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 对于写作的一点个人态度

李金英

　　我准备花一点时间来谈谈写作。我做出这个决定只与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困惑和我的思考有关，而绝不是为了某种学术意义上的深究。众所周知，文章这个东西是无法量化的，它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完美，也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糟糕。对于作者而言，他所能做的只可能是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文章做好，任何试图将自己的写作方法和文章评论强加于他人的构思都无疑是一种冒险。写作是一种纯粹私人的行为－－至少是写作的过程之中是这样。

　　写作，或者写作文，其实在我们接受小学第一节作文课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涉及了这一领域。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每一个有着小学毕业水平的人他就应该拥有写作的经历。但是，如你所知，即使几乎所有的人都曾经有过写作的经历，在他们之中能成为作家的，却只是为数不多的极个别人。除去个人的职业和喜好之外，究其原因，我觉得我们的语文老师在这里面要担负很大的责任，因为从我们小学时候的语文课开始，一直到大学，他们始终只是带着那些嗷嗷待哺的学生在写作的误区里面徘徊。他们教给他们的，几全是缪误。

　　很多人在阅读的时候都有一个倒楣的习惯，那就是千万百计地想梳理出某篇文章或者某个段落的中心思想。而更为万劫不复的，有人还总想从无论是什么文章里面提取一点教育意义出来，仿佛，没有教育意义的文章就绝不是好文章－－教育在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范畴，不仅仅是指成为进步方面的。而据我所知，对于作者而言，他在写作的时候可能－－仅仅是可能会事先设立一个主题，然后顺着这个主题写下去，而至于在写作的过程之中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也是无法预料的。写作是一种心情，有时候作者因为心情的突然变化很可能就导致了他对事先设立主题的偏航。至于中心思想，那根本是不可以确定的。一篇文章为什么不能拥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中心思想，或者为什么就不能够没有中心思想？

　　文章最重要的，我觉得是它所具有的流畅性和它所能够给读者在阅读过程之中所带来的享受感。举一个例子说明，文学作品的作者就好像一位给孩子纳千层底的母亲，这位母亲在纳千层底的时候她只是纯粹地在纳千层底，她只是想认真地做出一双既好看又让孩子穿着舒服的鞋出来，她绝不会去居心颇深地、老谋深算地去策划如何让孩子在穿鞋的时候总会念念不忘她的大恩大德。－－倘若真有这样的母亲，那她还能算好母亲么？反正，至于孩子能不能在穿鞋的时候能不能考虑到他勤劳而又可爱的母亲，那只是孩子的事。

　　文字的流畅性，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好看，这是一种最为直接的感受，倘若我们在阅读的时候没有任何遇到任何的阻碍和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而极有兴趣地一口气读完了全文，那就是好看。换言之，倘若我们在阅读的时候总觉得困难重重，一条句子还得去绺
顺好几遍，情节乱七八糟，那便是不好看。读者从文章里面获得什么东西并不一定非得像攀登珠穆朗玛峰那样，在历经百般艰难险阻后才到达顶峰，所以才能感知征服的感觉不可。阅读是一个过程，倘若我们能够轻松地、愉悦地享受着阅读本身，到最后也获得了自己应该得到的，那岂不是更好？作者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去把文字搞得机关重重呢？

　　好文章可以高山流水，但无论那水是多么的迂回辗转，它总是给人以一往直前无法阻止其前行的感觉－－倘若那水到某地方突然被中断掉，或者突然变得恶臭，那才是糟糕。

　　读者在阅读过程之中所带来的享受感，就如我们于大自然中观赏高山流水的美景一般，你可以认真而且专著，也可以漫不经心，但无论你以何种姿态置身于那曼妙的美景之中，你所得到的只能是那美丽画卷给你展现的美轮美奂。而绝不像你偶遇路边的一堆
野屎，它所能带给你的只能是大煞风景。好文章是美的，读者能够在这种美之中轻快地敖游着，享受着，则阅读的乐趣不过如此。

　　我始终认为，文字的流畅性是第一位的，其重要性超过了其它的任何一切，诸如情节、观点、结构。

　　一些读者甚至作者认为，一篇文章倘若不能给人以深刻启迪或者某种激励就是失败的，就没有什么意义。这种想法简直荒谬，大错特错。读者如果故意地抱着接受教育的想法去阅读文字，显然就有些片面和盲从；作者如果故意抱着刻意教育他人的想法去创作，显然就有些自负和恶意。

　　有时候写作纯粹就只是写作而已，作者的作品就只是作者的作品的本身，他并不想去教育别人什么，他只是纯粹地叙述了一个故事、一些态度，任何存心的教条在他的文字里面都是不存在的。在这种情况之下，读者如果一定要在他的作品之中寻找出一些他的居心叵测出来，就显得愚蠢不堪。以我为例，有时候我的小说就只是纯粹地叙述了自己的生活或自己的故事，我并不想去给阅读我文字的人带去什么教育意味－－倘若有人真的以为阅读的目的就是获得教育，那么让他们去重温学校的语文教材好了，我感觉我们国家的语文教材完全可以把一个人培养得高尚、纯洁、积极。我的文字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这些，更为自私的说，我的文字是给那些喜欢我文字的人－－我的知音们准备的，我从未想过去教诲那些不良青年知错认错，而我自己就像个其实什么也不是的教父。我总不能故意地去争夺那些本该属于我们的社会、学校、家长所应尽的义务。

　　那是不是说单纯的作品就是苍白的？当然不是。几条在小溪里面游泳的鱼，它们只是单纯地在游，它们有什么意义？我始终认为，如果作者可以分成三六九等话，那么读者就也可以分为三六九等，不同的读者的在阅读同样的作品的时候所获得的东西是绝对
不是一样的。假使文学作品给所有人带来的意境全是固定不变的－－就如我们的语文老师给出的文章中心思想正确答案一样，那么文学作品便真的没有意义了，以后我们的作者就只要直接给出一个中心思想就行了，一两句话可以解决全部问题：爱国、积极、向
上，或者其它什么。

　　仍然是那几条在小溪里面单纯地游泳的鱼，有人看一眼立即想到的就是怎样把它们捕上来然后煮了吃了，也有人什么也没有想匆匆地就过去了，但也有人驻足观赏流连不已，也有人从那里面悟出了力争上游的道理－－你可以想像，真正的优秀文学作品到底是怎么回事。作者的写作是单纯的，但读者的阅读却是既可以单纯也可以不单纯。写作是孤独的，而阅读却是万紫千红的。那些始终带着不单纯的动机去推论文学作品的意义类似我们教条的语文老师那样的读者，实在可怜。

　　真正意义上的写作，是一种糅合了作者所有知识、阅历、思维的创作。我们所有的思想都是前人赋予的，文学作品的作者更是如此，他们不可能天生就具有一幅前无古人的思想，而始终给他人新鲜和醍醐灌顶的冲击。相似、重复甚至雷同前人那都是有可能的，但只要某部作品依然能够称之为“他的作品”，那么他就已经完全给创作的使命。创作，不是说从石器时代直接就创造出一部手提电话出来，那也是一个逐步发展进步的过程，需要时间，需要等待。但是任何止步不前，始终停留在原始的写作文的姿态上，不去思索，不去感悟，而直接去写文章的作者又是值得批判的。这里我只是顺便提一下这个问题：重复一千遍真理，比不上发明一条谬误能够引人入胜。

　　始终以一种单纯的姿态去写作，去创作，并热爱这种单纯所给带来的孤独。因为所有那些单纯的孤独之外的东西，比如万紫千红，你只要一想到它们，就会觉得你单纯的孤独其实很美。跟万紫千红一样的美。于是你就变得宁静起来，或者说沉静和深邃，渐
进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创作，给你的读者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文学史告诉我们，三流的作者和三流的作品往往是流行的，而一流的作者和一流的作品，只不过是历史中获得了一个不死的席位而已。我不想继续谈论有关这里的“不死”所具有的深刻意义以及这
个命题本身，我只想以我的名义说：写作是一种心情，它不可以勉强，它需要那种认真、从容、俯视和超越的姿态。

　　我还认为写作是需要激情的：你应该是在某个时刻突然就焦躁不安了起来，不能自己地就走向了电脑去并创作那些文字，就好像在某个暗夜里你情不自禁地就爬向了你的情人，迫不及待地，不可阻拦地－－你根本就压抑不住那时你内心的真实欲望，你那样
做并不是因为你想刻意地证明些什么，而是你的身体和思维确实有那样的需要，你只是单纯地想那样去做，把一种饱满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直至虚脱，从而沉静地等待下一场充实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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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满园

中肯到位，大家手笔，欣赏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