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吻

赵原野

吻


初春的那个下午，我冒着凄凉的春雨，踏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去看望我生病的叔叔。


我的叔叔被疑是白血病，被安住在一院的住院部五楼的血液科。


       我乘电梯到了住院部的五楼，那玻璃上用红漆书写的“血液科”三个字立即映入我的眼帘，我看到了那三个字，一种恐惧与不安袭着我的心头，我知道那不是字，那是死亡空间：那是生与死交战的战场，是希望与失望垂争的沼泽地。在这片沼泽地，又能有多少人幸运的能逃过死神的魔掌呢。


      从玻璃门进去，便是血液科的住院部。血液科病床住的满满的，室内已经没有空的床位。躺在病床上的都是年轻人，有三十几岁的小伙和少妇，有二十出头还在读大学的学生，还有的是年幼的孩子---------无论是谁，你都会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面对死神时的恐惧与不安，对生的向往和期盼。


在病人的床边有陪护的家人，他们望着自己快要失去的妻子、丈夫、儿女，内心承受着无比的剧痛。这一种痛只能是一种内心的呐喊与挣扎。


整个血液科的空气十分凝重。医生在认真的阅读着每个病人的资料，护士不断的在每位病人床前巡视着。每一位医生和护士都在遵循着他们良好的职业道德，他们多么期盼能用自己的医术去挽救每一位年轻的生命。哪怕是延长他们生命两年，一年----
哪怕是一个月，因为，这里的每一位生命又都牵动着无数颗滚烫和期盼的心-----病人的家属、亲戚和朋友。


我的叔叔被安排住在走廊的过道里附加的床位。叔叔床的对面躺着的是一个快要病危的少妇。叔叔告诉我她才30岁，一个乡下的村妇。原本贫穷的家被她的昂贵的医药费花的已经一贫如洗。病魔的摧残把她原先很白皙的脸蛋折磨得已显得很苍白，她的脸看上去象一张退了色的白纸，显得十分的苍老，如果不是叔叔告诉过我有关她的年龄，我真的不敢相信她还那么年轻。


她很瘦弱，她僵直的躺在床上，在她的床边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儿，头发看上去很乱、很脏，已经好久没人帮她洗了，她的脸蛋显得看不出孩子的光彩，黄色的羽绒服已经上面布满了黑色的斑点。她的小手不停的摸着妈妈那瘦骨如柴 的手，用自己的小嘴亲吻着妈妈，她的妈妈用已经发白僵硬的嘴唇使出浑身的力气亲吻着自己的女儿，女儿一会送给妈妈的是自己的脸蛋，一会是自己的鼻尖，一会是自己那薄薄的嘴唇，她喜欢妈妈这样亲她，她妈妈的目光很呆滞，始终盯着自己的女儿看，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从她的眼角不时会流出已经快要干涸的眼泪。


  这是一个快要死亡的母亲唯一对女儿能做到的，就是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刻，去亲吻一下她的女儿，去给予女儿最后的爱，给予女儿重新寻找明天和幸福的希望与期盼-----，把自己的最后一吻留给自己心爱的女儿。


她的丈夫已经变得麻木，他时常仰望苍天长叹，他多么希望命运能给予自己爱妻一个特大的惊奇，哪怕是一年，甚至是一个月-------可是终究是梦，迎来的还是即将阴阳分离的噩梦。


在这狭窄的空间，我无法屏息这凝重的空气，无法去面对这悲惨的生死离别，无法再去看那亲亲一吻的沉痛。


我告别了叔叔，告别了这让我无法呼吸的死亡谷。


走在这凄凉的春雨中，我悲凉的心已经很麻木，那小女孩和妈妈的吻在我的头脑里不停的闪烁---------
原野2011-4-19日夜完成于洪泽湖畔

敬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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