟渠网,很不简单。在仔细的观察中,你会发现,梯田随山势连成片,由地形结构挖成如月牙型的丘,每一面山上的沟渠都有数个水源点,你看到这些,就不得不佩服古人遵循客观规律改造自然的科学运用,从而达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存观。
在白族地区,如果没有梯田,没有稻作农业,这个地方就会被人称为“箐里人”,用如今通俗的话说就是真正的山上人,是会被别的村寨轻看的,若要以前,一般也不与这些地方的人通婚,说这些地方的人还很落后。梯田成为了山村农耕文明的象征,体现着一个地方的先进程度。
梯田是根据水源分布来建设的,听老辈子人讲,水源林所在的山箐是不容破坏的,既有着传统民俗的约束,又有着乡规民约的约束,所以植被一直保护得比较好,年年都可以按时栽插,很少有饥荒的年份,村民们过着自给自足的悠闲生活,贫富差距不是很大。如今保留着的青瓦土墙的古老村落上可以证明这一点,有梯田的村寨都有石头铺就的公共道路,院心都是石头铺就,有完善的排水通道,全村有一个整体和谐的布局,充分说明这深山里的先民的丰裕。
家乡的梯田又是美丽的,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农耕情景。春天,梯田里豆麦绿油油,人们在里面割着蚕豆叶,满心欢喜地回家喂心爱的猪儿;夏天,人们在梯田里栽秧,薅秧,在田埂上割着一年需要的草料;秋天,人们在梯田里收割,看着黄黄的谷子微笑,等着新米下锅;冬天,人们在梯田里积肥,等待大春的耕种。一年四季,梯田里都会有着朗朗的笑声,不时听到民歌的歌唱,劳作的人们是快乐的。
围绕着梯田,人们过着不同的节日,开秧门要进行祭祀,立夏也要进行祭祀,六月半过火把节,新米出过尝新节,冬至要吃糯米饭,总之都是要祈求梯田的恩赐,让土地给勤劳的人们丰收与吉祥,在蓝天下上过丰足的生活。
我是在梯田玩大的,梯田里的一切给了我太多的满足,当然最快乐的是在夏天与秋天,夏天可以在梯田边找吃野果、野菜,在沟边捉小鱼、翻螃蟹;秋天可以在梯田边找泥鳅、抓蝗虫,在梯田边缘的梨树上摘吃梨果。长大后,喜欢看梯田里作物的变化,感受四季四时的不同,由此来体味农人千年而来由梯田而产生的情感,体味山民达观的心态产生的原由。
不想炫耀家乡的梯田,因为家乡并不富裕,但我可以自豪地说,在现代耕作方式没有到来之前,我们这里至少拥有着与发达地区一样的农耕文明,且由于居住的地理环境的特殊性,形成了梯田三面保卫着村庄、村头由大树庇护的独特的村落居住格局,体现了白族人悠久的农耕文明与顺应自然的和谐精神,值得永久赞叹!
[ 本帖最后由 ylruohe 于 2010-7-31 11:14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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