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那些灿烂的时光

舞双双

　　１

　　认识瑞男的时候，我还是个拖着两条鼻涕，伊伊呀呀遇见一点事就嚎啕大哭的小女孩。瑞男是哥哥的朋友，我是哥哥的跟屁虫，我和瑞男是死对头。

　　那年我七岁半，在上小学一年纪。哥哥大我五岁，是高年级生。每天我早早起床刷牙的时候哥哥还穿着内裤在床上打咕噜，叫醒哥哥是我每天的责任，哥哥总在很清醒的时候横着眉竖着眼对我说：我是高年级生，我可以不用像你这个小可怜一样早起你知不知道？我闻言后退了几步，哥哥的口水射程是很好的。这点不用怀疑。

　　从此我对高年级有了向往。我向往那个可以睡到太阳晒屁股而妈妈不管的年代，我把这个理想写进了老师布置的作文里面，老师在家访的时候把它拿给了妈妈看。为此，哥哥又一次竖起眼睛地把我逼到墙角，用狠狠的口气说：你，这个跟屁虫，给我滚远点。我闻言倒贴在墙上，哥哥一向具有当男高音的潜质。这丝毫不用怀疑。

　　我一直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哥哥。哥哥玩很多花样，很多不起眼的东西，好象小石头啦，小蝗虫啦，甚至树根他们都玩得有模有样。这点是小女生比不上的。为此我立志当个全能的男生，我对哥哥的威胁毫不在意，说：那些小女生没什么了不起的，又小气又爱哭，还是哥哥好。说完这话我就会自动往哥哥身上贴，两条鼻涕虫就又跑下来，哥哥眼神里对我带着恐惧。瑞男是哥哥朋友里相当沉默的一个，用当时我还不认识的词语说就是“酷”，这词是从那些学姐那里听来的。每次那些学姐要我带东西给哥哥或者瑞男的时候，总会嗡声嗡气地说好酷哦，那表情让我一直回想起来会起鸡皮疙瘩。

　　瑞男很嫌弃我。他爱说我：黄毛丫头，头发象黄豆芽，牙齿象敦煌莫高窑，鼻子塌得象平原，额头高得象青藏高原，瘦得象电线杆，脾气坏得象蒸气炉……总之他把我挑得一无是处。每次我跟他斗嘴的时候他就会扳起手指头数起来，结果是我哇哇地哭出哥哥的房间找妈妈，身后传来哥哥他们的哄堂大笑。从此我对瑞男恨之入骨。


　　２

　　那些灿烂的时光是多么地快乐：青色的草地，白色的飘云，蔚蓝的天，灿烂得可以透过掌心看见血管的日子，微笑是那样毫无心机，然而纯真是那样快乐。我们学着在走路，奔跑，然后是向往那天空中的自由飞翔，一切都是活在阳光下的。

　　我开始了一日复一日的学习，但那个年纪是不懂什么叫做疲倦和厌倦的。小学生的功课特别繁重，一个中国汉字要抄写２０遍，一篇文章就有好几百字。我常常是一回家就窝在光亮的房间里，在四四方方的本子上奋斗到整个房间都昏暗下来，甚至整个房间都黑暗下来，浮起夜色。

　　哥哥也很快升上了毕业班。功课也开始沉重起来，但是每天我还是能见到瑞男。说好听点，我妈说瑞男是我们家的孩子。听到这话的时候我躲在房间里呕个半死，我小小的心灵特别记仇。瑞男大概不知道，侮辱任何一个年纪阶段的女人的美，是连上帝也不会宽恕的。他大概也不知道，从那以后我的理想就变成了要当一个最美的女孩。我的性别倾向就这样被瑞男轻易纠正了。

　　在那个不分大小的年纪，我和野丫头一样没什么分别。记得有一次，瑞男把妈妈买给我的水晶果糖给剥了吃去，我心里一阵委屈。那可是我用了好几个日日夜夜的努力，把成绩提高上去才换来的。我跳上了哥哥的床，双手插腰，脸孔发红，大声地说：“你给我吐出来。”

　　瑞男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说：“寒寒，管管你妹妹。跟泼妇似的。”

　　我的气马上升了上来。“啊”地一声突然扑向瑞男，跟他撕打到了一块。第二声“啊”是瑞男发出来的，我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第三声“啊”是我发出来的，瑞男狠狠把我推开，我撞到了墙角，感觉后脑一阵颤抖。

　　这场战争永远地记录在了我们的家史当中，称为历史上最激烈的“糖果保卫战”。

　　从此，我对瑞男，彻底憎恨。吃掉我的糖果，把我撞到可能真的变笨，还害我被妈妈数落了半天委屈得要死，眼泪在我眼眶里我硬是不想让它掉落而让我眼睛发炎了好久。我对哥哥说：我恨曹瑞男，永远恨。你不要再让他出现在我生命里。

　　可是瑞男还是会在我视线里出现。我正眼看也不看他，虽然有时用眼角瞄到那眼睛里尽是歉意，心里为之微微一软，但还是硬着脾气把他托哥哥带给我的好多糖果全部扔出我的房间。

　　瑞男彻底让我明白什么叫做宿命。这种宿命就是你想避也避不开，想逃也逃不了，总会在你生命里停驻的一种难过。

　　我的童年里，恨着曹瑞男。

　
　　３

　　我继续着一个女孩子美丽的梦想。我偷摸妈妈的口红，羡慕大街上穿着高脚靴的女人，喜欢那些长发飘飘的女子。然而更多时候我是安份的，乖乖地上学放学，在我青涩的年华里有一种快乐而充实的燥动。

　　优秀的哥哥和曹瑞男同时考上了当地的重点中学。妈妈曾很高兴地大摆宴席，席上说：瑞瑞就象我们家的孩子。

　　这句话让我当时差点把口中的可乐喷出来。瑞男瞥了我一眼，脸色稍稍有点歪，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成了我们的共同语言。我还记着曹瑞男的仇，是这样的，命里是天蝎，蝎子是最记仇的。我只是忘记了蝎子是有骄傲的，骄傲如我，只有最在乎的，或者最爱的，才会牢牢铭记在心里，而久久不愿撇去。

　　那晚，我早早地离席。因为在酒店宴请，半途而退的我只好走路回家。那是一条长长的柏油路，除了昏暗的路灯，我走得很快。平日里妈妈的警告很快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说夜里不可以单独走否则会有坏人，那些坏人会很坏很坏。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用恐吓来教育孩子，对于坏我没有认知，就只明白那是很可怕的事。我加快了步伐，眼泪却开始在眼眶里积蓄，最后我走得太快没有注意到地上有个水坑，“啪”地一声我倒扑在地。只知道那水的滋味又咸又熏，象没有温度的身体，我不由觉得委屈地大哭。

　　就在我难受得象沉在水里的蚂蚁之际，一双手拉起了我，埋怨地说：怎么这么大了还哭成这样？不就跌到了么？

　　我站了起来，浑身潮湿。抬起头，才看到眼前的是曹瑞男。我哽咽着，委屈着，难受着：“我怎么就不能哭？”

　　“好好好，你最能哭。”不知道他这话是讽刺还是安慰，总之我也没心情理会他了。我只觉得冷地打了个哆唆，马上地一件衣服就披在我的身上了。我受宠若惊。

　　瑞男淡淡地说：“你披着，我们回家再说。”他用手绢轻轻地抹过我满是水的脸，动作是那样轻；我不经意地抬眼，却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一种前所惟有的柔情。他轻轻地又帮我理了理留海，那一瞬间心里有一种正在萌发的柔软被轻轻地包围。

　　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地开始发烧。然而他敲了敲我的头，说“丫头，摔哑啦？还不走？”

　　我摸着被他敲痛的头，对着他的背影扮鬼脸；然后自己却又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笑，但那种笑，妈妈见了肯定会说甜。

　　　从此，我对曹瑞男学会了微笑。

　　　４

　　从小到大哥哥永远是我头顶上的太阳，成绩优秀，人长得帅气，人缘又好，个性也好；我连一颗星星都称不上，没有光辉也没有亮点。但我由衷地喜欢这样的哥哥，喜欢不是为别的，那些喜欢哥哥的女生特别喜欢我，会送我很多东西，比如可爱的公仔啦，比如好吃的零嘴啦，又比如夸奖我的好听话。我是坏的抗拒好的收取，哥哥为我赢利，我没有理由不喜欢哥哥不是么？哥哥听我说了这话后，总是用很恐怖的嘴脸吓我，说我是个坏丫头；我嘻嘻地回应他，然后纠正他不许叫我丫头。

　　　只有瑞男可以叫我丫头。我心里这样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注意着瑞男。我发觉他长得可好看，甚至比哥哥还好看。瑞男有很英挺的鼻子，有很深邃让你一不小心就掉到里面去的眼眸，有很紧抿的嘴唇，有很帅气的头发。总之我就是觉得瑞男比哥哥好，这份完美得让我心动的秘密一直收藏在我心里而没有开封。瑞男喜欢叫我丫头，我则是甜甜地笑得嘴巴歪歪的。哥哥见了酸溜溜地说：她都成你妹了，我算什么。

　　　瑞男闻言疼爱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小丫头当然是我最可爱的妹妹了。

　　　我却有点难过。我才不要当瑞男的妹妹，我要当瑞男最漂亮的新娘。我又一次改变了自己的理想，而每次的改变都是为了同一个人，为了曹瑞男，为了我生命里注定纠缠一生一世的情感。

　　　瑞男有很多女孩子追。哥哥和他最喜欢做的消遣就是抱着一大堆女孩子送的东西，写的情书在一起分享，那时他们的表情就好象是冬天里的两只温饱的狼，表情邪恶而凶狠。他们会嘲笑彼此的魅力，然后又是谈谈一些喜欢的女生，说哪个女生好看点，哪个女生温柔点，哪个女生值得去珍惜疼爱点。哥哥是常常一个人在侃侃而谈的，瑞男很多时候是微微一笑，那时候我远远地看着他们俩，明白了哥哥是所谓的“天使脸孔魔鬼心肠”，而我的瑞男，是永远可爱的瑞男。

　　于是我小小的心里就开了花。这个我爱慕的男子，是这样真诚而善良。

　　瑞男的妈妈因为瑞男的关系会常常来我家，瑞妈妈见了我会说：哎呀，暖暖都长这么漂亮啦。

　　因为这一句夸奖我兴奋得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我知道，我的光芒真的绽放了，那朵为小小爱情而孕育着要盛开的花朵，总有一天会在阳光底下灿烂的。

　　　从此，我为曹瑞男而完美。

　　
　　５

　当我长大到懂爱的时候，那是上了大学。我勤奋，我用功，我努力，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考上那个下着雪的大学，不同于南方温和的地方。因为瑞男就在那里，他大学毕业，已经工作。哥哥看到我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相当高兴，呵呵地笑开了暴牙，说亲爱的暖暖终于可以脱离家中的守护神，来到他淫威的统治区域了。

　　我则很不屑地朝哥哥怒怒嘴。心里却笑开了花，我的瑞男哥哥，你等我，我找你来。

　　然而那个冬天，异常寒冷。我和瑞男什么故事也没有发生。他工作，我学习，所有的事情都成平行线发展。后来，有次跟哥哥在聊电话的时候，哥哥说瑞男有女朋友了。那一刻我的心仿佛缺了一角似的，疼痛，但清醒。

　　曹瑞男，对姚暖暖而言，始终都只是一个梦罢了。太美的梦，不现实，会破碎。我终于绝望地明白这点。这个始终把我当妹妹在爱的男人，不会爱我，在爱别人。

　　我也恋爱了。是东东。东东是我的学长，是曹瑞男的表弟。早知道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我是死也不会跟东东拍拖的。然而我知道得太晚。东东对我好，从我一进学校他就千方百计地对我好。每天忙里忙外只为我，怕我饿着，怕我冷着，怕我委屈了。宿友常笑他，说我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了的宝。我感动东东为我做的一切，然而我清楚感动不是爱。可他眼睛里有某些东西象曹瑞男，我爱上他眼睛里的东西。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丫丫地里面藏了什么。

　　他握住我的手：一个你。

　　就这句话，我怦然心动。我仿佛看到了曹瑞男，那个我恨过爱着的男人，又看到了东东。然后我答应了东东的爱。和东东相爱是件快乐的事，东东开朗，他眉宇快乐，他快乐得自然；他疼你，不遗余力。

　　我以为可以这样和东东相安无事。直到遇见曹瑞男，在东东家。东东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暖暖。暖暖，这是我表哥，曹瑞男。

　　　顿时，我觉得上天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６

　　爱着的人就在眼前，而我无力去爱。这折磨，让我痛不欲生。哥哥找了个女朋友，相当漂亮，花心的哥哥一个换过一个。我常要他积点德。哥哥嘿嘿笑得很坏。指指在他旁边喝着咖啡微笑的曹瑞男说：象他那块木头楞子，被他老婆克死了。哈哈，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的心莫名疼痛。

　　瑞男淡淡地说：我愿意被克。

　　就这话，我心死亡。

　　转过身，眼睛里盛满了潮湿。我爱的人，我为他孕育这么多年，可等不到我绽放，他爱上了别的人。在爱情流光一般的隧道里，我们擦肩而过，疼痛明显。

　　我开朗不如以前。我脾气坏，任性，买东西的时候买不到最喜欢的，我就挑没感觉的，而不会买还可以的。我放弃了东东，我说分手。口气坚决。东东伤透了心我知道。这个纯真的男孩爱我，只是我不爱他。

　　瑞男来找我。他说：东东为我哭了。他说他表弟很好，我怎么舍得伤害。

　　我爱的男人，为一个爱我的人来指责我。我突然觉得好笑，心酸更甚。终于我抑制不住地在他面前哭了，象以前一样无礼取闹地拍打着他，我说：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我爱你。我爱你曹瑞男这个大骗子。

　　那晚，我当场就病了。没脸见曹瑞男，更没脸见我自己。说完那话，我转身跑了就走，眼泪都还在，我想可能鼻涕也还残留在瑞男的衣服上。觉得自己丢死人，爱得没尊严，最后连哭都哭得这么没形象。难怪他不爱我。

　　我躲在被子里。懊恼的想法象一把刀不停地刺着我的头脑。连哥哥来了我也盖在被子里不理会。我说：不起来，我不起来，死活都不起来。

　　哥哥嘿嘿的淫笑荡漾在我耳边。他说：我亲爱的暖暖，哥哥买了你最喜欢的牛奶糖哦。啊，还有你最喜欢的披萨，呼呼。你再不起来哥哥就不跟你客气啦。嘿嘿。

　　我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揪开了被子。这家伙行，知道什么东西最能让我抛弃尊严，从小到大他最会收买我。我怨怨地看着他，那张帅得连我都嫉妒的脸，此刻看了我却不复笑容。

　　哥哥擦着我还吊在眼角的眼泪，口气严肃，从没见过的认真：他值得你这样？

　　我吸了吸鼻子，重重地从鼻孔里用力地哼出“嗯”。

　　可他爱的不是你。哥哥说，眼睛里都是阴影。

　　我又哭了：可我爱他。我爱他这么长，这么多年，他是我的理想你知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值得，他值得我这么爱。你懂不懂？你这个死没爱的臭男人懂不懂？

　　说到激动处，我踢着哥哥。在他面前，我永远是小孩。

　　哥哥站起身。我问他干嘛？他说：找曹瑞男，让他对你说爱你。可以了吧？

　　我狠狠地白了哥哥一眼：我的爱不需要施舍。

　　一听这话，哥哥眉毛弯了下来。拍拍我的脑袋瓜，说：乖乖，这才是我优秀的妹妹。

　　我又说了一句：不，你去找他，告诉他，爱我，千万爱我。

　　哥哥闻言一脸想杀了我的样，粗话都出了：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这么白痴。

　　我心里幽幽地想，从爱上曹瑞男开始，我就注定为爱盲目。


　　７

　　日子在掌心划过。一切的创伤都已经开始明白。哥哥不在我面前提及关于曹瑞男的任何事，我也不再关心。似乎心死了就这样。我对哥哥坚持说我心死了。仿佛这样才可以证明我爱得伟大，爱得悲壮，爱得天崩地裂。至少还有哥哥关心我。虽然我会难过，哥哥终究有一天不会属于我，到时候不再有人关爱我如他。但是这想法终于还是昙花一现。拥有哥哥的关爱，理所当然。

　　大学的时光如此短暂。似乎没来得及把握，它已经匆匆离开。这四年，我没再谈恋爱。这四年，哥哥“守身如玉”。我常常这样笑他：哎哟哟，某人学乖啦。哥哥说：青春不再，该好好爱了。

　　我就想起曹瑞男。这个我伟大的理想。自从我告白后，四年里，我只见过他那么可数的几面。他对我依然亲切，笑着还是丫头前丫头后。我彻底死心。他不会回避我，更不会觉得尴尬，那是因为他从来就没爱过我，从来就真的只把我当妹妹看。后来，我参加工作，听哥哥说，曹瑞男要结婚了。

　　在电话里，我笑着说恭喜瑞哥哥。放下电话，我在哥哥面前沉默。哥哥叹了口气，说：想哭，就哭出来。有哥哥在。

　　我摇摇头。

　　那晚，我在酒巴喝得酩酊大醉。迷迷糊糊，我拨了哥哥的电话，我说：哈哈，烈酒红唇。哥哥口气败坏：你他妈地居然给我喝酒。我快乐地想哥哥在电话那头一定气青了脸。不要说，没有人能挑起哥哥的脾气，从小就我能，我得意。

　　不出十分钟，哥哥赶来酒巴。拖起烂醉如泥的我，我死活抱着酒杯。哥哥终于刮了我一巴掌。痛，一种锥心的痛在我心头蔓延。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把曹瑞男给忘记。我哭了，我说：哥哥，我心很痛很痛。哥哥抱着我，一语不发。等我哭够了，他说：丫头乖，我们回家。

　　我“嗯”的一声。跌落在酒里的灰尘，如漫散的岁月，走着走着，酿着酿着，陈了，老了，也死了。从此，我不爱曹瑞男。我明白，不再爱，是真的了。莫过于梦的破灭。虽不至于心的死亡。但终究为爱热闹过一场，我没有再多的勇气挥霍。

　　哥哥背起我，一如好小好小的时候哥哥背着昏昏欲睡的我一样，我在哥哥背上说：哥哥，你要好好爱。你要幸福。你要健康。你要快乐。你要……

　　哥哥淡淡地说：你他妈地要乖。快睡吧。

　　我终于暖暖地一笑。靠在哥哥肩上，闻着哥哥好闻的肥皂香，清爽而自然。我静静地合上眼睫毛。

　　我没有爱情，但我有满满的亲情。

　　８

　　妈妈打电话来要我们照顾好身体，要好好扶持。我哽咽。顺道说到哥哥，妈说：你哥也就要去美国了，哎，要去得这么仓促，也不知道什么鬼子美国的天气跟不跟咱们一样。我心一惊：什么？哥哥要去美国？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瑞男说：是啊，他说去美国。公司里有份海外发展合同，你哥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是刚开始他不想去，后来好象一夜之间就想通了。

　　我生气：为什么你们个个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委屈难过一齐涌上心头，我直觉心里坐痛。这种痛不亚于瑞男不爱我，甚至比瑞男不爱我都让我发慌。

　　瑞男突然看着我，很深很深地看着我。叹口气：丫头……或许我不该说。可是，哎。你哥是为了你。

　　我呆了大半天。为我？我有什么需要他为的？我不愁吃不愁穿，我也不需要靠他养我。哥哥为我什么。

　　瑞男重重地叹口气：丫头，你哥，苦啊。

　　我听不懂，我追问，瑞男沉默再三。只是我临离开的时候，瑞男别有意味地说了一句：好好看看你的周围。丫头，幸福就在前方。

　　于是头上顶着很多问号的我回到家，看见哥哥在收拾行李。我慌乱地止住他的行动，凶巴巴地问：去什么劳子美国？为什么跟妈说跟瑞男跟全天下的人说就不跟我说？

　　哥哥微笑：怕你担心啊丫头。

　　我觉得难过。哥哥不再是我的哥哥。他以往不是这样叫我，他爱叫我亲爱的暖暖，口气阴险；哥哥很快乐，而不是现在的眉间藏着哀伤；哥哥很关心我，而不会象现在一样要离开我。我从没有一刻感觉自己如此依赖他，如此为哥哥难过，为我难过。

　　连曹瑞男都没有这么让我难过。我还做了曹瑞男儿子的干妈。我终于清楚得明白，岁月就这样走过我们这些人。从年幼，到青春，到成年，到中年，甚至要衰老。有些要变质的总会变质，有些从来就没变质的，根本不会变质。就如我和曹瑞男的感情，终于看清楚那只不过是我年少给自己编织的梦。美好，然后纯真，所以愚蠢得可爱。瑞哥哥守得云开见月明，而我那花心的哥哥呢？他至今孤独。

　　我哭着打电话给妈妈，我说：妈。哥不要我了，他宁愿去美国也不要我。妈，我好难过。从此不会再有哥哥保护我，不会再有哥哥关心我，不会再有哥哥……妈。

　　妈妈在那头慌了手脚：暖暖，咋哭得这么厉害。哎……

　　母亲重重的叹息声，重重地压在我心头。然后，她缓缓地说：暖暖，我……你哥，他喜欢你，爱你这么多年。暖暖，你不是我亲生的。但妈把你当亲生女儿看，我知道这一说，可能失去你这个女儿，可我不说，我要失去我儿子……

　　晴天霹雳。上帝给我开了什么玩笑。我想起瑞哥哥的话，想起那么多关于哥哥的回忆。这个二十多年来我喊为哥哥，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照顾我疼爱我包容我的人，爱着我，然后不他不是我哥了？一切都好象上帝在开我的玩笑。

　　瑞哥哥幽幽地说：丫头，不容易，二十多年的爱。当他知道你喜欢我的时候，他简直痛不欲生。看你难过他想杀了我你知道吗？我有再多的想法也不敢有了。寒寒，姚寒寒，真心爱着姚暖暖。姚暖暖，你爱的，从头到尾爱的是姚寒寒，你的眼睛饶着他转，记忆里都是他。他守候你长大，等你懂爱了，却又把他的爱给毁了。丫头，问问你自己，愿意失去他吗？

　　失去哥哥？不再有人包容我的任性，不再有人骂我他妈的然后眼睛尽是疼爱，不再有那么那么多。我发觉关于哥哥的记忆，我存了那么那么多。

　　我爱姚寒寒。我真的爱。

　　９

　　大清早天没亮，我把哥哥从被窝里锹起来。我说：哥，我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哥哥淡淡地说：欺负回去。我说：哥，要是有人骗我怎么办？哥哥说：扁他。我说：哥，要是有一个人，我爱他，爱了好久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办？哥哥黯然地说：嗯。我继续说：哥，有个人，爱我很久很久，说要保护我，可最后离开我让我伤心怎么办？哥哥说：死活都要也让他伤心。

　　　我哈哈大笑。我的哥哥，我亲爱的姚寒寒。我抱着哥哥，突然感伤无比：可哥哥，我舍不得让你伤心，我希望你幸福，你要快乐，所以你不可以离开我，你也要保护我，你不能不守承诺。

　　　哥哥“哦”了一声，突然地推开我，脸上悲喜交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嘿嘿地笑得很奸：你说欺负我的人我欺负回去，骗我的人我扁回去。哥哥，我亲爱的，愿意一生一世都让我欺负吗？

　　　哥哥半响没反应。我心一落，哥哥不爱我了？下一秒，我就被哥哥抱起来，原地打转三四圈，转到我头晕。他说：愿意，我亲爱的暖暖，我愿意。被你欺负三生三世我都愿意。

　　　我在哥哥怀里终于甜甜地笑了。我的爱，并未离开。爱，转啊转，总会遇见最适合的人，在最适合的位置等待。那些因为爱而灿烂的时光，美好高尚。爱，走着走着，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等待，或者花开。那些因为爱而灿烂的回忆，真切温暖。

一楠

阳光的故事，阳光的文字！

玉龙

那些因为爱而灿烂的时光
那些因为爱而灿烂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