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到底有多远

雪里红

          永远到底有多远
                          文/雪里红


　　一大早，喜鹊在门前的老槐树上吱吱喳喳欢悦地叫个不停，边叫，边蹦蹦跳跳。

　　都说喜鹊叫，贵客到。真的有两人各提一大包东西朝自己的房屋走来。

　　但琴一看清其中一人，立刻将脸拉下来。那人又是王媒婆，这回不知又带谁来相亲了。　
　
　　娘满脸堆笑迎上去，琴气得直跺脚，掉转身躲回自己的小屋里，将门闩死。

　　娘与王媒婆在门外不停地敲门，不停地给琴说好话。琴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就是不开门。娘气极，破口大骂起来。琴捂住耳朵，娘的骂声还是听得到。琴就索性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被窝里，娘的骂声就只能像蚊子一样嗡嗡叫了。

　　娘一脸苦笑，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管教不好，太惯私这个丫头，让你们见笑了。两位“贵客”见状，只得悻悻地走了。

　　娘送走“贵客”回来后，气冲冲拍琴的门，擂鼓般响。边拍边骂，死丫头，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你到底是咋想的？你都回了十多次了，再这样下去，哪个媒婆还敢上门来提亲？看你咋嫁出去？

　　琴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今天的自卫还击战又胜利了。

　　娘仍在急促地拍门。琴坐起身来，慢悠悠地说，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咋还一次次逼我？

　　娘说，你死了那个心吧。秋生家那么穷，村里人家家户户都盖青砖楼房了，就他家还是泥坯土屋，家里又有个一年到头药罐子不离手的老病秧子，你嫁给他要一辈子受苦。

　　琴说，受苦我也心甘情愿。我跟秋生是真心相爱的，你不能棒打鸳鸯散。我喜欢他，我相信只要我俩同心协力，总会有发家致富的那一天。

　　娘说，不行，我死都不会答应你。

　　琴说，娘，我求你了，别再让媒婆上门来，除了秋生，我谁都不嫁。

　　娘气得直翻白眼，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边咳，边用手拍着胸口。

　　琴趁娘不注意，偷偷地跑去找秋生。琴对秋生说，走，我们上老鹰嘴情人庵拜娘娘去。

　　秋生是个面貌清秀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性格憨厚老实，娘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常年生病的爹需他照料，家境相当地贫困。

　　秋生听琴这样说，拉着琴的手就往山上走。

　　老鹰嘴山顶有一尼姑庵，庵名翠华庵，但四邻八乡的人都不喜欢这样叫，而叫它情人庵。

　　庵前有一高大的松树，名曰情人松；松下有一株茂盛的腊梅花，名曰情人梅。

　　相传，一位地主老财的千金小姐柳梅爱上了给她家做牛做马的长工杨松，财主知道后，勃然大怒，这一怒之下的后果就是叫人将杨松绑到后山活埋了。

　　柳梅对爹恨之入骨，从此绝食，再不肯食人间烟火，立志要随了杨松去。

　　柳梅是老财主唯一的一个血脉，平时间总是对她百般宠爱千般依顺，但一个千金小姐爱上一个下贱的长工，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事。

　　老财主看着心肝宝贝日渐消瘦，心里又急又痛。可心痛也没办法，活人只要横下心不张口，你就是撬也撬不开。老财主天天到柳梅床前去苦苦哀求，甚至连下跪都用上了。

　　柳梅冷若冰霜，心似磐石，铁了心。

　　后来，柳梅不知怎么想通了，提出条件，要我不死可以，但得答应我所有的要求。

　　老财主只要女儿能活，什么要求都答应了。

　　这就有了翠华庵的由来，柳梅成了翠华庵唯一的一名尼姑。

　　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鹰嘴四邻八乡凡是相爱的青年男女，必定到山上去拜娘娘。柳梅死后，乡人感念其爱情的坚贞，照柳梅的样子塑了一尊娘娘像，翠华庵从此被乡人称为情人庵。

　　老鹰嘴山高，坡陡，路远。秋生与琴爬上山顶，早已气喘吁吁。琴更是面若桃红，香汗淋漓，但两人却是满心欢喜。

　　秋生与琴给娘娘跪拜，叩头，许愿。

　　秋生对娘娘说，娘娘作证，我爱琴，我心里只有琴一个人，我会跟她一辈子相好。

　　琴对娘娘说，娘娘做证，我爱秋生，无论多大的阻力，无论发生任何变故，永远不变心。

　　拜完菩萨，秋生与琴准备下山。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秋生说，把你的刀子给我。

　　这儿的山民民风骠悍，村民的腰上随时都挎着一把小刀，既为装饰，也可防身。

　　秋生迷惑不解，琴手握小刀径直奔向情人松。

　　琴一笔一划在树上刻字，刀入木三分，十分费力。琴却意志坚定，毫不松懈。秋生想帮忙，琴用手轻轻推开。

　　字刻好了，歪歪扭扭的，但映在秋生眼里，却似龙飞凤舞，秋生的眼里雾蒙蒙的，涌上了水一样的东西。

　　字是这样的：琴永远永远爱秋生。

　　十来天后，琴与秋生相约到集市去赶集。琴跟秋生两人正有说有笑地走着，冷不妨耳边一阵惊呼，一头惊恐万状的水牛风一样向他俩快速冲来。

　　秋生见状不妙，连想都没想，猛地一下子推开了琴，自已却被疯水牛结结实实撞倒在地。

　　琴与赶集的乡邻急急忙忙将秋生送进了医院。

　　后来，秋生出院了，走路一拐一拐的，左脚跟右脚再不是一样长短，他成了一个难看的瘸子。

　　琴不再理秋生，每次秋生一瘸一拐地来找她，她就躲进自己的小屋里，不肯出来见他。

　　秋生找了琴无数次，琴一次也不见他。秋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瘸腿，叹了口气，不再上门来找琴了。

　　秋生一瘸一拐艰难地往老鹰嘴山上爬。当他气喘吁吁站在情人松面前，手抚琴刻的那行字时，眼里已是模糊一片，不知是汗浸湿了双眼，还是泪水打湿了眼眶。

　　秋生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从腰间掏出随身佩带的那把刀子，将琴刻在情人松的那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挖去。

　　之后，秋生又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了，留下那一段伤心的空白在树上。

　　娘就劝琴，你去见见秋生吧，他可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子。

　　琴对娘说，娘，我不想见他。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一个瘸子，多难看呀。

　　娘说，你不能无情无义，秋生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再说，以前他家那么穷，你都不嫌弃，不是还说过非他不嫁吗？

　　琴摇摇头，叹口气说，娘，以前他是好好的一个人，跟着他还有盼头。现在他成了一个残废，我跟了他岂不跳进苦海里，难不成还要我挣钱养活他。

　　娘说，反正你不能这样，要不乡亲们会怎么看你。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嫁给他，你不嫁给他我就死给你看。

　　琴说，娘，你以前不是一直反对我跟他好吗，你就别逼我了，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娘又气得直翻白眼，弯下腰，猛烈地咳嗽，琴却赌气地将头扭向一边，装着没听见。

　　琴第二天就偷偷地坐火车跑了，连招呼都没跟娘说一声，她怕娘阻拦她。

　　琴踏上了深圳特区的土地，顺利地进了一家玩具厂。

　　接下来却是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三点一线的日子，琴终日运行在宿舍——车间——饭堂的轨迹上，这样的车间流水线工作让琴大失所望。

　　在琴对未来的梦想里，生活可不是这样。琴在工厂听到很多穿金戴银的姐妹们的发迹史，心渐渐动了，她决定效仿。

　　琴有着闭月羞花的容貌，袅娜多姿的身躯，属人见人爱的那种靓丽女孩，自然就有有钱的老板看上了她。

　　琴有了一个专门的称呼，二奶。

　　琴成了一只养在豪华别墅里的金丝鸟，虽失去了自由，但却心甘情愿。她有穿不完的时髦服装，吃不尽的时令海鲜。好色的老板大把大把地给她钱，琴怎么花都花不完。

　　但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老板很快就厌倦了琴，手一挥，给了琴一笔钱，将苦苦哀求的琴赶出了别墅。

　　琴流着泪坐火车回家。

　　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琴在深圳当二奶被抛弃的消息，竟像长了翅膀的小鸟，比琴还早一步飞回村里。


　　村里人见了琴，都指指戳戳，流言蜚语纷至沓来，娘羞得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没有人愿意理琴一家人，说她家不干净，但秋生却找上门来了。

　　新婚的夜里，琴双眼紧盯着秋生，问道，我辜负了你，变了心，成了一个人见人厌的坏女人，你咋还要我。

　　秋生对琴说，我在娘娘那儿发了誓的，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永远永远。

　　琴听着听着，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 本帖最后由 雪里红 于 2010-12-31 22:43 编辑 ]

邱天

故事中有故事，故事之后又有故事，不错，欣赏了。

雪里红

谢谢邱版第一时间阅读和点评。遥祝元旦快乐。

刘满园

读了，祝你新年快乐！

雪里红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1-1-1 00:24 发表
读了，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刘版。

邱天

一篇好小说，精华！

雪里红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1-1 21:15 发表
一篇好小说，精华！

谢谢邱版的精华鼓励。问好。

曾经沧海

情节曲折，耐人寻味。
欣赏。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1-1 21:15 发表
一篇好小说，精华！

味道出来了。
支持精华

刘满园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1-1-1 00:24 发表
读了，祝你新年快乐！

支持精华！

刘满园

欣赏。

袅袅

小说情节构思十分巧妙，欣赏提读。

暴雨迎风

情节环环相扣，文字内涵丰富，支持好小说！

龙员外

好 :lol :lol :lol

雪里红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1-1-3 10:55 发表
情节曲折，耐人寻味。
欣赏。

谢谢来读和点评，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