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老师好亲切
□ 林文华
熙来攘往的人流中，经常会被一些声音绊住。由于我所从事的职业的原因，绊住我最多的是一声“老师”。语含亲切，听来舒心，半世辛劳在这一声“老师”里得到最丰盈的回馈。
叫我“老师”者大多是我的学生或他们的家长，有“现役”的，也有“退役”的；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或暂时遗忘了的。彼时四目相对，我搜肠刮肚，却实在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但我知道，他（她）肯定是我教过的某届学生中的一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生很容易记住老师的名讳，而老师却未必能清楚地记得他教过的每一个学生——太多了，数不清。面对如此尴尬而又幸福的情境，我只能抱歉地一笑，等着对方报上当年所在的班级和姓名。在学生不断的提醒中，记忆的碎片渐渐苏醒。某年某月不经意的一次谈话，一点关怀，我早忘记了，却被学生一生铭记着。
被人记得是很幸福的事。天下称呼何其多，只这一声“老师”，便道尽人间恩义。
人生在世，因为年龄伦理职业职务志趣等背景，我们会被冠以形形色色的称谓。我曾被路人称过“同志”，没有职业特点；也被家长叫过“师傅”，有小作坊的嫌疑；还有人叫我“主任”，官僚色彩太浓厚；小商小贩叫我“老板”，他们把路人都叫老板；还有人背地里叫我“教书先生”、“孩子王”、“耍嘴皮子的”等等，那是在侮辱我所从事的职业；还有人当我的面把我叫“教授”、“作家”、“文人”、“才子”……那是在损我，是比骂我还要严重的事件！走到哪里，我都是一个普通教师，是一个天天站讲台吃粉笔灰的人。不卑不亢，我不会因我的职业而过分的自惭或者自矜！
“天地君亲师”，我曾经被铭刻在祭祀的牌位上；“传道，受业，解惑”，我有施与别人幸福的能力；“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父母给了孩子身体，我给了孩子灵魂；“科教兴国”，我被赋予替国家培育英才的历史重任；“三人行必有我师”，在成为别人老师的同时，别人也会成为我的老师——比我优秀的，我学他的长处；比我差劲的，我把他作为反思的好材料——我有自知之明。
“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过去和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老师是不被看好的职业。清水衙门不出产豪宅和香车，教科书里也没有黄金屋和美人。面对几次改行的机会，我曾犹豫过，但我舍不得自己坚守了半生的学识和信仰，舍不得讲台下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舍不得纯真的书声琅琅的校园，也舍不得一年两个假期，最冷最热的时候可以待在家里……许多不舍把我留住了，一直到现在。
有一次乘公交，刚一上车就有人叫我“老师”，是刚毕业的一个女孩的母亲。她先是给我让座，然后用大嗓门在车厢里给我广播，说我的教学水平有多高，如何让她女儿考上了好大学。那人一直站着说，泪光闪烁着，言语中充满了夸耀和感激，引得满车厢挤挤挨挨的人都朝我这边张望，眼里全是羡慕和敬佩。我嘴上说着“客气了，过奖了”，但心里却是微醺的陶醉的感觉，很受用的。
站在信仰的门口，我异常平静。坚守清贫，唤醒良知，传承文明之外，还要传承古老的节操。一声“老师”意蕴丰富，除却尊崇和感恩，更多的是责任和担当、付出和坚持。为了这一声亲切的称呼，我要更加勤勉地工作。多少年后退休了，不在人世了，希望自己还能拥有这个称呼。
2011年1月27日(128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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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7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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