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夏冰

　　
　　
　　1.
　　
　　凌晨5时左右，王涵做了一个梦，居然把自己吓醒了。
　　
　　梦里，王涵是走在大街上。迎面跑来许许多多小狗，各式各样，颜色各异，呜哇乱叫。王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茫然地望着它们绝尘而去，然后摇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这时候，王涵觉得不对了——总迈不开腿脚，总有什么扯着自己左边的裤脚，王涵扭头去看，惊呆了。
　　
　　一只小猪。一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猪。它哼哼着，紧紧咬住王涵的左裤脚，还仰着脑袋，瞅着王涵的眼神，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就不让你走！”
　　
　　王涵一点儿也没有感到这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猪可爱，相反，它让他惊骇极了。
　　
　　王涵一下子醒来。王涵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狂跳不已。
　　
　　2.
　　
　　那只小猪的眼珠子真亮。
　　
　　王涵起床后，刷牙洗脸吃早点的同时，一次又一次想起小猪那乌溜溜、亮晶晶的眼珠子。王涵想，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梦。以至于在咬着一口馒头还没下咽的时候，笑出了声。
　　
　　妻子惊奇地瞄了王涵一眼，鼻子一哼：“你发啥神经呢？”
　　
　　王涵看着妻子，还是在笑：“不是。我告你啊，我梦见一只小猪……”
　　
　　还没说完，妻子打断了他的话头：“一只小猪啊，我以为你梦见一块金砖哩。”说完放下饭碗，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打扮去了。
　　
　　王涵只得轻叹一口气，把剩下的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3.
　　
　　王涵几乎是踩着钟点走进了办公室。进门第一件事，他习惯地打开电脑，然后收拾清理桌子，坐下来，闭上眼睛养一会儿神。同时，不误跟进来出去的小年轻逗几句趣儿。
　　
　　一天就在这样轻松、平常、规律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
　　
　　电脑自动启动程序已经完成。王涵按序打开原野文学网、163邮箱、新浪博客。
　　
　　如今，网络发展日新月异，其飞快更新的速度令人咋舌。自从去年通过好友介绍走进原野文学网以来，王涵便从林立众多的文学网站里，选中“原野”这个名字相对要大气的网站，作为自己的主阵地。注册进驻“原野”后，王涵便习惯了每天首先进“原野”逛上一圈。尤其是，前些时候，由网站总编提议，王涵做了小说栏目的副主编。这样一来，王涵在“原野”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就更多了。
　　
　　近来公司手头的活并不紧张，作为公司文案，王涵有足够的机动时间供自己掌握。
　　
　　王涵先浏览了一番“原野”首页，接着点开飞笺查看，并有选择地做了回复。
　　
　　网易邮箱里有一份新邮件，是《安徽文学》的复函。意为几天前王涵投稿的短篇小说《风尘》，已经通过第一编辑审核，业已进入主编审核阶段。王涵在回复中，向编辑表示了真诚的感谢和问候。
　　
　　接下来，王涵在博客里写下了凌晨那个怪异的梦。
　　
　　再一次凝视那只小猪乌亮的眼珠子，王涵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
　　
　　4.
　　
　　王涵接触网络，始于2005年。一开始，他连开机关机都找不着门道，是名副其实的“菜鸟”。至今他仍然记得，一开始学习电脑，自己翘着指头，学习打字，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的情形。几年下来，他已经能够很熟练地打字，处理文档，收发电子文件，浏览各种网站了。王涵没有想到，将近50岁的自己，还这么具有可塑性。真的，网络使他越发充满了自信心。这是王涵最引以为豪的。其骄傲的程度，不亚于他写出一篇颇为得意的小说来。
　　
　　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是生活在三个世界里：现实世界、小说世界和网络世界。究竟自己此刻置身哪个世界？王涵一想就迷惑。因为这三个世界老是纠缠、打架、混杂，王涵可以在同一时间做这三个世界里的事情。就是说，既处理公司的工作和生活中的杂事，又构思小说情境，还琢磨着“原野”的一些事务。邪门儿的是，在做这三个世界里的事情时，王涵一点也不乱，丝丝入扣，井井有条，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王涵说不清这三个世界的交织，究竟是充实成就了自己，还是连累拖垮了自己。王涵已经不止一次意识到，不定什么时候，不定做着什么事情，脑子会那么晕厥一下。一秒两秒钟的事情，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经历得多了，他知道，肯定不是假象。自己的身体真的是有什么需要注重的地方了。但是，尽管如此，王涵往往还是忽略了，自以为不急，并没有真正注重起来。
　　
　　5.
　　
　　王涵闭目凝神，开始在脑子里过电影。
　　
　　与原野有关的一些大小事务，一一在他脑海里闪过。
　　
　　最近原野举办的“爱情”征文应该提早进入筛选甄别环节了，否则后期时间会太过紧张。
　　
　　王涵在记事簿上记了一笔。
　　
　　关于敏感题材进入小说。前几天有个作者投来的小说，内容涉及敏感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征得总编同意，王涵执行了退稿。事后，作者三番五次解释说那都是真实历史，是客观存在。质问为什么不能表现？是啊，再真实的题材，一旦涉及敏感，就不能随心所欲。毕竟，一定的规范和原则，还是需要注意的。王涵想，就这个敏感题材进入小说的问题，有必要在“原野”作者中认真讨论一下，求得共识。相信持有这位作者观点的人不在少数，回头先跟小说主编谈谈吧。
　　
　　王涵又记上一笔。
　　
　　自己做的实验小说系列，也该更新了。
　　
　　王涵再记上一笔。
　　
　　还有抄袭问题，虽然三令五申，但是屡禁不止。无论是在现实中的报刊杂志，还是网络平台，抄袭绝对是一种令人深恶痛绝的现象。这种不劳而获的行为，足以证明这些人根本不把别人的精神劳动当回事，也根本体会不到自我创作所拥有的无限快乐。通过此举，他们无非想做自我标榜：看，我也会写！看，我写得多漂亮！就说在“原野”吧，或许一些文章会作为“漏网之鱼”被发表，被推荐，甚至被评为精品，这更能满足这些人的虚荣心。也有人认为，他们愿意抄就让他们抄去吧，关键是你能不能写出好文章来，关键是人家愿意不愿意抄你的，我的文章还巴不得让人抄呢。有人抄，说明咱的文章好，也算是给咱义务做宣传广告吧。其实，事情不是这么简单。问题是，这种行为的自由泛滥，不仅损害了文章原创作者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给作者带来了伤害，也给网站文明健康发展带来了负面影响，决不可听之任之。需要在全体编辑中明确“打假”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需要大家一起来呼唤尊重他人意识，呼唤原创写作，诚信写作。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重视就能解决的。事情只有不再是单人匹马的事情，才有望取得良好成效。
　　
　　王涵梳理着思绪，简要记着，并在“单人匹马”四个字下面加了着重号。
　　
　　另外，应该跟新来的一位小说作者沟通一下。这个叫叶城的家伙，小说写得挺漂亮，就是不注重细枝末节，作品中老是出现错别字。对于精品写手来说，这样的低级错误是致命的。你的小说再好读，不到10行就出现将近10个错别字，你想想看那是什么效果？可是不行，王涵已经在其作品后跟帖，或者飞笺，做过多次提示了，他依然我行我素，这就十分令人头疼。说实话，网络上这样的写手很多，一点也不注重自己的文字质量，一点也不懂得尊重自己和尊重别人。这一点应该引起写手们的广泛注意。再者说了，精品就是“原野”的脸，精品代表着“原野”形象。越是漂亮文字，越应该注意精益求精，这样才无愧于精品之称。王涵琢磨，要不设法得到叶城的QQ号，通过有意无意的聊天交流，或许能促使他意识到这些“小毛病”的大危害？另外也可以在小说创作方面彼此做有益交流。想到这里，王涵便给叶城发了一个飞笺，明确告知其自己的QQ号，并表示了愿意与其进一步交流的初衷。
　　
　　6.
　　
　　接下来，王涵打开小说栏目，开始逐篇阅读那些新发表的篇目。该主编推荐的，主编推荐，该精品推荐的，精品推荐，并随时把阅读感受跟帖在作品后面。这种过滤阅读，已经成为王涵每天的必做项目了。通过这样的过滤阅读，王涵不仅体悟到一些佳作的好处妙处，而且对一些小说作者有了更进一步的把握和了解。
　　
　　很显然，王涵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做这一套网络编辑工作了。当然，王涵不会忘记，自己一开始着手这项工作时，手忙脚乱、顾此失彼的情形。多亏了总编和小说栏目主编两位先生以及编辑队伍里其他朋友的倾力帮助，悉心指教，王涵才逐步找到了门径，步上了正轨。
　　
　　当看完“静静的流水”写的一篇小说后，王涵忽然心有所动。他想，这位“流水”，小说写得好，文面也干净。要不，联系一下，看其是否愿意加入“原野”小说编辑队伍？王涵始终认为，逐步充实、强化、巩固编辑队伍，对于“原野”的长远发展，实在说，也是一桩不容小觑的事情啊！
　　
　　王涵先给小说栏目主编飞笺，提议对“静静的流水”作加入编辑队伍前的例行考察。
　　
　　7.
　　
　　利用闲暇，王涵完成了一部中篇小说，有5万余字。小说的名字叫做《一只粉嘟嘟的小猪》。王涵在那个梦境的基础上，作了广泛深入的联想与延伸，到后来，搞得连他自个儿也分不清了真假，以为自己的生活里真的有这么一只粉嘟嘟的小猪呢。意识到这一点，王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王涵把初稿拿给妻子看，妻子看了直撇嘴。王涵问怎么了，她说：“不过瘾。”
　　
　　王涵就再改。虽然妻子只是一个幼儿园园长，平常除了忙她的孩子们，就是忙这个家，不怎么见她看小说，估计她也不怎么懂小说，但是她却总能说到点子上，这让王涵觉得挺邪门儿。尽管邪门儿，王涵相信她说得在理。所以对于她的意见和建议总是言听计从。
　　
　　手忙脚乱改了一遍，再拿给妻子看。妻子微微点头：“好多了。”王涵踏实了。他想，妻子总是严格要求他的，能够得到这样的评语已经是他的福分了。
　　
　　兄弟网站与“原野”一起举行“新创作”小说大奖赛，恰巧赶上王涵这部中篇脱稿，王涵便趁兴投出去了。
　　
　　8.
　　
　　这天一上班，王涵打开“原野”飞笺，发现其中有一条是一名小说作者要求置换稿件内容的。作者青云说，已对小说做了较大修改，考虑到是王涵编辑编发的作品，所以希望王涵编辑能够理解，并予以置换，具体修改稿附后。
　　
　　王涵看了看，全文两万余字，要置换的话，需要重新审读。一些语病、错别字、不规范的标点符号，当尽量避免出现在发表的文章中。这并不仅仅是作者想的置换一下那么简单。这需要时间，以及精力。你重新审读，务必要加大审稿量，时间、精力都是挑战。尤其是对于临近50岁的王涵而言。事实上，这样的置换工作，王涵已经做过多次了。王涵没有迟疑，开始从头阅读作者修改后的小说。
　　
　　王涵心想，也许作者不会知道，他是通过把文章复制粘贴到Word文档里看的，这样一来字号可以大点，方便已经有些老眼昏花的他审读，二来不规范的标点符号可以及时替换，三来方便保存，避免因为停电断网造成不应有的损失。
　　
　　9.
　　
　　王涵病了。
　　
　　坐在办公室看稿的时候，王涵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恶心，头晕。他想起身倒杯水喝了压一压，但是一往起站，身体便晃了晃，险些栽倒。他赶紧抓住一旁的椅子。
　　
　　同事小李正好走过来，扶着王涵坐下，给他倒一杯水，说：“看来你是太劳累了。”
　　
　　王涵感激地看着小李，说：“也没做什么呀。你忙去吧，过会儿就没事了。”
　　
　　看着走开的小李，王涵寻思，莫非又是自己那晕厥的毛病犯了？不过又不大像。以前不恶心的呀。要么就是自己的老胃病又来捣乱？有可能。回头买盒吗丁啉吃吃看。
　　
　　坐在电脑前没多久，全身汗湿。王涵觉得自己不能硬撑着了，于是在一旁的沙发上躺下来。
　　
　　晚上回到家里，王涵继续审读那篇小说。正读着，王涵就觉得不对劲，肚子里有东西一个劲往起涌，浑身一下子大汗淋漓。
　　
　　王涵关了电脑，摸索着走到床边，扯被子躺下来。
　　
　　王涵把双手压在肚子上，感觉好点儿。
　　
　　屋门开处，妻子下班回来了。一进门，妻子惊奇极了：“咦，今儿咋没开电脑？”
　　
　　王涵有气无力地说：“还电脑呢。你先到外面给我买一盒吗丁啉吧。”
　　
　　妻子转身出去了，王涵伸手取过手机来，给小说主编发了一个短信，告知其自己的病况，栏目事务暂时请其打理。
　　
　　10.
　　
　　王涵请了一周病假，安心钻在家里休养自己的胃。
　　
　　公司承办的报纸上有一个叫“游客天地”的栏目。几年来，通过网络，王涵结识了天南地北众多文朋诗友。这些热心朋友的诗文，经过王涵的选择、与作者的联系沟通，源源不断地从网络上走到了“游客天地”。然后，通过邮局，又走向全国各地，让更多的读者欣赏、流连。每每在网络上发现适用的稿子，王涵都十分开心。他认真做了跟帖回复，给作者飞笺或者QQ留言。同意发表的作者会提供通联名址和邮编，甚至还有电话。王涵专门做了一个“作者通联登记册”，网名、真名、地址、电话等等。都按省、市、自治区分别收入，以首字母排序，条理明晰，看起来很方便。截止到现在，王涵已经同包括“原野”在内的多家文学网站近200名作者保持友好往来关系。常常就有作者打来电话，或者在QQ上询问，近期是否刊登了自己的稿子，或者是否有新报纸寄出。有的作者一直收不到报纸，王涵就设法会同邮局等相关方面，疏通渠道，使作者能够在尽早的时间看到自己的文章。
　　
　　所以，抽暇在“原野”等文学网站为自己的报纸选稿，也是王涵要做的“大事”之一。
　　
　　这天，王涵觉得自己能够在电脑前坐着了，便着手做这件事情。他浏览于几家熟悉的文学网站，看了几篇散文，选中其中一篇，便给作者跟帖留言。然后，王涵感觉到了疲倦，便关机上床躺下，顺手拿起一本《大家》杂志来，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他瞅一眼静静地待在桌上的电脑，心想：三天，三天后，再上网，争取等上三天。
　　
　　11.
　　
　　上街买菜的工夫，王涵遇见一个人，是几年前的一个同事。同事年长他几岁，擅长写人物传记之类，这种文章正适合报纸选登，被写的人和企业也能给他点报酬，从而多多少少缓解其生活困境。因此几年来这位兄长到处给自己招揽活计，和人说起话来，不出三句话就直入主题。为避免陷入这位仁兄的漩涡，王涵准备简单说上几句就撤，没想到今天这仁兄没说及自己的话题，而是兴致勃勃询问起了与网络有关的一些问题，什么怎样处理文档，怎样收发邮件，怎样发送图片，等等，问了个不亦乐乎。王涵好容易逮住机会问他道：“咋急着学起这些来啦？”
　　
　　同事说：“唉，快不用说啦，我不是写那些稿吗，就会纸上写，不会电脑上打字，也不会拾掇到文档里，更不会通过什么电子邮箱发给报社，以前全凭自己跑路送，如今这社会，谁还这么做呀？咱也只好与时俱进呀！可是话好说，事难做，我这六十岁的人啦，笨胳膊僵腿的，哪里能耍得了那些。听说你在这方面是行家，这不是正好遇上了么，所以赶紧取取经。”
　　
　　闻听此言，王涵禁不住笑了。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给老兄讲了一番，老兄听着连连点头，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明白了多少。
　　
　　12.
　　
　　两天，仅仅过了两天，王涵终于按捺不住了，还是打开了电脑。王涵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上网有瘾了。就像网友们说的那样，三天不“触网”，心里怪难活。
　　
　　这天，王涵在一个文学论坛里闲逛，顺便给自己的报纸选稿，无意中看到一个“写与不写，其实不是一个问题”的帖子：
　　
　　写与不写，其实不是一个问题。
　　
　　许是受朋友们影响，虽然你似乎逃离了那些痴迷写作的朋友，但仍然难以逃脱认为写作是种事情或者责任，或者其他。这样的认为当然并非坏事，相反，一个骨子里有写作欲望的人总会拥有比常人更为丰富的心灵或者更为丰富的人生，而如果碰巧不经意写下来的东西有人识得，也起码不那么孤独和自绝。
　　
　　在我看来，将这么大一段文字堆淹在一个臭长无边的画行帖子里，也差不多无异于写到笔记本里并顺手扔进一个抽屉。它对你并不“重要”，所以你不必郑重其事开个新帖起个炫目名字并放到某些火热论坛；它也不是“玩物”，谁会玩得这么纠结这么难受并这么真诚呢？
　　
　　我没有花过整个下午看一个小孩玩他最心爱玩具的样子，那一定非常感人，但他如果终日关爱他的玩具，我会担心他因此丧失对他人的关爱，甚至对自己的关爱。我从不否认玩具让人迷恋并乐在其中无需他人解得这种说法和姿态，但我也坚持认为玩具终归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甚至更纯粹世界的屏障。换句话说，相比和你一样喜欢你的玩具，我更愿意喜欢你的人，虽然前者可能更使你愉悦，在你痴迷其中的时候。
　　
　　再说回你这段回复，它被随性扔下，但对我来说却比你的任何主帖更为重要和动人，同时它也并没有因为随意而显得粗糙，相反，它一样显现出基本的行文素养和思想功底，让人懂得，并让人欣赏。
　　
　　这样说来，为什么要抛弃喜欢文字呢？为什么不能让它生长到你骨头里然后假装忘掉呢？就像你小时候的风铃，无论成长何时，无论欢欣寂寥，你偶尔听它悦耳而熟悉声音在生命中轻轻响起，甚至兴之所至随音起舞，你的心灵因之安宁充实，而你的身影因之动人美好——如果碰巧有人看到。
　　
　　发帖者名叫“飞翔”。很显然，这是针对某一位文友的文字回复的。王涵着意去找相关帖子看了一遍。看完，感觉十分安心。
　　
　　王涵记得，自己最初写作时候的情形。那种稚拙状态，那种无所把握状态。究竟是什么，使得自己一路走来，没有放弃？自从进入“原野”以来，自己孜孜不倦地做小说系列实验探索，得到众多方家大师、文朋好友的关注和指导以及交流，得以收获些许，心中自慰。难道这些还不够么？还不足以让我们安心做写作这件让我们温暖的事情么？
　　
　　我们为什么要写？我们为谁而写？我们能写出个什么模样来？我们在写作中获得了什么？……王涵觉得，这个帖子，值得文友们来读一读，玩味玩味。
　　
　　13.
　　
　　一周后，王涵感觉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于是去上班。仅仅一周，王涵却觉得过了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似的，见了同事们感到很亲切。同事们也纷纷问候他，就连一个新来的女孩也向他点头致意。王涵心里便暖呼呼的。
　　
　　一上线，王涵就发现了QQ提示栏闪动着的列表里，总编那特别的头像。
　　
　　——你被投诉了。
　　
　　——怎么啦？
　　
　　——一位叫“青云”的作者说，你故意压着他修改后的小说不予置换。有这事吗？
　　
　　——噢，有这么回事，但不是故意压着，实在是——
　　
　　王涵把自己当时正在审读、忽然病了、后来居然忘掉——这些情形，一五一十向总编做了汇报。
　　
　　——嗨，全怪自己这破记性！
　　
　　王涵一再跟总编强调。
　　
　　总编马上表示理解，并建议王涵立即向作者青云飞笺致歉，并及时审读作品予以置换。
　　
　　王涵马不停蹄投入了工作。
　　
　　有多久了，自己的破记性一再来捣乱？
　　
　　王涵陷入迷惑中。
　　
　　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家里，正忙着呢，想起来喝水，一抬头，发现杯子里早倒好的水已经变凉，一口都没喝。常常这样。
　　
　　还有，不知道几点钟了，习惯地掏手机看了看。把手机放回兜里，继续走路或者做事。然后猛然想起问自己，究竟几点了？脑子里全无印象。只好再次掏出手机来，盯着看上一遍……
　　
　　那天凌晨，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可以在小说中运用并延续拓展开来、十分有意境的一句话。王涵想着，又美滋滋地睡着了。再次醒来，只记得有过那句话，具体什么话，空空如也，徒唤奈何！为啥当时不用笔记下来？王涵使劲问自己，真想照脑门儿捶自己几拳。问题是，类似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此种种，无一不鲜明地告诉王涵，衰老，已经很凌厉地入侵他的肌体了。包括记忆力的丧失，包括精力的明显不济。像以上种种，大概是身体给予自己的友好提醒吧。当然，衰老是客观规律，任何人都避免不了。但是，合理、有效地利用自身价值，总是应该的吧。看来，自己的身体，真的是需要注重起来了。可是，有谁能知道，王涵要想真正做到这种注重，有多难。
　　
　　14.
　　
　　一大早，妻子就推醒了王涵。王涵迷迷糊糊的，舍不得睁眼。昨晚熬夜写小说熬到快两点了，他还没睡够呢。妻子把嘴附在王涵耳朵上，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却彻底把王涵惊醒了。妻子说：“我也梦见一只猪呢！”
　　
　　王涵翻身坐起，捧住妻子的脸，问：“是吗？快说说，是小猪不是？也是粉色的么？”
　　
　　“看你，”妻子一把推开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啊，梦到一只大猪——”然后猛地盯着王涵，又说，“比你强吧？”
　　
　　“唉，”王涵仰头倒下去，“大猪哇——”
　　
　　“大猪咋啦？”妻子不服气地说，“我梦见它呀，哼哼哈哈走到我跟前，趁我不注意，一下子就咬住了我的脚——”
　　
　　“哈哈！你的脚，你的脚——”王涵不禁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拍打着肚皮，身子还在床上一颤一颤的。
　　
　　“我叫你笑！我叫你笑！”妻子不依不饶了，扑上来就挠，脖颈，胳肢窝，肚子上，挠得王涵直讨饶，她才住了手。
　　
　　“我想啊，我这只大猪说不定是你那只小猪的妈呢。”王涵本来不笑了，却又被妻子这句话给逗笑了。他反守为攻，一翻身扑到妻子身上，挠她。
　　
　　夫妻俩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15.
　　
　　王涵是想着妻子梦里的大猪，处理完公司一些事情的。他一边做事一边笑，惹得一旁的小朱一个劲打量他。王涵斜睨着小朱，道：“怎么了，这么看我？”
　　
　　小朱是个刚来的女孩子，听了王涵的话吃吃笑：“您没事老笑啥呀？”
　　
　　“没事就不能笑吗？”王涵瞄小朱一眼，看见女孩脸有些红，转脸一边忙活着，一边说，“再以后跟我说话，别总是‘您’‘您’的。”
　　
　　“为啥？”小朱还是笑盈盈的。
　　
　　“听着不舒服。”
　　
　　“噢。”小朱答应着，俏丽的脸蛋又红了，于是不再说话，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手头事情告一段落，王涵直接进入“原野”，做例行的筛选精品的工作。他注意到新发表的一篇叫做《诡计》的小说，人物形象十分鲜活，文笔构思新颖独到，精巧的故事里含蕴丰富，耐人寻味。小说作者正是“静静的流水”。看到这个名字，王涵心里一动。于是信手给小说主编飞笺，询问关于“流水”任职编辑的考察，进行得怎样了。
　　
　　这时候他看到了一条新飞笺，是叶城的。叶城说，自己习惯了不受限制地随心写，而且不喜欢写完再去修改，因此作品里出现个把错别字也实属无奈。王涵看了，只好暗暗叹息。
　　
　　16.
　　
　　接下来王涵看到，“新创作”小说大奖赛获奖作品揭晓了，自己的《一只粉嘟嘟的小猪》获得了惟一的特等奖。这是出乎王涵意料的。王涵把自己的小说跟其它几部获奖小说反复做了比对阅读，感觉自己的“小猪”之所以拔得头筹，委实是有些幸运的成分在内的。王涵认真看了那些跟在作品后面的热评，感觉不能说没有道理，但还是千篇一律一边倒地吹风唱赞歌的居多。王涵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小说存在的不足，所以，当他看到其中一个帖子时，不禁微微一怔。
　　
　　那个帖子是这样的：
　　
　　大作赏读。能够充分领略作者从容大气的架构能力和叙述手段，钦佩之至！倘能从作品整体的平衡布局、层次运用诸方面做出努力，相信作品会更加赏心悦目。
　　
　　发帖者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芳草”。王涵查看了一下，知道这位“芳草”注册不到一周，还没有在“原野”发表任何文章。
　　
　　王涵给“芳草”发了一个飞笺，一来表达真诚的问候；二来诚恳地表示，就小说创作，期待与对方做进一步的探讨与交流。
　　
　　17.
　　
　　几天后，“芳草”在“原野”没有任何消息。既没有回复飞笺，又没有发表文章。王涵有意点击了近期发表的一些小说，也没有注意到有芳草的回帖。
　　
　　莫非这是“原野”某一位小说写手？“芳草”只是其偶尔使用的一个名号？
　　
　　很有可能。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涵几乎淡忘了这位“芳草”。说几乎，是因为事实上王涵并没有淡忘。王涵明白，文友之间对于作品的真切交流与真诚关注，是默契的，无法忽略的。或许对方还在以其它方式关注着自己和“原野”其他写手——比如说，换一个名字跟帖交流，比如说，只是默默地阅读，暂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因此给人的感觉就是，貌似对方不再存在一样。
　　
　　王涵想，自从身陷“网海”以来，究竟有多少“芳草”在默默关注着自己？难说！自己每篇文章后那陆续增加中的点击量，看去是一个个数字，简单并且枯燥。但是，你仔细一想也便了然。那些数字里，拥有着可贵的真诚，弥漫着温馨的气息，你无法忽略。
　　
　　18.
　　
　　周末，当王涵登录QQ时，却不能自动登录了。因为是在家里用，王涵设置了“记住密码”和“自动登录”，方便自己随时进入。
　　
　　王涵用左键按动需要输入帐号的那个空格，一下子，他愣住了。
　　
　　那个空格里，蹦出来两个号码，一个是王涵熟悉的，那是他自己的，另一个很陌生，是谁的？
　　
　　王涵点击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也是“自动登录”，所以很便当的，进入了。
　　
　　“芳草”。QQ的主人叫“芳草”。
　　
　　“芳草”？
　　
　　儿子远在沈阳上学，妻子从来不玩QQ，她连QQ号都没申请过。
　　
　　那么，这是咋回事？
　　
　　王涵一时有些茫然。
　　
　　等静一静，他有些明白了。
　　
　　只能说明，妻子也申请了QQ。
　　
　　而一个不容他忽略的事实是，妻子，似乎就是“芳草”。或者，此芳草非彼芳草。
　　
　　王涵慢慢点开“芳草”的空间。最新的日志是这样的：
　　
　　嘿嘿，我敢保证王涵这个傻笨笨做梦也想不到“芳草”是谁。我还敢保证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开通QQ。所以我完全可以放心地写下这些话。其实就算是让他知道了也无所谓。不过，最好还是这样好。我喜欢这样。说实在的，他那个小猪猪的梦比我的大猪好玩儿多了。可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呀，既让他梦到小猪猪，又让他写下那篇小说，还居然得了大奖。可是，话又说回来，小说确实不错。这不是恭维。我才懒得恭维他呢。再说，让我写的话，也不一定能写出来。自知之明还是有滴。嘿嘿，自己知道就得。悄悄话对自己说，就是这样的。
　　
　　看着“芳草”的日志，王涵心里五味杂陈。王涵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世上很多事，你往往自以为明白。
　　
　　人是一种多么容易自以为是的动物啊。
　　
　　既然她一直没有明说，那么，这算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个秘密。
　　
　　那就让其永远是个秘密吧。
　　
　　王涵拿定了主意。
　　
　　19.
　　
　　有些日子了，王涵感觉自己总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明明身在此处，心却飘渺无迹。像前些天上班路上，眼瞅着一个女孩骑自行车从对面逆行而来，王涵却不加闪避，险些撞上去，多亏那女孩机灵地往旁边一躲。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让王涵很是不安。他把这种状态告诉了妻子，妻子吩咐他上下班路上要注意安全。王涵满口答应了，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注意。因为，明明的，心是不由自己的，满世界飘啊飘的，让他不踏实，却又毫无办法。
　　
　　这天公司来了客人，中午大家一并在街上吃了饭，就直接回公司了。还有点时间，可以午休一会儿，但是王涵不敢睡。他知道，自己一睡就容易着凉，而自己不争气的胃会抗议的。所以他选择了坐在办公桌前看书，他把《喧哗与骚动》捧在手里，目光在“昆丁”那个章节里流连。王涵喜欢反复琢磨昆丁的心理轨迹。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涵进入一种恍惚状态了，恍惚里，他看到一只小猪，就是那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猪，摇头摆尾，欢天喜地，向走在大街上的自己奔来了。王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一下子醒来。同时，手里的书“啪”的一声落了地。看着地上的书，王涵直感自己真是“老”了，竟连喜欢的书也读不进去了。就在这样自责的同时，王涵心里一亮。他猛然想起这个短暂的盹儿里，那只粉嘟嘟的小猪。令他好生奇怪的是，它今天没有咬他扯他，反而像个报喜使者似的。
　　
　　事实上，今天，2010年10月15日，确实是个好日子。下午上班后，王涵便知道了，今天，自己双喜临门。其一，凭着出类拔萃的创作收获和优秀的工作成绩，自己进入了原野文学网的“荣誉殿堂”；其二，网易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安徽文学》的，说是短篇小说《风尘》已经通过审核，将于明年第一期刊发。
　　
　　
　　
　　20.
　　
　　王涵向“原野”文学网站站长提交了一份建议书，内容提纲如下：
　　
　　1.关于正在进行中的签约机制；
　　
　　2.关于首页改版；
　　
　　3.关于激励机制改革；
　　
　　4.关于进一步打造交流平台，营造和谐氛围，实现网站与作者利益最大化。
　　
　　站长对王涵的“四关于”建议大加赞赏，特意在“原野”首页推出，一时间，跟帖者如云。



[ 本帖最后由 夏冰 于 2011-2-25 20:28 编辑 ]

叶柄

坐了沙发。

娴熟的叙述，适宜的节奏。好

夏冰

原帖由 叶柄 于 2011-2-25 20:44 发表
坐了沙发。

娴熟的叙述，适宜的节奏。好

多谢叶柄关注。一起学习交流。问候。

秋风向晚

我在看这篇小说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一字一句看完，仿佛听到一位文学爱好者的喃喃自述。人到中年，这是一个阶段，我们应该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小说中的王涵给我的初衷便是作者，我们往往很容易的把自己的影子嵌入文字里，而得到一种感情上的抒发。文字，生活，网络，这三者的关系，对于王涵并不冲突，才有他小说里的这些构想。小说在整体叙述上还是显得有些平淡，从一个梦开始，延续自己对文字的执着，并对网站的发展投入无尽的精力，频繁的强调使小说有些流水的形式，而未产生包袱让读者期待，但在中间出现的“芳草”为小说的活力增色不少，把作品推向了一个高潮。是啊，真心说话的人才是对文字最有帮助的人，那怕某些人的话说的不一定对，但他能从自己的内心说话，那便是好的。我们不缺敷衍的赞美。问好。

雪里红

小说情节生动，很多细节很可能来源于作者的现实生活，作品中或多或少掺杂了作者的自然流露的情绪。
问候朋友。

天下为公

提起，再嚼

夏冰

秋风好，读你的帖子，受益了。

夏冰

你的感觉不错。确实不少情绪属于自然流露。问好。

夏冰

期待交流。问好斑斑。

碣石清风

读了一遍，觉得很生活，很亲切，不错。但认为应该精练一下。个见 不要弄得太疲劳，问候。

[ 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2-26 19:46 编辑 ]

天下为公

恋网络，网络之累，网络之争，纷纷上演。真不如做一头猪，可以没有思想，没有观点。
作品关于网络的故事娓娓道来，描写刻画细腻。

心中的秘密

用娴熟的文笔，叙述现实的故事，感觉细腻真实，亲切！问好！

田一丁

一个文学爱好者放逐的天堂之梦。

夏冰

一并问候朋友们。

梁星钧

关于文学和网站的小说，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