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阿D

焦庆福

　　　　                                        诗人阿D
　　                                           文/焦庆福
　　阿D是个老牌大学生。我刚到牟山林场工作时，与他住在一个宿舍里。

　　与阿D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对他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敬意。阿D竟然是个诗人。他能出口成章，有时甚至妙语连珠。他写过这样一首打油诗：烧碱馒头水煮菜，味道全无胃口坏；床头屋漏无干处，不想来住就别来。阿D的诗描述的是林场职工的生活，职工们的生活苦得没法说，得不到任何方面的关注。阿D简直是出离于愤怒了。

　　阿D的另一首打油诗，就较为工整了。诗曰：东立石雕西铺路，南面养花北栽树；扒了旧房无片瓦，谁管你们住不住？林场花费巨资种花种树可以理解，而所有职工们的住宿却依然无人问津。

　　阿D的打油诗里带着刺，让我对他的处境担心起来。

　　中秋节前，林场的家属楼落成了，场长等人先搬了进去，我和阿D等人被通知搬进旧家属院。可是，后来场方又通知，说这排旧家属院是危房，一定要扒掉。原来的单身宿舍也要扒掉。于是阿D搬到了伙房后面的储物间，我则搬到了传达室，与老刘住到了一起。

　　老刘对阿D的许多诗竟也能倒背如流。

　　不久，阿D的新作又问世了。诗曰：明晃晃来亮堂堂，有水有电有花香。花费不过四十万，不建宿舍建茅房。刘读后哈哈大笑。阿D很会抓素材，他的打油诗又指向了新建的厕所。厕所横跨在单身宿舍和旧家属院的原址上，建得豪华，水电暖齐全，还是瓷砖铺地，比我们的办公室要好许多。阿D解释说：“旧家属院根本不算什么危房。不扒掉，怎能争取到建设资金？不搞建设，怎能从建筑商那里拿回扣？”

　　阿D对打油诗的注解让我顿时冒了汗。牟山林场有员工一百多人，何以就阿D如此激愤呢？

　　老刘的一席话，解开了我的疑惑。

　　问题的根结在于阿桃。阿桃和阿D是中学同学。二十多年前，阿D考上了省城的林业大学，这在牟山一带很有名气。阿桃则去牟山林场当了临时工。阿D毕业后，被分到了牟山林场，于是阿D与漂亮的阿桃再次相遇了。阿D苦苦追求，阿桃虽然对他含情脉脉，却始终没有明确表态。这令阿D困惑不已。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阿D发现，他的同事张三，也在追求阿桃。半年后的一个雪夜，阿桃在林场厕所里被一个男人一拳打昏，然后奸污了。那天，正巧老刘值班，他眼看着凶犯向林场外逃去，却没敢追赶。

　　老刘和林场的很多人这样分析：那天张三请假回了老家。而在林场，阿D对阿桃一直垂涎三尺，且没有不在林场的证据，因此阿D的嫌疑最大。可怜的阿桃，没有看清凶犯的面目，以致无法指认。阿桃整日以泪洗面，白白吃了个哑巴亏。这令张三痛苦不已。张三心情平静之后，还是向心爱的阿桃求了婚，几个月后便娶了阿桃。张三和阿桃婚后仅半年，阿桃生下了儿子。张三冤不冤？平白无故戴了个绿帽子，还要养着别人的孩子。让张三唯一安慰的是，阿桃有一个在县委当秘书的哥哥，由于她哥哥的帮忙，张三后来当上了牟山林场的场长。从此，张三便开始了对阿D的报复，什么先进，什么荣誉，啥也没有阿D的。阿D似乎也很委屈，一副胸怀坦荡的样子，气急了便写诗骂人。

　　年底，张三调去林业局，做了林业局的副局长。阿D的打油诗却也写得少了。老刘不由得感慨：

　　“张三走了，阿D没了对手。英雄没有了对手，孤独呀！可怜了阿D的诗才。当然，张三有缺点，优点也是有的嘛！再骂，不是心胸狭窄了吗？”

　　老刘的话我信。阿D真的沉默了。

　　一天傍晚，阿D钻进了传达室。我们又谈起了张三。阿D给我俩讲了一个故事：“我昨天夜里做梦了。我梦见了张三——”

　　我大声叫到：“阿D呀，阿D，张三还没把你害够，你这老家伙竟然梦见了他？”

　　阿D撇了撇嘴：“我梦见张三，向我、向大家伙真诚地道歉，对不起大家伙，对不起人民。在林场，他贪污了不少，如今被双规了，他后悔了。大家伙愤怒了，纷纷抡起拳头，照张三打去……”

　　我乐了。阿D真有才，他不仅会作诗，还会讲故事，并且故事讲得那么好，那么含蓄，那么有讽刺意味。

　　我工作后的第二年，阿桃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林场的很多同事都去了林业局喝喜酒。老刘去了，我也去了。回来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我和老刘都喝多了，便躺在了床上。老刘忽然问我：

　　“你说，当年奸污阿桃的真是阿D吗？”

　　我疑惑地看着老刘：“我哪知道呀？不是你说阿D奸污了阿桃吗？”

　　老刘满脸迷茫：“今儿喝酒时，你注意没有，阿桃的儿子那眉眼，与张三竟然像一个模子里刻的？谁说得准呢，阿D也许真的冤了，否则，阿D怎会写诗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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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12 　　

焦庆福

原创首发，请朋友们支持！ :handshake

碣石清风

坐沙发了。
可怜的阿D，好人受屈坏人得志，苍天呀！挺有味的小说 问好

暴雨迎风

好冤的阿D！故事有起伏，内容丰富，文字有张力，支持！！！

焦庆福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3-22 12:17 发表
坐沙发了。
可怜的阿D，好人受屈坏人得志，苍天呀！挺有味的小说 问好

谢谢支持！！

焦庆福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3-22 13:18 发表
好冤的阿D！故事有起伏，内容丰富，文字有张力，支持！！！

谢暴雨迎风！

邱天

是篇好小说。支持！

邱天

就是对“我”这个人，有一点不明，看这两个句子——

“我刚到牟山林场工作时，与他住在一个宿舍里”
“我工作后的第二年，阿桃的儿子考上了大学。”

于是我在想，这个“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多大年纪？因为两个句子自相矛盾啊！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3-22 16:55 发表
就是对“我”这个人，有一点不明，看这两个句子——

“我刚到牟山林场工作时，与他住在一个宿舍里”
“我工作后的第二年，阿桃的儿子考上了大学。”

于是我在想，这个“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多大年纪？因为 ...

嗯，是不是笔误

刘满园

也来读了，作品写得含蓄，学习。

袅袅

小说构思巧妙，语言严谨。欣赏学习！

叶柄

富有生活色彩，老到的笔法。欣赏!

焦庆福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3-22 16:50 发表
是篇好小说。支持！

谢谢支持！！

山野农夫

阿D的个性抓得准，小说情节也顺畅。此小说无论从内容上还是从形式看，都有一定的特色。
精华支持吧。

焦庆福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1-3-22 17:57 发表
也来读了，作品写得含蓄，学习。

谢谢刘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