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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颜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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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原创]风刺(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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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 18:42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1
  印象里,我的父亲是一个梳着大背头同坏人打交道的老男人。白天在一座雄伟的建筑物里喝茶,晚上就不太清楚会在哪里喝茶。让人感到高深莫测。
  
  此时,我压着旅行包立于红漆办公桌一侧,表情既木讷,又兴奋。这地方有空调制造的郁闷室温,三名警察整理卷宗,饮水机发出汩汩的呢喃还有父亲冷峻的眼神向天外延伸——那里是一片朦胧的灰色。

  最后室内只剩下了我和父亲。

  他微合双目,头枕在皮革沙发椅靠背上:昨晚怎么回事,你说。

  我说下次不去那里上网了,忒黑。

  他叫我继续往下说。

  我把脑袋埋入脖子,煎熬在令人窒息的时钟里。一语不发。心想这个月的生活费,危险。

  半晌。他替我说下去:叫你别在外面晃你死活不听,如果今天不是王队长解围,人家把你杀了丢在深山老林里都有可能!说完一声长叹。我脑子飞速旋转,突然咕哝出一句:爸爸。这个月的生活费……“啪!”,“给我把开支一条一条列出来,列出来,说不清楚就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我爱抚着面皮泪汪汪地想,妈哟,世上哪有这般刻薄的父亲。据母亲讲,他十岁时在人民公社捡过狗屎,起早贪黑挣成年人的工分,我怀疑这是一条重要原因。

                  2
  龙泉山上,晓月突然出现的时候我正在敲打一粒铁核桃——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只听得一声“呀!”就扑到面前来了,笑脸在余光中只有一弯白白的牙齿。不过她就是这么奇怪,所以我头也不抬,问道:月亮妹妹,有何情报?她说:哈哈,你快完完了——告诉你吧,敌人的搜捕行动取得进展,现已找到你藏匿于阳台外壁罅缝中的日记本。老头子仔细看过之后认为:“看不懂写的些什么东西。”

  这情报不坏,为了对晓月表示奖励,我兴高采烈地为她敲核桃壳。一边敲一边回忆日记的内容,记得末一页内容是这样的:“11月1日,雨。今夜成都细雨如泪,只能在怀念中撒满虚构的阳光。远方灯火有冷眼的芒角,我独自蹲上扭曲的阳台,摸索月亮。”好像是一段隐语,可以花大量时间来通过破译它获取我的秘密,然后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乱写的。

    她像只红色兔子在火堆旁蹦了几蹦,发现我十分钟也没能敲开一粒核桃,而且心不在焉。就俯下身子来看。看过之后说:小笨蛋,你应该去敲木鱼。

    我一听到这句话,惊觉自己竟形同和尚,顿时功力倍增,奋然击之,而后只听满屋子一阵空响,核桃不知弹到何处去了。

    对于这种核桃,传说可以用闪电劈开,而我没那呼风唤雨的能耐。只好收起铁锤,很抱歉地对晓月讲,我给你泡方便面吧?

    出乎意料的是,她扭动着腰肢,把嘴巴撅起来:不好吃,我就要吃核桃!我便发着呆,不知该怎么办。说实在的,我一直觉得方便面很好吃。在学校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吃方便面。一楼楼梯底部有个用来堆放破扫帚的小房间,唐保姆把它改作小卖部,做着小本大利的生意。在那里,我一次次捧着“开水免费”的饭盒子,挤出如织的人流,搁到晾满鞋袜的寝室窗台边。这时总会在某处听到嚎叫:我要喝汤!

    这个声音可以属于二十四个男人之一,因为本寝室有一间教室那么大,盛着全班男生的肚皮。

    在我吃面,他喝汤的岁月里,方便面让我上了瘾。晓月既然说不好吃,我就再取一粒核桃试试。

                                  3
    那一天父亲把生活费压低了百分之三十,只提供每月两百块,还说:不够的时候再说。真是气死我了,从公安局出来便径直去找我妈。

    我的母亲在新驿街的一幢旧房子里,平时很少出门,所以一推门就看见她在打毛线,还满脸惊喜地问我:咋今天想起回家了啦?吃没吃饭?学校里睡觉冷不冷?我气呼呼拿屁股照床头一丢,说:妈,老汉儿他不给我生活费了。你看怎么办。她一听,毛线也不打了,就把陈年老帐挂在嘴上,朝着空气声讨:这个死人!法庭上说得好听,每月支付抚养费二百六十元,才几个月就不对现了;打麻将玩女人有钱,净在这些地方苛扣……我听得声声入耳,十分受用,道:妈妈,你看我明天就要回学校,怎么办嘛。不如你先给我一百块钱用着,然后去找他算帐?她说她一个月打零工就这么二百块吊命钱,哪里拿得出来嘛。我觉得她拿得出来,就抬高语气:你们离婚不关我的事,反正我还有几天才十八,你们俩个,都有责任!
  
    后来母亲真的拿出来了,还叮咛嘱咐着什么,我一句也没听,告诉她今天学校里还有事情,头也不回地去了。

    其实有个屁事,我出门叫了辆TAXI,“成都,五十块走不走?”

    我在抡铁锤时想到这些,疑惑自己从前真的那么坏。顿时无名火起,势如泰山压顶,大吼一声将下面锤得稀烂。晓月看得瞪圆眼睛,一眨一眨,说:都成粉了,不能吃了。与此同时,我瞥见了老光棍。他像只老鼠一样脑袋夹在门缝间,拖着哈喇子。见我盯他,吱溜一下闪到窗台下去躲了。我冲着外面高喊:大叔,你也想吃啊?自己去找一个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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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18:1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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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4 14:03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1
    晓月见我冲核桃渣吹胡子瞪眼,状如天煞,就摇摇头飘到门前取下了那杆大猎枪。这意味着,我们将放弃核桃出门找别的东西吃。

    她说,你的脚板怎么肿得红苕一个样?我说不碍事!就这样穿上了狗皮靴子,一起走进雪的身体。

    大地的肌肤洁白如玉,是一个女人的胴体。在她腰际往上,有些坑坑洼洼,那是我们在走。

    后来我们来到其中一座乳房——她有数不清的乳房——眺望另一座乳峰。我呼着白气说,从这里过去罢。然后咯吱咯吱连滚带爬,在起伏跌宕间寻欢作乐,宛若雀跃于母亲怀中的小屁孩。

     我在这里发现,我的现在是一个梦:雪地、木屋、晓月、老光棍。全是模糊不清,如梦如幻,却又与过去藕断丝连。我似乎游离于命运之外的一断时空,无头无尾,无所事事而且毫无意义。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可能只有一个,也可能一个也没有。那就是无条件接受父亲的种种条件,来到世俗的挣扎、痛苦、麻木之中苟且偷生,追名逐利。

    毕业那天蛐蛐来找过我。当时整个寝室已搬走了人气,铁架子床赤条条搭着二十几块白色铺板,一地书本、饭碗、旧磁带、破衣裤、碎灯泡、杯子、挂历……他趟开这些东西,与我面窗而蹲。

    “来,烧。”他亮出一包贡品娇子。我盯着盒子看,终于还是拈过一支叼在嘴角。他上来打了火,用右手摆弄一只科健。我记得他用过三只手机,一只送了女朋友一只搞丢了。搞丢的那只是那时很不错的摩托罗拉V70。他说当时在气象局后门台球室里帮一个兄弟逼债,围着那人丢一把砍刀下去要他“自已看着办”。意思是说,问他是还手呢还是还三千块钱。那人正在专心取舍,不知谁报了警,一起来的糗二在路口望风时看见警车停在巷口进不来了,五六个警察跳下来向这边坚持前进,就闪进娱乐城的后门打了个电话给他。接下来蛐蛐跟着这群人夺路而逃,顺手将手机丢在裤子里,那种休闲裤的口袋又宽又大,像个米口袋,所以跑回寝室发现手机不见了,又不敢马上回头去找;我那天也去悄悄去找了一圈,差一点就找到了。所以我一直对这个手机想入非非,觉得应该是我的。
   
    “今后有什么打算?”他一回头这样问。我抬头意味深长地睇他许久——那张脸模糊不清。便转去看远处的工地塔吊,淡淡答:“读大学。你?”

    “我早联系好了。”他附耳来说,我老头子塞了两万块包袱,打通一些关节,准备去土桥警校混两年大专。

    “你还要硬考啊?”他问。

    “没法,后门不好走啊。你能帮我想办法?”

    “呵呵。”他深吸一口接着说,“我都困难。”言讫撇嘴一笑,不再言语。

    枯坐半晌,楼下人声嘈杂。他说去领毕业证了,起身夹住烟头于指间弹出窗外,蹬着锃亮的皮鞋橐橐远去。至门外,又高喊一声:“我们还会见面的!”终于消散在辛辣的六月里。一年后偶然听说,他在学校里和教官打架,终于没打赢,被开除了。于是,我终于忘了他是谁。   

    唐保姆若不是因为老光棍,我也不会想起他是谁。这些人就这样一个一个地在我的叙述中来去匆匆。或许我应该承认,这是因为对他们没有好感;同样,我对自已也没有好感。我在两年前提劲打靶、飞天玄火,在两年后愣愣怔怔、偷偷摸摸。总之,像个夯货。我把这样的评价说出来后,晓月举三只手赞成——有一只是我的。她激动地说:“看来你准备回头是岸了,早知今日何必……现在下山刚好赶上吃晚饭。咱们走吧。”就把枪挂在我的脖子上。远远看去,晓月的枪就是旗杆,我的T恤就是一面白旗,在风里雪里表现得蔫巴巴;但我只是倔强地挺起胸膛、收起小腹,然后低沉地答道:“我还没有输——”
  
                                    2
    我和父亲的矛盾是这么回事。上个月一天夜里,他告诉我打算安排我到他一个朋友的公司里去做文职工作。我说读大学才是我的出路,他说放你狗屁,我说是的。他说:你考了一年多成教院,考出了什么名堂?我说这次我保证,真的。他说少跟我扯——明天给我去面试,如果这里都去不了,就只能送你去拉砖头——听见没有?我说,没有。然后他从客厅里的沙发上立起来,在红木茶几上狠狠地捶了一拳,怒气冲冲地在地上看来看去,鼻孔里喷着粗重的气息,猛一抬头说:那好,那太好了,随便你。从现在起,反正你已经十八岁,你滚出去都可以,滚哪去都可以!老子看都不会来看一眼!又一扬手指着冰冷的防盗门。那扇门外黑咕哝咚,我马上就哭了,我说爸,你让我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只此一次,上次只差一点点了爸……我忘了旁边看三十五英寸电视的一个人,她这会儿盯着屏幕开始吟哦:有话好好说嘛。吵什么吵。
  
    我爸就坐下来生闷气。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过来。我跑厕所里去擤了鼻涕擦去眼泪,回来找个矮板凳子坐了,他就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没有东西吃,在老家很多人都饿死了,那时是十年自然灾害时期。由于这段时间的影响,后来他父亲有回去犁田,犁出一个臭鸭蛋,揣回家吃;先把镬子烧热,再将蛋打下去干爆,却似炸开了粪池;然后他就目送父亲津津有味地把这滩黄不黄、绿不绿的物质下了高梁酒,听说老人家吃罢有感:“臭蛋不臭味。”
  
    这个故事的教育意义在于:臭鸭蛋很好吃。但父亲把它提高到了现实的高度,指出他为我联系的岗位就像是找到了这只臭鸭蛋,“要让你学会吃苦”,大学可以半工半读,也是为他减轻负担;我不觉冒出一句:对头,这样一来你就更潇洒了噻。

    他说:你什么意思?
   
    我认为至此已无可挽回,便一头冲了出去,冲进了寒冷、荒芜而又失重的门外……背后似乎摔碎了烟灰缸。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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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01:47 | 只看该作者
那里有一个吃泡菜稀饭的郎中,看见我像逛街时发现了地上的钱,欣喜地拣进去,狠狠敲了十几块。


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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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5 17:40 | 只看该作者
小亲疙瘩兄同好~~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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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6 21:0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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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5-2 14:19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1
    如果我在《水浒传》里把宋公明抓来问:“先生何敢落草为寇?”他就会答:“我宋江报国之忠心天日可鉴!”但如果我在龙泉山上问自己:“我为什么不听话?”又兀自答道:“城里太热,到山上凉快凉快!”听见这种古怪的对白晓月难保不会大吃一惊,觉得是饿出了毛病,就跑去给我的父亲通电话——所以我没说出来,只在心里想想而已;这一点说明,我至今没能改掉死要面子的坏毛病。

    这又要提到两年前的那桩糗事。一开始没有几个熟人知道,但后来就全都知道了。因为我讲给赵蛐蛐听,讲得栩栩如生、酣畅淋漓,他便造就了多种版本在校园内广为传颂。

    比如他在401寝室讲道:“11号,盐巴要去上通宵,带去了他的口香糖。

    “我——赵蛐蛐,则于臀部别了一把菜刀——走在他的正前方。此时城市的灯火在暧昧的零时渐次死去,天空中沉淀着墨一样滞重的杀气,每一块彩色招牌背后都呼啸着来自台湾的三级舞曲, 每一寸地皮都血脉贲张——这是因为:天很黑。

    “后来,我们来到了新世纪网吧。这幢楼像地狱里的鬼脑袋,深蓝色的月光从屋顶泻下,钻进它张开的嘴巴,我身着铁灰色巨人树西装,他只穿了一件红色校服;而我已从颤动的刀柄上意识到:在这里将有一场恶战……后来,六个网管跳出来,按高矮之序排起队来,个个是彪形大汉,像一只只葫芦。在这种情形下,我们进行着令人窒息的对峙……我看着其中一个留小胡子、穿丁字布的脸上蜿蜒着一滴油汗,从额角滑向鼻翼,又从鼻翼淌进下巴,聚在一起摇摇欲坠。三秒钟之后,终于打在了脚趾头上。猛然间,他像要死掉了一般嘶叫起来:敢搞病毒,弄死你们——把卷帘门拉下来!于是,卷帘门哗啦触地,两行屏幕闪动着惨白的光亮,在光滑的地板上变幻着色彩。假如凑近观看,就能看到中央电视台对我们的实况转播——而我们的盐巴在此间有何作为?所以我一睃,发现他在右后方哆哆嗦嗦,屁滚尿流。就痛心道:没出息,今后怎么跟我混?然后让他躲到厕所里去嚼口香糖,自已却叉开腿站着,把头发向后抹去,挽起了袖子;又想到气氛不够,应该叫几个兄弟来观战,所以马上就有几百人开着东风大卡车、长安面包车甚至手扶式拖拉机簇拥在楼下,全提了扬铲或者锄头跑到不足百平米的二楼上来呐喊。我亮出菜刀,准备率众群殴;但楼下立即爬上来了一拨人——乃王大队长是也。“真不知道卷帘门是用什么做的”,这六个网管嘟囔着。我就大手一挥:老王,交给你们了!老王大笑道:你要交什么呀?我心里立刻来了气,说把这六个扰乱社会治安的人渣带走!他说:你是谁?我才想到了盐巴——他还在厕所里哪——我回头叫:盐巴!盐巴!没见人出来。我跑去推门一瞅:他坐在马桶上睡着了……后来在王大队长的关怀下,我们在防暴大队伙食团吃了一顿丰富的早餐,我还告诫了几百个小兄弟:这件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知你读后作何感想,反正我讲给他听的时候,不但没有他,而且我也没有嚼口香糖。

                                        2
    实在出乎意料,山上不仅找不到狼虫虎豹,而且没有花鸟鱼虫。我们走到了天黑,发现连路也没有了。

    “怎么走?”我问。

    “啊?”
   
    “我想,我们迷路了。”我说。寒风一阵紧似一阵,迫使我觑眼远望:四面山坡呈银灰色,像坟冢,又像面包。遥远遥远的地平线上有一排水泥建筑,依稀可见几星灯光,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倘是夏日,或许能分辨出哪里是道路,哪里是溪流,而后寻迹而去。可是大雪淹没了这些线索,而我饥寒交迫,虽然裹着厚重的大衣,戴着能包住耳朵的瓜皮帽,也有赤身裸体之感;晓月就不一样,因为她穿着中国科学院的新成果:“中科暖卡内衣”,广告上讲得好,我国南极探险家们只需穿着件这种薄如蝉翼的内衣,就能在海拔八千米的严寒中如沐春风。所以,她现在披一件小斗篷,手里捧着各种零食吃着,还不时侧过身子说:“这些是我专用的!”过一会儿又说:“来,只许吃一片。”

    我注视着她手心里的油炸著片,说道:“特务,原来你有吃的哪?”,感到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就拄着枪爬上一个土坡,冲一个鬼鬼祟祟的动物连开三枪。不想那动物好身手,一枪未曾命中倒讲起人话来:“是我!是我!”

    不出所料,老光棍出现了。他腰系一方毛巾被,一路小跑绕过土坡去对晓月讲:“姑娘,迷路了吧?需要向导吗?”

    晓月高兴地冲我呼喊:“大叔来接我们啦!”
   
    我冷冷一笑道:“大叔。原来您一直在后面呐,可是我们没有钱呐?”
   
    “没钱没关系,回去给也行。”他说。
  
    “我是说,回去也没有。”

    “不会吧?哈哈。”

    “真的,这一两天我们就打算下山了。”

    “下山?哈哈——哟!内急!”说完这话他就不见了。

    后来,夜幕无声倒下,他追踪而来,泪流满面的样子,这种山野中人平时假装没力气,其实蛮气特别大,上来抓住我衣领又吼又跳:“我的房子!我的房子!”我说你的房子怎么了?他就把我拧起来,一头插在雪里,又拔起来抛入空中,落下来鼻子撞到了什么,整张脸顿时如泡进了花椒油,且迅速地膨胀着,刚用手去捂着腹部又是一拳,立马又一耳掴……通过我打架的经验,我知道一定冒犯了他什么,可惜他不说,只哇哇大叫一气,我又感到晓月斥骂着一次次去拉开他的手,却似碰到了起重机,又一次次被摔进雪堆里。雪花大朵大朵迎风怒放,风里也长满了刺,远方有哽咽声卡死在山谷里,我看见划破的天空血在默默降生,无声飘零,那些鲜血的带着心跳的血,促使我伸手四处挥舞着,头又撞在了岩石上……
   
                                              3
    我父亲打我的时候,早先是打屁股。堂屋中央有一张黑漆木凳,平日母亲坐在上面剥豆角、洗衣服、看院子里跑来跑去的鸡;而我爸坐在上面,就要将我反过面来搭在腿上,褪去裤子,然后,我们就一拍一合,好像在演奏着打击乐器;后来就不一样,在那张凳子不见了之后,他就选择了扇耳光的方式。

    在故事里,记得一年前我放假回家住在农民街46号,屋里住着我和父亲还有他的女人。那天盗贼来光临,父亲和她的女人去打牌,留我在屋里呆着。呆着也是呆着,我就去网吧。几小时后回来,发现父亲的警车停在楼下。不用管它,上楼。房门没用钥匙一推就开了。我又发现,父亲并没有回来。
   
    我在两间屋子里往复逡巡:衣柜、电视柜、DVD、光碟、指甲油、女人照片、饮水机、双人床、枕头、摩托罗拉V70手机上的吊带——一切正常。我又来到门边,看着木门上断落在墙角处的锁舌。心想一定是我爸回来拿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没带钥匙——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于是。我找来旧锁和改刀,呆在门口三小时,把它给修好了……下午就挨了一耳光。想想那是来自莫扎特第四交响曲的震撼,他的巴掌好似一枚反坦克炮弹洞穿了我单纯的灵魂,他低沉地说道:“你这几天哪里都不许去——包括晚上!”这就是说,我成了嫌疑犯而被自已的父亲软禁起来,因为女人声称她的摩托罗拉V70手机在枕头下面长了腿;父亲为此案提出了三大猜想:1、你为了向盗贼求得一条生路而贡献出手机;2、你为了手机而与盗贼团伙串通一气;3、你为了手机而制造出被盗现场。
   
    不管怎样,我为了洗清嫌疑,翻窗而逃,又去找我妈。说实在的,我没有别的办法,母亲跟我来捉奸的十几分钟路程里,父亲转移得比唐保姆更快,侥幸保住了脸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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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5-2 14:39 | 只看该作者
系统地看看,还真是有不同的感觉!!
24#
 楼主| 发表于 2004-5-2 14:49 | 只看该作者
俺写的太慢了哈:P
25#
 楼主| 发表于 2004-5-5 22:33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1
    “爸爸,对不起。”我说。
  
    “再等一会儿就来了,别急。”晓月轻轻地说着,几乎听不见。她捏一方纸巾在我脸上揩来揩去,揩一下,折一下,最后折成一个球,就拿去打他。可他好像正在沉思,动也不动,身体呈“之”字型跪在雪里像一截树根。

    “我等不到了。”我说,“我要死了。”

    “你死了我怎么办啊?不准死。”
  
    “好。那我就不死。”
   
    “不许说死。”

    “嗯。”我说,“晓月。”
  
    “哎?”
  
     “我冷。”
  
      于是晓月丢掉纸团,展开了她带着淡淡体香的斗篷,把我纳入怀里。

    “他怎么了?”我问。

    “死了。”

    “怎么死的?”

    “我用枪打死的,不然他会打死你。”她说。

    “这没用。”我说。

    后来,老光棍成了一堆雪。
   
    我指着那堆雪问:“谁堆的?”

    “那是老光棍啊。”

    “真像一个人。”

    “你说胡话了。”

    “不。我清醒着呢。我还知道,出门时我忘了灭盆里的火。”

    “你灭了的。你忘了。”

    “真的,没灭。”

    “你糊涂了……”
  
                                            2
    我觉得,现在是校园里的黄昏时分。在教学楼与足球场之间,有一条永远飘落枫叶和栀子花香的石子路。天空像血一样彤红,大地也因此而浸泡在金黄的颜色里。我站在路的这头,头发一会儿向左侧翻翻滚滚,一会儿又向右飞去。神情庄重,眯缝着眼。

    尽头是高大的女生宿舍。每一扇窗口都飞扬着花花绿绿的百褶裙。她站在屋顶上,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双手高高举过一朵粉色的云,要把她的裙子晾在天空里;我很想把我的裤子也晾在她那里,却低头发现自已穷得没有裤子穿,于是满脸通红,在操场外侧的围墙下跑起来。沿途的人都捧着个饭碗,不时惊讶地看过来。我就冲着每一个表情骂着,我什么都骂,也不知骂的是什么。直到嘶哑如砂轮上磨出的火花,我才停下来说:看啊,怎么不看啊?我就是不爱穿裤子,我就愿意当光棍,我就是一流氓、人渣,看不顺眼你们都来揍我吧,来吧,别客气,来啊……这时沈教授骑着凤凰牌自行车擦身而过。我大叫着:老师,你打我吧,你体罚我吧!但他只是回过头来皱紧了眉头说:你不是个男人。便拐进围墙背面去了。

    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草地上继续往前走。前方的男生宿舍楼燃起了熊熊大火,楼底的花坛里每一棵树都冒出窒气的灰色浓烟,和红色的天空熔在一起,夹杂着类似烧焦头发的糊味。唐保姆变成了一个火人。他在一楼的小卖部里点亮暗黄的灯泡,敲打着燃烧的木桌又唱又跳。我就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坐下来,听了一会儿,靠在铁门上给他打起了拍子。

    我们高声唱道:我们路过春天,哦,我们路过永远,野草已将月亮铺满。啊,死去的花草和亡灵,隔绝于沧海对岸。我将昨天揣走了,挥别错开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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