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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激情与浮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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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18 10:5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激情与浮游  

  雨季到来时我又去了一趟墓田,我想我能够在那里拍上一些高质量的风光照。

  这次出行完全忽略了雨的因素,我的身上没有带一件雨具,相机放在一个套了塑料袋的背包里,包里没有一件可以换洗的衣服。我穿了一件橙色的短袖棉布衬衣,裤子很薄,不吸水分,风一吹就干。一阵太阳一阵雨,我的衬衣就在深橙与浅红之间不停地变换着颜色,裤子呢就忽儿冷忽儿热的,皮鞋早就湿了,有一些泥巴带进了鞋里去了。我会不会在长久的湿润里变霉腐烂,烂掉的感觉一定不好。

  一辆拖拉机突突地从我身边过去了,下陡坡了开得飞快,我想搭上一段,那样天黑前我就要以到达墓田,并在一个远房亲戚家住上一晚。可是来不及了,我的招呼声被拖拉机的牛吼声盖住了。红红的太阳在清凉的雨雾中融化,不再暖和了,薄雾缠绕的森林一点也不柔软,淡青的山峰枕上去也不会舒服。
  我沿着盘山路走到山脚下时,只见路边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有些人小声地哭泣,有些人把车厢里的西红柿往瀑涨的溪水里抛。路没了,洪水冲断了山谷里惟一一座拱桥。

  有一辆蓝箭试图淌过溪水,然后就陷进淤泥里了。溪水很急,岸上的人劝他放弃车子逃命吧,那司机不说话,车厢里的小猪仔却一直在号叫,渐渐地洪水就把他们都给吐下去了。

  除了表哥那辆摩托外,所有的车子都深陷淤泥不能自拔。

  我是先看到表哥的摩托,再认出表哥的人来。在表哥没有来得及载着车上的陌生女人走掉前,我同他招呼了一声。

  表哥下车后,把车上的女人介绍给我。

  说那女人是到他那打工的,家住墓田,因为她祖母病重,要回家一趟。

  可是你家里有那么多的闲杂人等,你这样的大忙人要亲自送人家呢?

  从镇上到墓田有多少中巴在跑,你这样的大忙人要亲自送人家呢?

  走吧,命是很要紧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 表哥说不了几句就一踩油门,载着那个女人往回去了。

  我从山谷里原路返回时,仍有一些人在洪水里哭天抢地。那是为什么呢?

  天暗下来,我凭着直觉找到了一条古时候马帮行过的小道,双脚加载着我沉沉的脑袋,在阴冷的夜色里找到了一户人家、一个喜欢吃未睁眼的小老鼠醮酱的老太婆、一捆干燥的稻草、一个后来才看清楚的镶有银白色尿印子的夜盆。

  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那个老太婆正在屋前用慈姑叶打蒲团。我给了她十元钱,她说她那个年纪已经不需要钱了。在阳光下我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覆上一层白膜,她说还有一丝光亮。

  那你昨晚吃的小老鼠是从哪弄来的。

  家里养着四只猫、四只鱼鹰,鱼鹰捉鱼,猫捉老鼠,鱼鹰吃鱼,我和猫有时吃鱼有时吃老鼠,小老鼠醮酱味道最好。

  老太婆跌跌撞撞起来进屋,翻弄出两个绿釉碗来,一个盛酱,一个盛小老鼠,过了一晚未睁眼的小东西还在叽叽呀呀的叫。

  这是我用一条鲤鱼同家里的母猫换来的,你也来尝个鲜。

  我掏出更多的钱给老太婆,希望她能治好双眼。

  老人说她一辈子也不能攒到治好眼睛的钱,她说着伸出五个指头比划了几下。那是五位数的意思。

  这么一比划她的神色也就暗淡起来,慈爱的语言也在她那没牙的口腔里枯萎了。没有门牙,她是怎样把那些小老鼠一个个咽下去呢。

  告别老太婆,没走多远,隔着一条河,就可以望见墓田的山水了。有些白鹭在飞着,有些村庄淡淡的,田野绿得透不过气来,留了一些田间小路,得以片刻的舒畅。天晴了,河水退了些,河上的石桥就露了出来,有一些新鲜的脚印和车辙。两只小鸭子过桥时不小心,被车轮压着了,尸体陈列着,招来了无数的苍蝇。

  墓田这一头是河,到了那一头就是湖了。

  这里的人家屋子的石脚都砌得很高,远远地就露了出来,但还是怕水淹,有些人家的小船就泊在窗子下了。

  我我来到村头的时候,天热得要命,一条黑狗从一家人的院子里游了出来拼命地对着我叫,也不敢进攻,我们对峙了几分钟,黑狗的身上腾起一团青烟,就燃起火来了,谁叫它那样凶呢。不去柳林里熄火,怕是活不成了。

  进村子的路差不多全浸在湖水里了。没有船就进不去,细细一算,我已经有十二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食物给我带来了一些拖累,我的思路到了某一个钟点就开始了留意肚子虚无的存在。

  我在村口大叫了几声,没人理我,鸡犬之声也听不到了。

  我沿着湖岸走,想找到一个人,然后给他们钱,求他们给点吃的。走着走着,我的肌肤就感受到女人温柔的气息了,接着就传来了女人在水里的欢笑声,但远远的,像湖里那一漾一漾的水草,时有时无。走过一片荷塘,我就看见两个水波一样柔柔的女子了。她们背着竹篮在采猪草,湖水已经没过了胸部,很危险的。

  我们又没洗澡,你来偷看什么呢。一个女人发现了我。

  可是你们的衣服都湿了,这样会染上肺炎的。

  一看就知是外地来的,色迷迷的样子。另一个女人笑着说。

  可是你们穿着衣服呀,也不能凭空质疑我的人格。

  我正想同她们争辩,一个女人上岸来,一把把我曳入了湖水中,猛喝了几口水,这才想起来她们的恶作剧,让我的损失有多惨重,我背上的相机还不知道要浸上多少水。我甩开两臂,想挣脱女人的手。可是那是两只好似有机械动力在驱动的臂膀,稍一用力就把我制住了。

  看你一头一脸绿油油的,一定是在包谷田里走迷了路,再不洗洗,村里人见了准把你当妖精。

  我不信,就在湖水里照了照,再看看我的衣服和皮肤,哪还有一寸是白净的。刚才进村时,满眼绿色,一点也没有觉察自身的变化。

  洗了半天,上岸来,在荷塘里再照照,仍有一些绿色没法子洗掉。

  没事的,过一段时间,那些颜色会被皮肤吸收掉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农村的事就是这样的,一抬出来讲就有些神秘,比如今天有一朵荷花开了,第一个从她面前走过的人,脸颊上一定会泛起粉红色,又比如这样的天气,新叶子长得旺,绿色太多,流溢出来了,行人路过,总会零三碎五地沾上一些色彩,这也不为怪。一个下巴上长痣的女人同我说了半天,我还是一点不明白。

  那为什么别处的山水花草就不能让我染上色彩。

  那别处就能有墓田这样干净的山水花草吗。

  女人上岸来把竹篮放下,就梳洗起来,偷偷看着那些湿润优美的线条,想起浸在水里的相机,也不能再对她们发火了。拍照的事算泡汤了。

  跟着两个女人进村,我就不用再去找船了,也不必担心会掉进深水坑里去,那个下巴长痣的人一直拖着我的手,呵护备至。

  走了一段浸泡在水里的街道后,一个女人从一架木梯子上爬上了一户人家的阳台,另一个拉着我的手的女人说,到家了。

  原来这两个女人是姐妹俩,姐姐叫白簟,妹妹就是长痣那个,叫春水。

  很快春水就煮好了一锅鲜鱼汤,我猛喝了一大碗,整个身体像一部蒸气机一样都运转了起来 ,浑身突突地冒着热气。

  饭后,白簟在切猪草,春水拉着我坐阳台上问这问那。

  外面每一件东西是不是充了电之后就可以继续用了,充电电池、充电火车、充电汽车,打工的职员只要充了电也可以被老板继续聘用。春水正在进行着概念间的联想。我不想打断她。

  你刚才就为我充电,我现在精神好多了。我指的是那碗鲜鱼汤。

  胡说,未婚男女间是不可以用这个词的。春水说完脸上就开了一朵粉红色的荷花。

  充电这个词到底犯了什么禁忌,我没有细问,但也略知一二了。

  春水问得倦了,就一句话也不说了,静静地望着湖面,两眼泛起了碧波。

  天黑了,我在春水家第二次与稻草接触,身上的湿气被草垫吸干了。疲惫很快把我拉进了睡眠的深渊。迷糊之间,有人给我加了一床棉被,有一股女人的香味。想像着,充分想像着,这香味就把楼下猪圈里的臭味给冲淡了。

  半夜醒来,春水家的小猪因为潮湿或窒息而不停地尖叫,隔街有一户人家也乱糟糟的,活像死了人。走出干草棚子,只见春水家猪圈里亮着马灯,圈里积了很深的水,姐妹俩正想把几口小猪抱到楼上来呢。

  十多口小猪到了楼上就片刻也不得宁静了,直想往我这边的干草堆里钻 ,春水赶了几次也不走,白簟就我同她们住一屋。我说不方便的,执意要同小猪混一屋。

  姐妹躺下后,我就有些受不了了,一个人走上阳台,湖里的风吹,透心的凉,看看隔那面,人家还在吵吵,看个热闹完后,怕也天亮了。

  从春水家阳台到街那边,有一架木梯子,我拎上马灯,轻轻地走了过去。

  站在那家人的院墙上往下看,我发现,这家人的堂屋并没有浸在水里,只是天井里有些水排不出去。堂屋和灶房里都亮着灯,有人在颂经,灵柩好像盛进了寿寝之人。香火锡箔的气味老远就闻到了。有一个男人一直在灶房里号叫,比一头母猪还厉害。那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中了邪,基本上在说一些陈年往事,围观的人在应答他。有个女人说莫不是棺材里的祖母还魂,这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的声音就变得有些慈性,有些苍老了,女人叫了一声奶奶,那男人就改用老女人的声音答应一声。

  真是中邪了。一声比一声凄惨,那男人还醒得过来吗。号啕大哭一场,那男人就两个人的声音在相互应答着。

  你娶了我孙女后不准再要二房了。

  我一定把她当皇后娘娘养。

  不准打她不准骂,凡事多顺着她些。

  到了镇上不会让她干一份活了。她就是去享福的。

  男人还在说话,就有经事的老年人在送祟饭。

  我刚想把马灯关掉往偏厦上挪一点,就听一个女人说,她奶奶怕是来领纸钱了,在瓦沟上,我听到动静了。

  我怕被院子里的人看到我,起纠纷,就悄悄地退回去了。

  到了春水家阳台上,我看到姐妹俩的屋里还亮着灯,草棚里的小猪正打鼾呢,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坐在阳台上,吹着湖面上的冰冷的风,猜想着隔壁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天还没亮,鞭炮就响了起来,隔壁出殡了。我吃完春水给我做的鱼汤后,同姐妹俩站在阳台上看热闹。棺材一出院门就被一张木船载走了,送葬的人很多,坐满了一船又一船。

  头一船坐的都是死者的至亲,春水指着一个戴重孝的男子对我说,这个就是他家未来的女婿,我细细一认,这不正是我表哥吗,昨晚中邪的人不也是他吗?看来我得好好得找他谈谈。

  第二天,我找到了表哥,我为表哥走的这条路感到后怕。

  表哥,你要是结婚会犯重婚罪的。

  表弟,这你还不懂。

  你想骗人家吗?你以为你是老板就可以这样胡来吗?那个女孩子怕不到法定婚龄的。

  你懂个屁。少管闲事。

  表哥我要挽救你。你的所作所为我一清二楚,你罢手吧,我可以为你保密,表嫂我不提一个字,女孩家我也不插嘴。

  罢你个头,你要坏我的事,我叫你死得难看。

  表哥曾经在黑道上混过,他在镇上的轧钢厂据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

  那天,我找表哥谈话,他的口气一直很硬,我就想慢慢地开导他吧,也许他在墓田要面子,到了镇上就好说话了。

  到了墓田的第四天中午,我向春水姐妹告别,那阵姐妹俩正同一个邻居吵架呢,原因是那家人砍了一棵大杨树,树枝砸坏了她家的洋丝瓜架和大片的玉米地,春水正骂得眼红呢,把答应送我一程的事给问了。

  我就一个人上路了。

  在包谷地里穿行时,我遇到了表哥和她的女人。其时,我并没有看到他们在做那种事,因为在包谷地里任何一个人都被染上浓绿色。他们同样也没发现我,而是我听到了他们弄出来的声音。我扒开玉米地找到两个人时,两个人惊呆了,我说这样做不好的,对谁都不好。

  表哥先是下意识地把一件衣服披在了他的女人身上,然后拉起了裤子,就在系皮带那一瞬,他的指碰到了腰间的匕首,顺势他就抽了出来,一个跨步,准确无误地把匕首捅到了我的肚脐眼上。一股绿色的液体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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