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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荒诞小说选萃》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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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7 10: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荒诞小说选萃》阅后

武俊岭


  手头的这本书,是好多年前购买的。1989年北京师大出版社出的,二十多年了。

  对这本书的阅读,是断断续续的。其间,感受很多。现在,尽量条理地写出来——于此, “时间”这一概念,让人心生感慨。

  先说作者。

  有去世的,如林斤澜。他的《催眠》,写文革,十分老辣。文革中人,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催眠,变得梦游、迷怔,行为自然也荒唐起来。

  有改变写作路子的,如姚霏,他的《被同情的人》,写一人物于大上海成家后回到故乡,但父母双亡,村人都不认识他了。无奈,返回城里,妻子也不认识他了。这人物,于人群里没有了识者。这样的荒诞,把人物的孤独表现得十分真实。姚霏进入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以“沧浪客”的笔名,写起武侠小说来了。此外,写《水神诞生》的苏童,后来路子也有所变化;变得不那么荒诞,不那么先锋了。于此可知,先锋写作是十分艰难的。

  有一直处于探索状态的,此书作者中只有一个残雪。书里选了她的《山上的小屋》、《阿梅在一个太阳天里的愁思》。前者,小屋是有所象征的,人物行为荒诞、对话莫明其妙。后者,写人与人之间的隔膜、精神的疏远。

  次说杂志。

  此书一共18篇小说,有4篇发表于《中国》:徐晓鹤的《标本》,姚霏的《被同情的人》,刘霞的《黑色风景》,多多的《大相扑》。丁玲前辈创办的《中国》,虽然只生存了19851986两年,却于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影响极大。此刊不只发表了不少不得志的老作家的作品,还发表了很多探索性极强的作品(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残雪的《苍老的浮云》,在上海南京的几个刊物不给发表的情况下,此刊热情刊出。另外,此刊还发表了不少“新生代”诗歌)。可惜,随着丁玲的去世,随着某刊的挤压,随着统一声音的需要,此刊停办了。想发出点自己的声音来,无论是写作与出版,都不那么容易。

  除了《中国》外,《北京文学》、《天津文学》、《钟山》、《人民文学》、《青春》等杂志,对荒诞小说也表现也较大的热情。

  再说作品。

  宗璞的《泥沼中的头颅》,写一人物于泥淖中除了头颅之外,全部丧失。头颅于泥淖里乱行,所遇皆荒诞不经之事。此作,语言纯净,有力;象征性,荒诞性,给读者不小的联想空间。

  《太姥山妖氛》,福建女作家唐敏作。此作发表后,一度受到批判;可见创作环境的不宽松。现在看,此作并无不节制的描写。小说写一个于文革中作恶多端的人物,死后变成一牛。于是,人们把愤恨移之于牛,多有报复之举。小说应该说比较成功。写作恶的人物,反映政治的力量。写群众的表现,则写出了文化心理。

  《马驹横穿沼泽》,莫言作。小说把传说与象征与荒诞结合得不错,意蕴也较丰厚。

  《一天》,陈村作。此作看似写实,实则荒诞,并且荒诞得可怕。陈村冷静地写张三从早到晚的重复性工作、生活,把平凡百姓的苦涩、卑微,表达得十分强烈。他的“的”字句用得很好,读来饶有意味。

  刘心武的《白牙》,写一女性做一试验:一个月之内不说话。于是,情节次第展开,趣味慢慢出现。在二十多天时,遇见一外地乡下姑娘。姑娘说了半天,露出洁白的牙齿。人物最后不得不说出一句“你的牙真白”。其实,人物的牙齿也是很白的。小说,让人想到语言在很多情况下,是可有可无的。人们所说,大多是无聊的废话。人们,生活于荒诞之中,而没有一点自觉——这本身就是极大的荒诞。

  孙甘露,《我是少年酒坛子》。小说写两个人物,于一钱庄内喝酒,以说话做为下酒菜。说话者主要为一诗人,游历南方的北方诗人。诗人说话,自然玄妙,自然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看后,也不知如何概括这篇小说。这篇,是这本书中让我看得最不精神的一篇。

  徐晓鹤,《标本》,通篇没有固定人物,围绕着狗、狗的颜色、打狗,大家议论纷纷,吵吵闹闹,莫衷一是。这样写,自然有所象征,有所讽喻了。这里,自然用不着我来点破。

  苏童,《水神诞生》。这样的小说,在苏童的短篇中并不多见。小说有象征,有荒诞。作者写来,有极大的内驱力。人物于干旱里寻找水源,之死靡他,有点凤凰浴火的神圣。

  格非,《褐色鸟群》。应该说,格非的想象力还是不错的。此作,梦里梦外,人物与情节都有模糊性,自然也有荒诞性。

  最后感言两句。

  文学,与政治与时代不可分。1989年之后,作家下笔越来越谨慎了;创造性,越来越弱了。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商品经济对文学又构成冲击。好多作家的脑子里,想的是如何取悦读者。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是一个小黄金时代。认真地从这个时代汲取一些有用的东西,对以后的创作是有益的。

  

                              


[ 本帖最后由 武俊岭 于 2011-5-7 10:0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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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7 10:06 | 只看该作者
本想发在江天的,后来想想此篇是对荒诞小说进行讨论的,那就发在太虚吧。
发在这里,好让小说同好讨论讨论。如果能激起大家对荒诞小说的热情,更好了。
3#
发表于 2011-5-7 11:46 | 只看该作者
支持 问好
4#
发表于 2011-5-7 14:03 | 只看该作者
武老师写得不错,只可惜这些小说我没有读过,能读后联系内容思考,应该会更深刻。

谢谢武老师!
5#
 楼主| 发表于 2011-5-7 14:36 | 只看该作者

残雪的《山上的小屋》

在我家屋后的荒山上,有一座木板搭起来的小屋。   

我每天都在家中清理抽屉。当我不清理抽屉的时候,我坐在围椅里,把双手平放在膝头上, 听见呼啸声。是北风在凶猛地抽打小屋杉木皮搭成的屋顶,狼的嗥叫在山谷里回荡。   "抽屉永生永世也清理不好,哼。"妈妈说,朝我做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所有的人的耳朵都出了毛病。"我憋着一口气说下去,"月光下,有那么多的小偷在我们 这栋房子周围徘徊。我打开灯,看见窗子上被人用手指捅出数不清的洞眼。隔壁房里,你和 父亲的鼾声格外沉重,震得瓶瓶罐罐在碗柜里跳跃起来。我蹬了一脚床板,侧转肿大的头, 听见那个被反锁在小屋里的人暴怒地撞着木板门,声音一直持续到天亮。"   "每次你来我房里找东西,总把我吓得直哆嗦。"妈妈小心翼翼地盯着我,向门边退去,我 看见她一边脸上的肉在可笑地惊跳。   

有一天,我决定到山上去看个究竟。风一停我就上山,我爬了好久,太阳刺得我头昏眼花, 每一块石子都闪动着白色的小火苗。我咳着嗽,在山上辗转。我眉毛上冒出的盐汗滴到眼珠 里,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我回家时在房门外站了一会,看见镜子里那个人鞋上 沾满了湿泥巴,眼圈周围浮着两大团紫晕。   "这是一种病。"听见家人们在黑咕隆咚的地方窃笑。   等我的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时,他们已经躲起来了--他们一边笑一边躲。我发现他们趁 我不在的时候把我的抽屉翻得乱七八糟,几只死蛾子、死蜻蜓全扔到了地上,他们很清楚那 是我心爱的东西。   "他们帮你重新清理了抽屉,你不在的时候。"小妹告诉我,目光直勾勾的,左边的那只眼 变成了绿色。  

 "我听见了狼嗥,"我故意吓唬她,"狼群在外面绕着房子奔来奔去,还把头从门缝里挤进 来,天一黑就有这些事。你在睡梦中那么害怕,脚心直出冷汗。这屋里的人睡着了脚心都出 冷汗。你看看被子有多么潮就知道了。"   我心里很乱,因为抽屉里的一些东西遗失了。母亲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垂着眼。但是她正恶 狠狠地盯着我的后脑勺,我感觉得出来。每次她盯着我的后脑勺,我头皮上被她盯的那块地 方就发麻,而且肿起来。我知道他们把我的一盒围棋埋在后面的水井边上了,他们已经这样 做过无数次,每次都被我在半夜里挖了出来。我挖的时候,他们打开灯,从窗口探出头来。 他们对于我的反抗不动声色。   吃饭的时候我对他们说:"在山上,有一座小屋。"   他们全都埋着头稀里呼噜地喝汤,大概谁也没听到我的话。  

 "许多大老鼠在风中狂奔。"我提高了嗓子,放下筷子,"山上的砂石轰隆隆地朝我们屋后 的墙倒下来,你们全吓得脚心直出冷汗,你们记不记得?只要看一看被子就知道。天一晴, 你们就晒被子,外面的绳子上总被你们晒满了被子。"   父亲用一只眼迅速地盯了我一下,我感觉到那是一只熟悉的狼眼。我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每 天夜里变为狼群中的一只,绕着这栋房子奔跑,发出凄厉的嗥叫。   "到处都是白色在晃动,"我用一只手抠住母亲的肩头摇晃着,"所有的东西都那么扎眼, 搞得眼泪直流。你什么印象也得不到。但是我一回到屋里,坐在围椅里面,把双手平放在膝 头上,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杉木皮搭成的屋顶。那形象隔得十分近,你一定也看到过,实际 上,我们家里的人全看到过。的确有一个人蹲在那里面,他的眼眶下也有两大团紫晕,那是 熬夜的结果。"   

"每次你在井边挖得那块麻石响,我和你妈就被悬到了半空,我们簌簌发抖,用赤脚蹬来蹬 去,踩不到地面。"父亲避开我的目光,把脸向窗口转过去。窗玻璃上沾着密密麻麻的蝇屎 。"那井底,有我掉下的一把剪刀。我在梦里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它打捞上来。一醒来,我 总发现自己搞错了,原来并不曾掉下什么剪刀,你母亲断言我是搞错了。我不死心,下一次 又记起它。我躺着,会忽然觉得很遗憾,因为剪刀沉在井底生锈,我为什么不去打捞。我为 这件事苦恼了几十年,脸上的皱纹如刀刻的一般。终于有一回,我到了井边,试着放下吊桶 去,绳子又重又滑,我的手一软,木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散落在井中。我奔回屋里,朝镜 子里一瞥,左边的鬓发全白了。"   "北风真凶,"我缩头缩脑,脸上紫一块蓝一块,"我的胃里面结出了小小的冰块。我坐在 围椅里的时候,听见它们丁丁当当响个不停。"  

 我一直想把抽屉清理好,但妈妈老在暗中与我作对。她在隔壁房里走来走去,弄得"踏踏" 作响,使我胡思乱想。我想忘记那脚步,于是打开一副扑克,口中念着:"一二三四五…… "脚步却忽然停下了,母亲从门边伸进来墨绿色的小脸,嗡嗡地说话:"我做了一个很下流 的梦,到现在背上还流冷汗。"   "还有脚板心,"我补充说,"大家的脚板心都出冷汗。昨天你又晒了被子。这种事,很平 常。"  

 小妹偷偷跑来告诉我,母亲一直在打主意要弄断我的胳膊,因为我开关抽屉的声音使她发狂 ,她一听到那声音就痛苦得将脑袋浸在冷水里,直泡得患上重伤风。   "这样的事,可不是偶然的。"小妹的目光永远是直勾勾的,刺得我脖子上长出红色的小疹 子来。"比如说父亲吧,我听他说那把剪刀,怕说了有二十年了?不管什么事,都是由来已 久的。"   我在抽屉侧面打上油,轻轻地开关,做到毫无声响。我这样试验了好多天,隔壁的脚步没响 ,她被我蒙蔽了。可见许多事都是可以蒙混过去的,只要你稍微小心一点儿。我很兴奋,起 劲地干起通宵来,抽屉眼看就要清理干净一点儿,但是灯泡忽然坏了,母亲在隔壁房里冷笑 。   "被你房里的光亮刺激着,我的血管里发出怦怦的响声,像是在打鼓。你看看这里,"她指 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爬着一条圆鼓鼓的蚯蚓。"我倒宁愿是坏血症。整天有东西在体内捣 鼓,这里那里弄得响,这滋味,你没尝过。为了这样的毛病,你父亲动过自杀的念头。"她 伸出一只胖手搭在我的肩上,那只手像被冰镇过一样冷,不停地滴下水来。   

有一个人在井边捣鬼。我听见他反复不停地将吊桶放下去,在井壁上碰出轰隆隆的响声。天 明的时候,他咚地一声扔下木桶,跑掉了。我打开隔壁的房门,看见父亲正在昏睡,一只暴 出青筋的手难受地抠紧了床沿,在梦中发出惨烈的呻吟。母亲披头散发,手持一把笤帚在地 上扑来扑去。她告诉我,在天明的那一瞬间,一大群天牛从窗口飞进来,撞在墙上,落得满 地皆是。她起床来收拾,把脚伸进拖鞋,脚趾被藏在拖鞋里的天牛咬了一口,整条腿肿得像 根铅柱。   "他,"母亲指了指昏睡的父亲,"梦见被咬的是他自己呢。"   "在山上的小屋里,也有一个人正在呻吟。黑风里夹带着一些山葡萄的叶子。"  

 "你听到了没有?"母亲在半明半暗里将耳朵聚精会神地贴在地板上,"这些个东西,在地 板上摔得痛昏了过去。它们是在天明那一瞬间闯进来的。"   那一天,我的确又上了山,我记得十分清楚。起先我坐在藤椅里,把双手平放在膝头上,然 后我打开门,走进白光里面去。我爬上山,满眼都是白石子的火焰,没有山葡萄,也没有小 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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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7 14:47 | 只看该作者

 姚 霏 被同情的人

被同情的人
  姚 霏
  
   我已经灰心,不相信自己还能够证明自己。四十年前那个平平常常的日子,把我突然变成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我曾数十次奔走于上海和黑水寨之间,向每一个曾经和我相识的朋友声明我就是莫忆,就是狗哨。然而白搭。现在我已经老了。
   那份电报是令人痛心的,无论是对现在的我还是四十年前的我来说,那电文都能够在我心里制造巨大的恐惧,引起我浑身的颤粟和悸恸——
  
   父亡母危速归
  
   那年我二十二岁。当我收到电报,匆匆向新婚的娄子道别,乘了三天三晚的火车,四天汽车,还走了一星期的山路,终于赶到老家黑水察时,母亲已经在黄土里呆了三个多月。母亲是在父亲去世半个月后死的。
   三个多月没有下雨,因此父母的坟还崭新。黄沉沉的土,黄得踏实。两座坟并在一块,坟头遥对远天的连绵不断的蓝色大山的一个低凹处。那是寨里人许多习惯中的一个。他们以为把坟头对着山的缺口,坟里人夜间出去寻吃的就不用翻山越岭了。七年前,当我带着十五岁乡下孩子的狂喜要到上海去上大学时,就是从那个山垭出去的。那里有一条唯一的通往山外的羊肠小道。那鬼地方恐怕很远,狗哨,别让人欺负了你;要不你把咱家的榔头带上。不用了,爸,有老师呢。听先生的话,记住啦,记住啦。哦,狗哨,听说那地方有一个挺厉害的东西,叫“垫”,发起狠来几十个人也拗不过,你可别去惹他。爸,那叫电。反正你别去惹他。哎,爸,你回去吧。过了那道山垭我回。
   坐在两座坟之间。父亲的坟大些,母亲的坟小些。我把手枕着头躺下。天上一丝云也没有。这块稍微有些倾斜的草地有个挺容易记的名字,叫坟山。山其实在草地后面,是一个小丘,长着一棵巨大的山神树。栗树。树上有鸦巢。很多,像小丘地里众多的孩子的头。杉树很多,都不大,风一吹沙沙响,像在叫谁的名字。偶尔跑出一群气喘吁吁的狗,杂毛。偶尔窜出一只火红的狐狸,一跳一跳。右面是深山,只有一条牛群走的小路。左面是个凹地,没有流动的水。秋天落雨的时候,凹地积水,黑水寨的水牛只有这唯一的地方可以滚动,因此有众多的“牛滚荡”。
   一群六七岁的孩子在“牛滚荡”里,和一条水牛一起嬉戏,一个个精赤条条,浑身泥浆。游够之后,他们爬出来站在塘边,一排地站着往塘里尿尿,看谁尿得远,看谁能尿到塘里那条水牛的眼睛。优胜者是一个头大脖细的孩子。他们齐声呼叫着“小兔子,小兔子!”他又跳进塘里去了。那里面不卫生,会得病的,你们快出来。他们全围上来了,挺着黑亮黑亮的小肚皮。一只苍蝇绕了几圈飞走了。来,给你们糖吃,别怕,糖是甜的。他们嘻嘻地笑。公园里的那只金丝猴对着游客搔首弄耳。我是寨里的人,早些年出去读书的,我叫狗哨。你们别怕,怎么啦?这是糖,糖是甜的,阿布大叔在哪儿?他们又慢慢地围上来了。小兔子,你多大啦?哦,我离开寨子时你还没有出生呢!你别坐到坟上,快下来,坟上的黄土被他蹬下一溜来。
   “阿布大婶,阿布大婶。”
    她比七年前老多了,剧烈地喘着气。小兔子抢着接过她的菜箩。
   “你是——狗哨吧?”她上上下下地看着我。
    寨里与七年前一样。几条陌生的狗朝我吠了几声,小兔子他们把鸡蛋大的石块准确地砸了两三个在它们身上。“是狗哨回来了。”阿布大婶把这句话重复了十三遍。
   我把东西放在阿布大婶家。大婶,我先回家看一眼。快些转来,晚上到麻脸儿家吃酒。谁的酒?麻脸儿和小灰。沿着那条弥漫着羊粪味的小道,我到了没有父母的家。无数孩子的脚印把墙蹭得光滑。好了吗?麻脸儿?砰的一声,然后瓮声瓮气地从屋里传来一声“好了”。你和小灰找遍了每个角落,只在牛圈里找到六指。麻脸儿躲得真紧。哦,他肯定在那里面!他果真在那里面。小灰真聪明。我们把麻脸儿从他父亲早些年准备好的棺材里抓出来时,他沮丧地和六指一起学了三声狗叫,总有人到那里面去的。那次在六指家也抓出七斤。我把门打开,迎面一阵霉气。两个黑沉沉的布包吊在屋梁上,中间连着蜘蛛网。我把布包解下来,里面是发硬的棉絮,上面还有痰迹。狗哨,把这个也带上。不用,东西多了不好走路。一只硕大的老鼠在香台上散步。我关上门时,它看了我两眼。
   阿布大婶在等我。你去了很多时候。我只是随便看了看。你没哭?没有。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大叔回来过了,叫我们快过去。我从提包里拿出两瓶味美思。六指从县城赶回来了,他的两只手油腻腻的。狗哨,你回来了。回来了。阿布大叔狠拍了一下我的肩。这小子都长胡子了。你好大叔。这是什么玩意。酒?哈,酒是红的,真稀奇古怪,你先坐着,我收拾完那桶猪下水再说。他们都黑沉沉的,我看看自己的两只手,白得有些不自在。
    一会儿唢呐震天,麻脸儿牵着毛驴回来了,骑在毛驴上的小灰头上罩着红布。麻脸儿看见了我,眼睛一亮。他忙着去扶小灰下来。小灰步履蹒跚,她的腹部高高地凸着。自卷的旱烟有大拇指那样粗,我猛烈地咳嗽。人们都看我。一拜天,二拜地,夫妻对拜。小灰弯腰吃力而缓慢。算了吧,一拜的时候我说,人们都吃惊地瞪了我一眼。这样对她的身体不利。小兔子把鸡蛋大的一块红糖扔给我:嚼糖声响彻茅屋。小灰和麻脸儿进洞房去了。一会儿麻脸儿出来招呼大家喝酒吃糖。狗哨哥呀:回来了。刚到,接到六指的电报我就赶回来。狗哨哥你回来了。你好,六指,工作忙吗?忙着给农机厂送一批货,昨天才赶回来。喝这个吧。我把酒瓶打开,给每个人倒了一碗。咳,糖水,娘们才干这个!阿布大叔把小兔子叫过来,让他把它端走。小兔子一口干了一碗,咂咂嘴。阿布大叔给我倒了一碗老白干。来,喝!碗边黑沉沉油腻腻的。他们一口干了一碗,我呷了一小口。他们都吃惊地看我。狗哨可不是这样。我重又端起酒碗,咬咬牙一口气喝干。消防车嘶啸着冲过来了,大火在我周身燃烧。楼房倾斜了。那瀑布哗哗地倾泻下来。来喝!喂,狗哨,喝呀!阿布大叔,找,找只脚盆来。他说什么?不知道。六指,他说什么?他怕是想吐。我、我说,小灰已经有身孕了,还成什么亲。她才十五岁!啊哈哈。他说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这人真可怜。是啊是啊。麻脸儿 你过来。什么事,大叔?小灰那肚里的,是你干的吗?干过二次,不知是不是。好,你小子有福,来,大叔陪你喝一碗。喝!大叔,他怎么了?狗哨哥、狗哨,你怎么了?真,真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透、透顶!这叫结婚吗?这叫结、结婚吗?他说什么大叔?鬼才知道,他说什么?我说,他真像咱们的狗哨。真
  像。真像。大叔、你怎、怎么了?我就是狗哨呀!是呀,你长得真像狗哨,狗哨在大城市里,那儿叫什么来着?上——海。不错、咱们狗哨在上海。别管他,咱们喝个痛快。大叔,这是不对的。给他一碗猪血汤。来来,咱们喝!一心敬。二红喜。三桃园。四季财。五魁首……
    那只老鼠又在那儿散步了。我敲了一下床板,它跳下香台钻到我的床下。我掀开身上黑沉沉的被子,点燃了一支香烟。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准是阿布大婶。我的两个旅包放在床下边,旁边是三个空了的味美思酒瓶。我翻身起床,从旅行袋里掏出洗漱用具。太阳红红火火。小兔子他们轰地一声散开了,在离我十步左右的那棵椿树下乱八七糟地站着。小兔子,喂,你们干什么。他爬起来咯。那个像狗哨的人太阳照屁股咯!我有些难为情,寨子里只有懒虫才让太阳照到屁股了才起床。小兔子他们吃惊地走近了四五步。我对他们笑笑,小兔子脸色一变。他要死了。他口吐白沫。小兔子跑去屋后把阿布大叔叫了来。喂,你怎么了?我漱口呀。我把水倒在地上。你今天走吗?我刚回来,住两天再走。阿布大叔低声对小兔子说了句什么,小兔子应着跑开了。你走时告诉我一声,托你带个口信给狗哨,就说他父母都不在了。大叔,你说什么?见不到他就算了,我说,你长得和咱们狗哨像极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阿布大婶端着一碗什么过来了。谢谢你,大婶。你说什么?谢谢你。他说什么?鬼才知道他说什么!去去。阿布大叔轰走了小兔子他们。阿布大婶带着怜悯的神色看了我一眼也走了。我喝了那碗粥。我把东西收回屋里,去找阿布大叔。屋后是全寨最大的一块玉米地,十多亩。六、七架木犁在耕地。大叔,阿布大叔!他们全停了下来,看着我。喂,大伙儿歇歇吧。阿布大叔揉了一袋烟吸着,他们全来到我面前。你有什么话?大叔,我就是狗哨呀!你到底想说什么?大叔请你告诉我,昨晚我喝醉后都说了些什么?你说了好多,都没人听懂。大叔,算我什么也没说,就当我现在才刚刚回到寨子,昨晚我也没喝洒,也没参加麻脸儿的婚礼,也没说一大串醉话,也没有太阳照到屁股才起床,更没有去漱他妈的混帐口。没有,什么也没有,我现在才刚刚到,刚刚回到寨子!我甚至还不知道我父母已经死啦,我是回来看他们的!喂,我说,你不是昨天来的吗?那不是我!就算那不是我!他们全都吃惊地瞪着我。大叔,抽支烟?我把一盒“大前门”撕开,递到他面前。他对我挥了挥手中的旱烟袋:那又是什么玩意儿,白白的一小根,还加了个黄嘴儿?娘们才干那个。只有六指抽了一根,我受宠若惊地给他点燃。味儿不错。他说,只是淡了点。我忙不迭地点着头。大叔,就算我不是狗哨。你说什么?我说,如果我能把狗哨家的事全部讲出米,那你会不会相信我就是狗哨?你说说看。有一间草房,隔成两间,东边一间是堂屋和厢房,西面一间是灶房,灶房里一个灶台,一个水水缸和两只木桶,木桶散了。院坝里有一个猪圈。大门外五步远的地方有一棵椿树,碗口那样粗。他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我想着自己身上有没有胎记什么的,可惜没有。阿布大叔用手擦了擦鼻涕,抬起脚在鞋底上敲了敲烟锅。等会儿吃饭你到我家来,要不我叫儿子他娘给你端去。大伙儿干活吧,再犁十把趟回去吃饭。他们各自收起烟袋。等等,大叔。你还有事?大叔,除了狗哨,有谁能知道狗哨家的祖宗三代?寨里人都知道。除了寨里人呢?只有狗哨了。好,我就是狗哨。你们听着,我把祖宗三代的姓名及成亲日期生子日期郑重其事地说了出来,然后胸有成竹地看着阿布大叔。他搓了搓手。这么说你看到那个本本了?什么本本?你看的那个,昨晚我放在你枕头下面的。大伙儿干活吧。他们各自驾自己的犁去了。我急忙跑回家里,移开那截木头墩子,见下面果然压着一本黄得发脆的小楷本。真是见了鬼,七年前干的好事!狗哨,祖宗显灵了,你有这大出息,全靠了祖宗。是,爸。你小心点,别把录取通知书弄脏了。哎哎!前天我梦见咱家祖坟的屁股冒青烟呢,果不然今天就得了这张盖着大印的纸。爸,这叫大学录取通知书。管它叫什么,反正全托祖宗的洪福,狗哨,你千别忘了祖宗的阴德。我不会忘,爸。狗哨,你把咱家祖宗的姓名姓氏记下来,你光宗耀祖了,他们还会赐福给你。
  哎,爸。七年了,父亲还把它好好珍藏着。现在我怎么办呢?去告诉阿布大叔说我真的没看过这小楷本。我恶狠狠地把它摔在床上,颓然走到地边。阿布大叔还在教训他驾的那条黄牯子。阿布大叔狠命地抽着它。我回到屋里,又躺在床上,默默地抽烟。那小楷本在我身下嚓嚓地响。阿布大婶给我送来了午饭,满满两大碗,足够我吃两天了。我没有吭声,她又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在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证明我就是狗哨,我一定要证明白己。我决定在寨里多呆些日子。我想起了小灰。昨晚她在洞房里一直没出来,她没听到我的醉话。
   小灰坐在堂屋里纺麻线,见了我她眼睛一亮。狗哨大哥,你坐。果然,小灰还是小灰,只是她的眼皮有些浮肿。我是昨天回来的。听麻脸儿说了,他说你喝醉了,你怎么才喝一碗就醉了呢,连麻脸儿都喝了五碗。我有很久没喝白干了。她奇怪地看着我,不喝白干怎么活呢。小灰,你要多注意身体。还好,七个月了。饮食方而得注意些。你、你说什么?我说不能多吃刺激性强的东西,像辣椒、生姜等。她吃惊地看着我。麻脸儿待你好吗?她没有说话。她的眼皮是浮肿的。麻脸儿昨晚准又那样干了。我叹了一口气。七斤怎么不在寨里?他呀,可怜了。他怎么了?他堕落,到外面赚钱去了。赚钱怎么是堕落呢?小灰吃惊地看着我。他是寨里人呀!是寨里人就得本本分分地凭力气千活。七斤小时候跟他父亲学过泥水匠这一行。那时他父亲腰带上常挂着两个酒瓶,人们见了他,总轻蔑地哼一声:“山瘪猴,到城里赚钱去吧!”七斤没有错,我说。小灰又吃惊地看了我一眼。我又失言了。今天几号了?初五。是四月二十七号吧。今天是初五。你说的是农历,我说的是新历。你说什么?你真是长得像狗哨哥。狗哨哥也是鼻子高,一看就是福相。小灰,我就是狗哨呀!你刚才不是叫我狗哨哥吗?你是像狗哨哥。她又埋头去纺麻线了。见鬼,到底是犯了什么邪!一个最好的办法是我别开口,一句话也不说。我颓然回到家里。我决定住下来,直到寨里人相信我是狗哨了再离开。
   我几乎一个夏天没有说话。我想给远在上海的妻子拍封电报,但这念头终于莫名其妙地打消了。每当人们用怜悯的目光看我时,我总有许多念头要被打消。看到自己的皮肤也逐渐黝黑起来,这是我最大的安慰。快了,我只要再坚持一个季节不说话,就能证明自己,那时我再回城里去,让全寨人来送我。阿布大叔一定会这样说:狗哨,别忘了你的老家。那将是多么快慰的事啊!
    旧历五月,小灰在柴堆上挣扎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就带着终于没能生下来的孩子死了,只留下柴堆上一些黑红色的血块。当阿布大婶红着眼睛开门出来说小灰死了时,我差不多就要破口大骂麻脸儿了,小灰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他还干那驴一样的蠢事。但看到阿布大叔他们都一声没吭,我终于克制住了。秋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却又愚蠢地开了一次口。那天从田里回来,见阿布大婶的眼圈红红的,我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她把饭放到我面前。小兔子死了。小兔子死了?!他的肚子里有病。干嘛不送到医院去看?医院?那么远。就因为远?荒唐!小兔子家的大门紧闭着,我从门缝看进去,见他妈正坐在一旁纺麻线,他六岁的弟弟和五岁的妹妹在用烟熏蚂蚁——他们拿着父亲的烟袋吸一口烟,然后用空心的蓖麻杆将烟吹进蚂蚁洞里去。小兔子躺在床上,他的肚子很可笑地凸着,他爸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然后用一根旧麻绳把他包在席子里,我狠命地叫门,他爸朝这边看了看,搓了搓手,过来开了门。我看着他。你干嘛剥下他的衣服?留给他弟弟妹妹呀?荒唐!愚蠢!他一生就没穿过几天衣服,到死了还要剥下来。这时屋里来了许多人,他们全都吃惊地看着我。太阳落山的时候,小兔子他爹扛着锄头到坟山去了,他把包着小兔子的席子包吊在锄柄上,悠晃悠晃的,像是带着个包裹去赶集。我回到屋里,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三天早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我听到屋外有一帮孩子在吵吵嚷嚷。我推开门出去。正看到一个稍大的孩子在大声宣布:小兔子被黄鼠狼扒出吃了。“噢——”孩子们一阵欢呼。“什么?小兔子,被扒出——吃了?!”我大吃一惊。“噢,他不知道!”他们又一阵欢呼。我有些羞愧,无论如何,狗哨是应该知道这种事的,那在寨子里算不了什么,除黄鼠狼外,有时野狗也会那样干。我决定回上海一趟,希望那个我曾经呆过七年的地方会使我有些办法。
   苏丽怎么也不认识我了。当我说自己就是那个在大学里和她相识、恋爱并结婚的莫忆时,她说什么也不相信。她把我们结婚时的照片拿给我看,不禁使我也动摇起来,我没有把握认准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西装革履的莫忆。他半年多以前回家探亲,他乘的那列火车不幸遇上了塌方。苏丽痛苦地对我说。那只是一次小事故,根本不是塌方,火车钻进山洞时第十三号车厢里的一个乘客弄倒了一瓶煤油,遇上烟头燃了起来,火车来了个紧急刹车,一百多个人的头撞破了,如此而已。我做了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解释,但越解释她就越恐惶。因为我长得确实“像”莫忆,苏丽替我找好了旅社。我决定再去买一串贝壳项链给她,让她回忆起当初莫忆就是送她一串贝壳项链作结婚礼物的。商店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人们看着你。他看着你。你是谁?你就是莫忆吗?他把衣服领子翻起来。他很不自在地看着你。现在你是狗哨了,莫忆乘火车遇上了不幸。几个月来你想证明的不是莫忆而是狗哨。在这红红绿绿的世界,他身不由己地成了狗哨。他很不自在了,你的黑沉沉的皮肤上写着你不是莫忆。你瞪着他干什么?他瞪着我千什么!你还发什么愣,你最好回火车站去。你应该知道证明你是狗哨比证明是莫忆要容易得多。你的骨子里是狗哨,你冒充了七年莫忆,事情就是这样。回黑水寨去,你的努力不会白费的。既然连你自己也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莫忆,那你还能向谁证明呢?乘69路是到火车站,乘67路是到旅社,你应该乘69路。
   回到黑水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七斤到底从县城回寨了。他凭自己的手艺给寨里砌个鸡窝什么的。他正遇上麻烦事:妻子吵着要和他分开过。不同的困境使我们成了朋友,我很同情他。只有他相信我就是“狗哨大哥”,这使我感动不已。我觉得无论如何应该替他想想办法。阿布大叔惋惜地说,他这人出不得大力,可惜了。我替七斤感到难过。他苦笑了一下说,像寨里所有人那样干呗,又能怎么办呢?
   阿布大叔的话是对的,在那年第二次涨秋水时,七斤卷着被子离开了黑水寨,离开了他的妻子和五岁的儿子。在他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把我叫到他家里喝酒,当着他妻子的面,他要我答应以后为他儿子的儿子取名,我醉熏熏地答应了。
   我始终相信,如果我是个不能讲话的人,那至多三年寨里人就会相信我是狗哨了。我的每一次开口都是愚蠢的。那年第三次和第四次涨秋水期间,有两三天的空闲日子,他们都不歇着,在阿布大叔的带领下,全寨人到河里筑拦河坝。人们上山砍粗大的圆木,弄到河边,铺上厚厚的树枝,再压上一层又一层的石块。重重的圆木压得我快疯了,你们不知道再过几天要涨大水吗?别傻了,这几天不干这个还有什么要做呢!自然,秋水涨过之后,辛辛苦苦筑起来的拦河坝就轻轻松松地消失了。阿布大叔,有些天灾人祸明明是可以避免的。你这是什么话,天下的事情都有个定数,我们怎么能避免它呢。
   阿布大叔把我的话告诉寨里人时,他们都认为狗哨的脑袋里,是决不会冒这种傻念头出来的。
   四十年过去了。
    我曾数十次奔走于上海和黑水寨之间,向每一个曾和我相识的朋友证明我就是莫忆,就是狗哨,苏丽的孩子们曾无数次从家门前将我赶走。我老了。在黑水寨,阿布大叔、阿布大婶他们,也相继老了、死啦,寨里又换了一代人。但新的一代人就更不认识我了。但他们都是好心的人,他们同情我,怜悯我。我已习惯了对一切事情漠然和麻木。冬天雪地上野狗的交配能使全寨人欢乐了半天,并成为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饭桌上津津乐道的话题,我对此一言不发,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和他们一起欢乐,但我的欢乐已经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了。我独自在傍晚时到寨子边去看那落日的反照。那是一种苍苍白白无精打采地投射到群山上的光线,群山因此苍翠无比,我觉得那苍翠有点遥远。
   是的,我老啦,早已不习惯向人们诉说关于我的一切了。七斤的孙子出世时,我没有为他取名,我不知道得让他有个什么名字。其实,在黑水寨,这也是一种“取名”的方法,因为很多人都是没有名字的,到他们死时,人们就说。那个人去了。如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我死后把我埋在坟山脚下,埋在父母的坟旁边,让黑水寨的后代们在路过坟山时说一声:那是狗哨的坟。
  
   一九八四年腊月初稿于上海·1986发表于《中国》杂志第8期
7#
 楼主| 发表于 2011-5-7 14:48 | 只看该作者
费了点劲,找到两篇。有兴趣的朋友,复制放大欣赏一下吧。
8#
发表于 2011-5-7 15:42 | 只看该作者
武老师真的为我们找来了小说文本,谢谢啊!

看了前一篇《山上的小屋》,小说荒诞,但好读,语言有特色,值得一读啊!

有空再读第二篇。
9#
 楼主| 发表于 2011-5-7 16:48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5-7 15:42 发表
武老师真的为我们找来了小说文本,谢谢啊!

看了前一篇《山上的小屋》,小说荒诞,但好读,语言有特色,值得一读啊!

有空再读第二篇。

谢谢邱天老兄的热情!
荒诞小说,于中国发展的并不顺利。但是,正因为难,才有意思。
如果一篇小说,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10#
发表于 2011-5-7 17:0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武俊岭 于 2011-5-7 16:48 发表

谢谢邱天老兄的热情!
荒诞小说,于中国发展的并不顺利。但是,正因为难,才有意思。
如果一篇小说,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武老师说得极是。邱天原先也想写写荒诞小说,写得不好,就当作笑话放“忍俊不禁”栏了。

您的文章,邱天很受益。谢谢!
11#
发表于 2011-5-7 18:21 | 只看该作者
的确如此,文学冠上政治,创作的力量就弱了。
12#
 楼主| 发表于 2011-5-8 08:12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5-7 17:03 发表


武老师说得极是。邱天原先也想写写荒诞小说,写得不好,就当作笑话放“忍俊不禁”栏了。

您的文章,邱天很受益。谢谢!

谢谢!
13#
 楼主| 发表于 2011-5-8 08:1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1-5-7 11:46 发表
支持 问好

谢谢了!
14#
发表于 2011-5-8 08:59 | 只看该作者
将第二篇也认真拜读,毕竟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作品了。但现在读来,还是感觉不错的。
15#
发表于 2011-5-8 10:21 | 只看该作者
细品,写得深刻,于写作者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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