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反射幸福

九九儿

　　这个故事就这么简单：发白的母亲和轮椅上的女孩。
　　
　　我不知道自己三更半夜的要写下这么个让人讨烦的事情来做什么。也许我只是想把我看到的这一幕告诉大家。

　　我搬至那里，然后离开，看到那个女孩慢慢长大，一晃也有20年。

　　当自己还是个孩子时，那个女孩一直就坐在轮椅上，那时看上去她像个几岁的孩子。

　　她每天坐在轮椅上“咿咿啊啊、啊啊咿咿”的叫个不停。我想她心里一定有一片纯白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活得很自在，活得没有一点烦恼。

　　那时，她的母亲也不过30出头。

　　写到这里的确没有下笔之处。她母亲和她只是每天为三餐温饱而活着，没有值得炫耀的东西，也没有值得赞美的成功。她们只有生命，为生命而活着，仅此而已。

　　也许是因为我今日目睹的一幕吧：有人为了建房子，不惜砍下了街旁很多棵树。这位母亲正好推着轮椅上的女孩悠游在街头，似乎跟这里的东西没有多大的关联。然而，这些倒下的树却唤起了这个“木头”女孩的思动。每倒下一棵树，她的眼晴很害怕地眨着，每眨一次，充满了恐惧，恐惧之余，她示意她的母亲用手为她捂着双耳。我想，任何时候她没有放出过这种灵光异彩。而她的母亲呢？把一棵一棵的树根拚尽力气地往家里拖。路人问她拿去做什么，她说，那个河边有她开垦的小片土地，她要把这些树根移栽到那里，让它们重新发芽、长枝，重新长满绿叶，长成绿林。

　　真想像不出这位母亲还有心思做这个。

　　也许，只有这位母亲才真正明白动物、植物跟人一样，都是大地的生命，它们同样需要呵护，根没了生命便会消失。

　　女孩住在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学生聚集、喧闹吵杂的南门街旁。她活动的天地几乎就是这街旁的小块空地。轮椅便是她整个的天堂。所以，每天无数行色匆匆的人们总喜欢把脚步停下，像观摩一个“怪物”似地看着她。渐渐地，熟悉的和陌生的便会对着她的母亲发出喟啧：“这孩子留在这世上有何用？母亲死了她怎么活啊？”是啊，母亲死了她怎么活呢？我想，凡见过她的人一定都会这样想。

　　可她母亲并不那么想。当她听到别人这种声音时，并不显出失望和责怪，她只是轻轻地告诉人们：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块肉与我的生命同在。

　　三十年，想像不出她们是怎么过来的。看上去除了轮椅的确没有特别的东西。

　　女孩每天只是痴痴地笑，每天只是不听使唤地手舞足蹈，一天到晚“啊啊啊”地吟唱。我想上帝在制造这个“怪物”时，可能健忘，少给她配了些零件，比如，神经什么的。但唯一重要的东西却给她留下了，她竟然会叫“妈”，尽管那声妈只能吐出半个字。但丝毫不能改变母亲对她的惊喜，孩子会叫她妈，她是母亲！

　　也记不清这位母亲喂过她多少年的饭食。庆幸的是，这女孩现在可以天一半地一半地往嘴里塞些食物了。

　　想起每次看到她母亲喂饭时的情景，我的心总会不由自主地颤动，因为我也是母亲。可这位母亲却津津乐道地喂着孩子的饭，不时用手轻轻擦一擦女孩嘴边的饭粒。女孩边吃边看着母亲叫着妈。看她笑的样子很幸福，真的，这是一种无忧无虑的眼神，这是一种无瑕的笑。不知为何，我却看不得，心总是那么哀怜，为这位母亲。可母亲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

　　我不知什么时候，什么心情再次走到了这位女孩的身边，也许是因为自己那颗浮燥的心，那种欲望的澎涨。对，就在今天傍晚，就在这暗淡的月色下，朦胧中有个推着轮椅漫步的女人。轮椅上的女孩并没点缀这里的风景，却不时引来一双双异样的眼神，在夜色的遮掩下，我分辨不出是同情？是讨厌？是好奇还是更怪的眼神。

　　我只是无声无息地跟在了后面。我的心里乱糟糟的，过年了，突然很想自己的母亲，很多个镜头就在我无绪的思念里回放。假如母亲还在该是一件多么惬意多么幸福的事啊。

　　我不知自己要说什么，看看眼前的风景，我麻木的神经蓦然触动，久违的感动再次奔腾，这位母亲不失时机地为我诠释着人生的难题。突然使自己轩豁起来，原来，我是多么幸福地走在这条路上，那些幸福竟然聚集在我的身上，为什么自己却不去珍惜？

　　也许这个轮椅上的女孩真的让我明白了什么，也应该明白点什么。

　　“妈......妈......，血.....血......”我被那个吐字不清的声音惊醒之后，那位母亲推着轮椅早走出老远。

　　街头散尽，当我覆步途经这轮椅边时，这位母亲在龙头下洗着什么。近前借着昏暗的路灯，看见一片红色，我还以为是红外线的影射。

　　我还是问了。“怎么？水是红的？”

　　“是啊，孩子做那个。”

　　“每月都做吗？”

　　“是的，很正常的。”

　　“哦，多少年了？”

　　“十四岁那年开始的。”

　　“每次都要您洗换吗？”

　　“是的，别无选择。孩子发育很正常，你看她的奶子，又白又大，女人拥有的我孩子也拥有。”

　　天啊！我有点惊厥，上帝为什么会这样？

　　这位母亲的脸上有些自豪。她对她的杰作没有冤言。对，在她的心里孩子依然是她的杰作。


　　我再也无法想像出用什么词来写这位母亲。

　　也许，这一切早已写入了她那苍白的发里了——她一生一世的爱、一生一世的哀痛。

　　但我依然在想这个问题，想这个毫无意义但的确存在的问题：母亲死后，这女孩还能活吗？

　　“这孩子要是您不在了怎么办啊？”不知什么时候一位路人这样问她。

　　“我想只要她活着，我是不会死的。”

　　这位母亲的眼晴尽管经历过岁月的烟熏火燎，但她的瞳孔里依然放着光彩。

　　我理解，这位母亲的愿望就是让女孩与她一同走到生命的终点，或者先她而去——这就是这位母亲与众不同的地方，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位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走在前面或与自己同尽。也许这位母亲真的不会死去，除非这孩子死去。

　　写完这段文字，我感觉我的文字在这位母亲的跟前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感觉与无数写母爱的文字是那么的逊色，可我依然把她写进我的文字里。至少在这个粗糙的世界里有母亲内心最精细的东西。在滚滚红尘中，当我们风尘满面，苦涩难言时，想想这位母亲，也许会感觉自己是幸福的。这也许就是我要表达的意思吧？

　　　　　　　　　　　　　　　　　　　　　2004.1.12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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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阿帆

也许，只有这位母亲才真正明白动物、植物跟人一样，都是大地的生命，它们同样需要呵护，根没了生命便会消失。
——朴实的文字，动人的故事！这才是真正的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