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籇子 袁呈彦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出生在水乡的黎民百姓,世世代代靠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养育子嗣,繁衍后代。
短缺经济时代,农民手中缺钱,即便有钱也买不到急需的商品,因那时大部分商品都是凭票供应的。家里来了贵客要上街买肉还得有肉票。按规定,农民养的猪必须卖给国家,不能私自宰杀。农民把猪卖给食品公司了,才能换得七八斤肉票。如果上街买肉,还必须起个大早。如果是数九寒冬,你会被冻得个半死!鸡叫三遍,赶五里路到食品公司门口排队,逶迤的队伍渐渐短了,这才轮到你了,但不能挑肥拣瘦犯嘀咕,不然你白起个大早算倒霉。花七八毛钱,割上一斤肉,赔上半天功夫,你才有个好心情。
因此,不是万不得已,那个罪谁愿意去受?乡野之人没有孔先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福分,也没有“三月不知肉味”的抱怨.他们自有自己的乐趣.吃不到肉就吃鱼吧!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洪湖水乡,河渠纵横,坑塘密布,湖多水多,水多鱼多。这里的乡民传承了祖先多种捕鱼的方法,用籇子捕鱼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常见的籇子,有一孔的,酷似农家的荷叶坛子,还有一种,是两个橄榄状的竹篾容器拼接在一起,俗称”腰籇”,长若三尺,它编织细密,腰间有两个小圆孔,凹形漏斗状,圆孔的末端蔑片很尖利,鱼钻进去容易,出来可就不容易了,因为里边的孔更小,蔑片的锋利会刺痛回游的鱼。
籇子一般埋在流水口,春天的鱼有回游的习惯,顺水而下、还是逆水而上的鱼,进入籇中是绝对跑不掉的。
时近黄昏,夜幕降临 ,鸭归棚,鸡上笼,农家袅袅的炊烟还未散去。吃罢晚饭的农夫,扛着铁锹,挑着几只腰籇,后边尾随着一条自家的小花狗,来到溪旁沟边哗哗的流水口,布下籇子,掩上泥土,盖上水草,仔仔细细再检查一下籇子的底步有无漏洞,不然鱼会从另外的漏洞里跑掉。
次日凌晨,朝霞满天,放牛娃从牛栏中牵出水牛的时候,就是撩籇子的最佳时间。如果起床迟了,别人就会捷足先登。当你走进腰籇时,心里那个忐忑劲儿就别提了!掀开水草,扒开泥巴,一只手把握住籇盖,另一只手提取腰籇,当籇子出水时,满眼鳞光在晨曦中闪烁,那个大、个小的鯽鱼在籇中跳呀,蹦呀,你那满心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
记得40年前的夏天—1969年,那年内涝,四湖的客水流经我的家园,雨水过于丰沛,渍水太多。稻田里,河渠里到处是鱼,一只籇子一次可撩10多斤鯽鱼,那是我撩籇子最骄傲的记录。
还有一种籇子叫“花篮”, 它浑身的眼较大,不如籇子细密,花篮的直径大约50厘米,合一尺五寸长,两头也是凹型漏斗状的圆孔.这种花篮的腰间要挂蚯蚓小青蛙之类的诱饵,一般用长竹竿放在塘中和深水沟中,它捕获的鱼都在100克以上,据有经验的老农说,太阳折射下,水中的”花篮”象美丽的迷宫,加之里面还有可口的食物,鲫鱼,鲤鱼极愿意钻进去觅食,这样就中了圈套,成了农人餐桌上的美食。
‘鳝鱼籇子”则更小,只有两搾长,直径10厘米左右,常见的有两孔的,一孔的。它是专用捕捉鳝鱼泥鳅的,一般也是晚上放,次日凌晨去撩,如果要有所收获,一次放籇子都必须在十口以上,扔在沟渠里或埋在稻田流水口均可。有时间可以抓几条蚯蚓系在籇子中间,不放诱饵也行,在我们的湖区撩籇子,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
当饭桌上摆上诱人香味的爆炒蟮鱼丝,红烧鯽鱼,爹妈吆喝着贪玩的狗娃仔,凤丫头回家吃饭的时候,乡野的农人们自得其乐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不比那醇酒还要浓烈得多吗?
[ 本帖最后由 袁呈彦 于 2010-9-26 18:22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