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征文我的春节：魂牵梦绕我的家－－回家过年

海怡

　　经过了一年的风风雨雨，尝尽了四季的酸甜苦辣，当一张张精美的賀卡又开始帶着朋友的浓浓情意飄落在办公桌上的时侯，我的心也开始了隐隐的顫抖：又到过年时了。

　　早几天我就与丈夫商量好了，今年的春节我们一家三口还得分开过，因为我山东老家的父亲已患脑萎缩多年，平日都是由我八十一岁的老母亲和妹妹照顾，过年这几天，我必须回去照顾父亲，好让妹妹回婆家过个团圆年。而此时我的远在豫东商丘的公婆也是常年卧病在床，好在丈夫的兄弟姊妹多，平时不缺人照料，所以，丈夫和婆家人都很通情理的劝我回山东陪父母，丈夫只带儿子回商丘陪我的公婆。这样过年已经延续好多年了。

　　腊月二十八，我辞别丈夫和孩子踏上回家的路，一路上我的心情都不能平静，想起多年前的许多春节，我都是随丈夫回婆家过年的。那时我的奶奶还在，父母身体也好，到过年，我妹妹也随妹夫携孩子回婆家了，只有我的父母陪奶奶过年。现在奶奶早已过世，父母老了，老的需要我陪了，想起这些心里就酸酸的。

　　妈妈和妹妹已在院门口等我了，我走进家门，急切的走到父亲的病床前，爸爸长时间不见阳光，脸色有些苍白，见我进来，丝毫没有欣喜的表情流露，只是死死的盯着我看，妈妈问：“知道是谁回来了吗？是大闺女吧？”，爸爸一直不说话，还是茫然的看着我，妈妈又对爸爸说：“你不是说想孩子吗？看看是不是大华回来陪你过年来了？”我坐在爸爸床边，拉起爸爸的手放在我的脸上，看着爸爸深陷的双眼，泪水顺脸而下：“爸爸――”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妈妈告诉我，有一天爸爸很清醒，妈妈问他：“想大妮吗？”“想，想也想不来呀。”爸爸忧忧的回答。可我现在回来了，爸爸却认不出我了……
　　
　　我知道无论我岁数多大，在父母面前都还是孩子。在平常的岁月里，总会让爸妈牵肠挂肚、左等右盼。平时我想他们是一阵一阵的，那种思念时常会被工作和生活琐事所淡化，而父母想我则是时时刻刻的。而实际上，无论他们怎么想，也只有平日假期和过年这几天，我才有可能回到他们的身边。

　　妈妈说爸爸该起床了，于是我代替母亲给爸爸一件件的穿上衣服，然后我抱上身，妹妹抱双腿把爸爸连拖带拉的放到圈椅里。晚饭妹妹已经做好，我妈妈就一勺菜，一勺汤一勺饭的喂着爸爸。我想喂，妈妈说我不行，爸爸吃饭慢，还要注意掌握饭量，妈妈心疼爸爸，怕我喂不好爸爸遭罪，只有她自己去做她才放心的――，一年365天，我的妈妈，还有我的妹妹就是这样侍奉着我卧病不起的爸爸。

　　腊月二十九，按照往年的惯例该炸过年的食品了。一大早，我和妹妹就把要下锅炸的菜洗净，把藕的皮去掉，切成薄薄的片，然后两片中间放进拌好的肉馅后一夹放好；又把绿豆面搅成糊，放进豆芽和姜茉葱花待炸成丸子；带鱼洗净切成断……一切准备停当，打开煤气灶开炸，这些事当年是奶奶和妈妈要做的，如今我和妹妹是家里的准主妇了。妹妹当帮手，我们配合的很默契，不像当年妈妈和奶奶炸东西时总是为火大火小炸胡食品而烦心。

　　第一锅藕夹炸好了，我夹了几个放到盘子里，放上一双筷子送给妈妈，妈妈端着走到院子里虔诚的供奉苍天，然后又走到客厅，把盘子放到爷爷奶奶的照片下，然后恭恭敬敬的给爷爷奶奶磕头……在我的老家，在那个偏远的小村，人们吃年夜饭之前是必定先去上坟的，一来表示对逝去亲人的怀念，二来也是祈求祖宗保佑来年全家平安五谷丰登。为了这些朴素而虔诚的愿望，村里几乎出动了所有男人，当年我年迈的祖父、年轻的父亲就是一步一步地踩着深深的积雪向村东南的坟地走去，那儿埋着我过世的太祖父母。而眼前的父亲不能再在祖先牌位前燃香尽孝，只好由母亲去完成这神圣的使命了。

　　――看着妈妈焚香叩头的背影，我想起了去年、前年、母亲的背影便在我过年的记忆中一幅幅的累加起来。一年又一年，年到底是什麽呢？年实际上就是时间的脚步，就是岁月的门槛。在香烟的萦绕中，我想起朱自清的散文《匆匆》中对日子的描述，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風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剩下的是生活的无奈和艰辛。爷爷奶奶走了，爸爸妈妈老了，我们也已到中年，时间老人就是这样岁岁年年催迫着我们一代代的变老，一辈辈的更迭……

　　大年三十中午，妹妹一家回婆家了，我担起了贴春联的任务。这让我想起了爷爷――爷爷曾是村子里唯一读过私塾的人，写一手工整的颜体。每到年三十，村子里的叔叔伯伯们就裁好了红纸央爷爷写春联，人挤了满满的一院子，我常和妹妹争着为爷爷磨墨，那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每当此时，爷爷就挥舞起他硕大的羊毫，写下一行行诸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类漂亮的大字，那是他一年里最得意的时光。那时候感觉天气比现在冷，对联好似也特别的红。时光荏苒，爷爷的笔早已找不到了，我与妹妹抢着为爷爷磨墨的日子也只有在梦里再现了，我手里的对联也成了电脑制作的油光花哨的字体。我拿着对联，妈妈涂好了浆糊，对联很快的贴好了，又在门上和房间的柜子上倒贴了几个福字。妈妈看着这些笑了，坐在椅子上的爸爸眼光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黄昏时分，小城爆出一阵阵响脆的鞭炮声：一年里最后一餐就要开始了。我把小饭桌放在我爸爸的椅子旁边，让妈妈也坐下来，这顿饭完全由我来做，我用尽浑身解数，做了满满的一大桌菜，妈妈还拿出酒，吃饭的桌子上放了妹妹一家、我丈夫和儿子的筷子、饭碗，然后妈妈对我和爸爸说：“妮呀，他爸呀，今天咱们一家团团圆圆的过大年了。”我给妈妈、爸爸斟酒，然后对妈妈爸爸说：“祝爸新年愉快，祝妈妈来年身体健康。”妈妈端起酒杯也让爸爸放在嘴上抿了抿，就开始喂爸爸吃饭了，就这样我陪爸爸妈妈在声声鞭炮声中吃完了年夜饭。

　　吃过饭，让爸爸睡下，我和妈妈就开始包初一早晨吃的饺子。和好面，饺子馅是韭菜鸡蛋拌成的素馅，妈妈说初一早晨吃素馅饺子一年都素静平安。我低头擀着饺子皮，妈妈坐在我身边包饺子，妈妈的“唠叨”开始了：“妮呀，你本该回你婆家的，可为了我和你爸来咱家，真是对不住你婆婆公公，一会打个电话给他们提早拜年呀。”我说知道。她又说：“为了我老俩口，你们一家三口也不能团圆，妈心里不好受呀。姑爷好呀，人家通情理，可千万好好对人家。还有孩子，成年读书在外见不到你，过个年还不能偎着你，爸妈拖累你和你妹妹了，妈心里啥都清楚，妈想起这些不好受啊。”我说别想这麽多，我们还年轻来日方长呀。妈妈却还在唠叨：“妮呀，大年下我不该说些不高兴的话，可不说不行呀，你爸爸这病一天不如一天了，你能来你爸和我都高兴呀。我也八十一了，我们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有老爸老妈是个家，没了我们你和你妹妹再见面那就是有数的了。”我心里发酸，说：“妈呀，你和爸爸都能活大年纪，我奶奶还活到九十岁呢。”我安慰着老妈，但我知道妈妈说的都是大实话，我还能见到爸妈的日子屈指可数了，见一面是一面了，用妈妈的话说：他们是熟透的瓜了，随时都会瓜熟蒂落的……

　　初一早晨，鞭炮响连天，我正在下饺子，床上的爸爸说：“这是过年了？”妈妈听了赶紧对我喊：“妮呀，你爸脑子清醒了――”，我把锅掀开盖，急忙跑到爸爸的床前：“爸爸，新年好。”“好呀，是大华呀。孩子来了吗？”爸爸清楚的问我。我高兴地只掉泪，爸爸在新年初始清醒了，终于认得我了，我告诉他我儿子回奶奶家了，爸爸说：“应该呀，人家爷爷奶奶比咱想孙子。”我含着泪点点头对爸爸说，吃了饭我给你穿起来，你的同事该来看你了。爸爸点点头，眼泪也流了出来。妈妈给爸爸擦掉眼泪说：“不哭，今天过年呢，你不是很想你的同事吗？一会他们就来给你拜年了，等着呀。”

　　我的饺子刚下好，大门就被敲开了，是我爸爸单位的孙医生，他是我爸爸的老朋友，也近八十岁了，爸爸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他们四目相望，双泪长流，竟然谁都不说一句话，妈妈在一边赶紧打圆场：“你俩都高兴呀，你看妮她爸今天能认识咱兄弟了，多好。”正说着，一大帮人又拥进来给爸妈拜年，我一一问候着，回答着，忙的不亦乐乎。趁没人来的空隙我又给爸爸穿上妹妹买的新衣服，给爸爸喂了饺子吃，还让爸爸吃了妈妈特意蒸的枣子甜米饭，妈妈说吃了甜米饭一年一家都会甜甜蜜蜜的……

　　大年初四，我该离家回郑州了，我收拾好东西，到爸爸身边与他告别，爸爸这几天精神太累了，又认不出我了，我说爸爸我走了，爸爸毫无表情，我难过的拉起他的手说：“爸爸你又不认识我了吗？”爸爸依然木木的看着我，没有一点留恋的意思。记得爸爸身体好的时候总是骑着他的小三轮车送我到车站，直到看不到车的背影他才离去的，可此时他再也不会送我了……

　　在我离开家门的时候妈妈问我什麽时候还回来，我说二月初二是爸爸的生日，我一定回。妹妹搀扶着妈妈颤微微的走出家门，一直送我到大路上。我上了出租车，努力的扭身向她们挥手，泪眼婆娑中，我看到妈妈那稀疏的白发在寒风中飘了起来……

　　　　　　　　　　　　　　　　　　　　 2004.2.2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房子

真是亲情无限，让人为之动容。

李幼谦

真挚动人，不仅看出亲情，还读出几家人的善良来。

透透

姐姐好文章，感动。

海怡

房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的关注，多指教。：））

海怡

飞飞妹妹，从家回来已近半月，但心里一直还是沉沉的，父爱如山，父亲有时却不知道爱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一天老去，心里难受呀。：（（

海怡

李姐姐，谢谢您关注海怡的文章，请多指教。：））

海怡

透透妹妹多多指教呀。：））

七彩燕

最初由 海怡 发表
　　经过了一年的风风雨雨，尝尽了四季的酸甜苦辣，当一张张精美的賀卡又开始帶着朋友的浓浓情意飄落在办公桌上的时侯，我的心也开始了隐隐的顫抖：又到过年时了。

　　早几天我就与丈夫商量好了，今年的春节我们...

读完帖子，更加理解了为何要回家过年的情结！

海怡

彩燕，谢谢你的理解。早晨好。：））

戈眉

春节快乐！！感动中！！问好！

海怡

戈眉小妹上午好。谢谢关注，多指教。：））

张乃光

引用：
＿＿＿＿＿＿＿＿＿＿＿＿＿＿＿＿＿＿＿＿＿＿＿＿＿＿＿＿＿＿＿
平时我想他们是一阵一阵的，那种思念时常会被工作和生活琐事所淡化，而父母想我则是时时刻刻的。
＿＿＿＿＿＿＿＿＿＿＿＿＿＿＿＿＿＿＿＿＿＿＿＿＿＿＿＿＿＿＿
说得多好！让人想起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诗句。难怪得《常回家看看》唱响了中国大地——这才是真正的过年，比起那些公款吃喝、吆三喝六的过年来，这样的年更有味道！

冰雪芙蓉

海怡姐姐真是全中国最最标准的
好女儿、好儿媳、好妻子、好妈妈，
孝顺、贤惠、勤劳、温柔、善良......

有机会一定要向海怡姐姐讨教怎么做一个
好女儿、好妻子、好儿媳、好妈妈哟。

舄兢

姐姐，是个好女儿，常常从你的文章里感觉到你对父母的那种难以释怀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