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时代的爱情 [文章]

和若

玻璃时代的爱情
   
　　1.中午蔓儿就回来了。
　　　　　　　　　　　　　　　　　
　　门开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看张爱铃的《尘香屑》。
　　“一个脏的故事，可是人总是脏的；沾着人就沾着脏。在这图书馆的昏黄的一角，堆着几百年的书——都是人的故事，可是没有人的气味……”张爱玲的文字总是隽永得冷静。
　　　　　　　　　　　　　　　　　
　　“你回来了。”我没抬头，问。
　　　　　　　　　　　　　　　　　
　　“嗵”，蔓儿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没像以往那样一阵风似地跑进来，将温热的身子贴近我，用手臂热络地缠着我，满面春光地告诉我她和乔去了那里那里，吃了这个那个，买了什么什么……房间里静寂得厉害，忽然裂帛似的哭声从蔓儿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又一声。
　　　　　　　　　　　　　　　　　
　　这是我第三次听到蔓儿这么哭了。
　　我知道她和乔的故事已经结束。
　　　　　　　　　　　　　　　　　
　　我的宁静也顷刻被打碎，站到阳台上，前面又一座高楼平地而起。物质的时代有一颗平静的心已是奢望。前几天看胡兰成的自传《今生今世》，张爱玲在见了胡兰成后写道：“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胡兰成说：“因为相知，所以懂得。”而张爱玲亦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而一段倾城之恋最后竟因胡兰成用情不专，放纵情欲而零落成泥。
　　　　　　　　　　　　　　　　　
　　张爱铃说：“在这个乱世，做一个女人难，人来人去是不定的，什么都靠不住，何必为把握不住的事情难过呢？”
　　　　　　　　　　　　　　　　　
　　长叹。
　　　　　　　　　　　　　　　　　
　　转身过去敲蔓儿的门。
　　　　　　　　　　　　　　　　　
　　她依然哭。
　　　　　　　　　　　　　　　　　
　　站在门口忽然觉得十分疲惫。
　　力来电话说一起去菜根香吃菜根老坛子吧。彭他们都在。我说算了，蔓儿回来，我想陪她会。力说那等会我捎东西给你们，冰箱里没什么吃的，我昨天看了。我说好。力说：开心点，别让别人的情绪影响自己，每个人的故事是不一样的。记得我在想你。
　　　　　　　　　　　　　　　　　
　　下午没什么风，挂了电话觉得好闷。
　　蔓儿总算开了门，我递冰水给她。
　　她是安徽人，大学毕业来这里四年，我们合租一套房子也有两年。对于爱情她像一只飞蛾，有一点亮光就执着地飞过去，而那亮光，总在她倾心飞去的时候就熄灭了。
　　　　　　　　　　　　　　　　　
　　“六六，我……”她话语未完又泪雨长流。
　　“”蔓儿。“我递纸巾给她。
　　“六六，我根本没有去度假，我……我去医院了。”
　　“啊？那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乔呢？”
　　“我想要这个孩子，医生说再做手术，我以后就难有孩子了。我和他在医院门口吵起来，他竟走了，他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
　　“你一个人在医院？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她又哭。
　　我也想哭了。
　　　　　　　　　　　　　　　　　
　　　　　　　　　　　　　　　　　
　　2.那个上午在偏僻的郊区医院，季陪我去，他一直戴着口罩，害怕遇到熟人他不敢进医院的门，说在外面等我。
　　　　　　　　　　　　　　　　　
　　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床，那张做人流的床。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样躺上去。
　　　　　　　　　　　　　　　　　
　　手术室只有一条窄窄的门帘，有人随意地进出，我的脸涨红起来变得滚烫。
　　　　　　　　　　　　　　　　　
　　“躺上去啊。”捂着口罩的医生看不见她的表情，声音里是职业的冰冷。
　　　　　　　　　　　　　　　　　
　　我不再去看那扇门，那来往的人。
　　　　　　　　　　　　　　　　　
　　我已无法选择地去受伤。
　　　　　　　　　　　　　　　　　
　　躺在手术台上，高叉着双腿，自尊被完全的剥落了。冰冷的器械无情的进出，疼痛已使我完全丧失了羞耻的感觉。我躺着，咬着自己的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喊声。但我的内心在喊叫，就像每次和季在一起，他满足的喊：“宝贝，宝贝，爱你，爱你。”我却无声。我的头总是扭向一旁，我从来不去和他的目光对视，对视中季必定会看到我目光里仅有的是恨，丝丝缕缕皆是恨。
　　　　　　　　　　　　　　　　　
　　　　　　　　　　　　　　　　　
　　"宝贝，你还是第一次哎"季的声调轻扬，难以抑制地喜悦。
　　　　　　　　　　　　　　　　　
　　那个夜晚很酷热，没有风。我木然看着身下的血，丝毫没有幸福的感觉。我咬着嘴唇内心里一遍遍地咒骂着这个在我身边已经酣声响起的男人，"流氓，臭流氓。"
　　　　　　　　　　　　　　　　　
　　他玷污了我。
　　　　　　　　　　　　　　　　　
　　季是我的老师，那年我二十岁。大一。他四十岁了。
　　　　　　　　　　　　　　　　　
　　他翻过身来搂住我："爱你，宝贝。我会娶你的。你是个纯洁的好宝贝。"
　　　　　　　　　　　　　　　　　
　　没有爱情，因为我知道他并不爱我，他喜欢的只是我年轻的身体。
　　　　　　　　　　　　　　　　　
　　　　　　　　　　　　　　　　　
　　那时我那么的懦弱，丝毫不敢和他说一声不。我害怕因此被学校开除，害怕面对我已白发的父母，害怕面对我害怕面对的一切。他一次次利用了我的懦弱，他看穿了我脆弱的心。
　　　　　　　　　　　　　　　　　
　　我虚脱得躺在那起不来。
　　“你老公呢？”女医生性格还算温和。
　　我摇头。
　　“看你还小吧？小心身体，不要随随便便，否则以后害自己。”医生又说。
　　我点头。
　　我的视线可以望见窗口上的一方天，有遥远的蓝，有云。它离我很远，就像幸福。
　　　　　　　　　　　　　　　　　
　　我倚着墙坐下，额有冷汗。
　　一直坐着。
　　季一直没有出现。随后我一个人走出了医院的门口，远远看见戴口罩的季。
　　我喊“的士”。
　　坐上。
　　车走。
　　回望，季还在那徘徊复徘徊。
　　心里只有冷。
　　　　　　　　　　　　　　　　　
　　　　　　　　　　　　　　　　　
　　3.我扶蔓儿躺下，她已经不哭了。
　　　　　　　　　　　　　　　　　
　　我劝她：“别难受了，失去他是因为有更好的另一个他在等你。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蔓儿苦笑，她从靠床的桌上拿到了她抽的七星，点上，长长的吸了一口不语。
　　　　　　　　　　　　　　　　　
　　蔓儿个性极强，在这里的事业如鱼得水，而乔原先是她的竞争对手。他们的相识可谓是不打不成交。蔓儿一次和我说起她去一个公司接单，那时她和乔还不认识，他们同时乘进电梯，同时走进那家公司的老总办公室，坐下还相视一笑。接着才知道原来是老对手了。
　　　　　　　　　　　　　　　　　
　　那次蔓儿的计划书被那家公司认可，做那个项目她赚了一笔的同时还得到了乔送来的一大束玫瑰花。
　　　　　　　　　　　　　　　　　
　　一晃他们也一起走了近一年了。
　　　　　　　　　　　　　　　　　
　　蔓儿抬头看着我说：“六六，我还不如和老白结婚算了。想起来他对我最好。虽然年纪大一些，却对我好。爱情是什么啊，去他妈的爱情。我累了。”
　　　　　　　　　　　　　　　　　
　　老白是蔓儿公司里的一个部门经理，近四十了，丧妻有一女。一直追蔓儿。我见过他，有些发福的样子，相貌还算憨厚。
　　　　　　　　　　　　　　　　　
　　蔓儿散乱着发靠在床上，烟雾缭绕蒙着她的脸。
　　　　　　　　　　　　　　　　　
　　“对于爱情我再也没有幻想了。”她说。
　　　　　　　　　　　　　　　　　
　　　　　　　　　　　　　　　　　
　　4.爱情是什么？
　　　　　　　　　　　　　　　　　
　　蔓儿睡着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里，忽然想查字典。
　　字典上写道：爱情是男女之间一方对另一方所产生的爱慕恋念的感情。
　　我在爱慕恋念谁呢？
　　掩卷，看窗外，阳光下刺眼的白茫茫的一片……
　　　　　　　　　　　　　　　　　
　　上午季又打电话来，他近乎哀求地要我不要离开他，他说他需要我的爱。
　　我无语。
　　他絮絮叨叨地说他怎么想我，想我要发疯了。
　　　　　　　　　　　　　　　　　
　　我说：“我要结婚了。”
　　季放声说：“六六，不，不，你要等我，我会给你归宿。我不能失去你，我需要女人的爱，你知道你使我有希望活下去。”忽然他压低了声音说：“她回来，我挂电话了。再给你打。”
　　　　　　　　　　　　　　　　　
　　电话匆忙地断线了。
　　　　　　　　　　　　　　　　　
　　那一刻我几乎要放声大笑，但顷刻哀从心来。
　　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给我归宿的人，他如此的猥琐，他使我丧失了对爱的热情，他使我分辨不出什么是真爱。他使我对男人几乎没有好感，所见皆恶。
　　　　　　　　　　　　　　　　　
　　　　　　　　　　　　　　　　　
　　5.傍晚，力来了，带来了菜根香的香辣蟹。
　　　　　　　　　　　　　　　　　
　　“还好吗？六六？”看到我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力问。
　　　　　　　　　　　　　　　　　
　　“还好，蔓儿刚刚睡了。”我注视着他微笑的脸，我喜欢他的眼睛，里面含着善意。
　　　　　　　　　　　　　　　　　
　　“呵呵，香吧？谗了吗？”力把盛在盘子里的蟹端了过来。“快趁热吃，凉了就没味道了。”
　　　　　　　　　　　　　　　　　
　　就这样被他感动了。
　　　　　　　　　　　　　　　　　
　　“力，我们结婚吧。”
　　　　　　　　　　　　　　　　　
　　我看到力的眼睛有闪亮的光芒，我却有些无力面对。
　　　　　　　　　　　　　　　　　
　　他用力拥抱我，我在他的拥抱中颤栗。
　　　　　　　　　　　　　　　　　
　　“六六，我会用一生来爱你，给你幸福。六六，我生来最怕看到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力在我耳边轻语。
　　　　　　　　　　　　　　　　　
　　我摇头。
　　　　　　　　　　　　　　　　　
　　“六六，我最怕的是看见女人受苦。我一直想我永远不会让我的女人受苦。我要让她一辈子觉得幸福。六六，谢谢你。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
　　　　　　　　　　　　　　　　　
　　他轻吻我的唇，仿佛害怕伤着它似的。
　　　　　　　　　　　　　　　　　
　　6.这个城市多高楼，高楼外面装修着眩目的玻璃幕墙。
　　夕阳下，四处是幕墙折射的光，一片闪亮。
　　这是一个玻璃时代。
　　玻璃时代的爱情贴着一张标签，上面是红色的倒立的酒杯。
　　写着——小心易碎

青枝绿叶

怎么每人看啊

袁和鲁

请新朋友读一下置顶帖中的（会员必读），了解排版的相关内容。

一楠

最初由 青枝绿叶 发表
怎么每人看啊

哇！上当，什么时候的帖子了！

王建设

支持。

山里娃

忙糊涂了,2002年的老帖子,没有看清!!

一楠

这篇也是老贴子，而且已在其它地方发表，网名：婴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