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碣石清风
一
大柳今年四十七,早年丧夫,成了遗孀。有一小女,母女相依为命,虽然日子很清苦,但也不想嫁人。
大柳眉清目秀,模样长得好,杨柳细腰,身材匀称。五十傍边的人了,仍风韵犹存。姑娘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美女,求婚者甚众,他却芳心未动。后来找了个如意郎君却短寿,他自叹命苦,发誓不再嫁人。人穷志短,为了生存,他到张老板处打工,张老板小有劣迹,当年曾多次追她,她不予理睬,为此张老板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大柳主动上门求助,张老板自然得意,欣然答应。
张老板虽然年过半百,但精力充沛,红光满面,头发油黑崭亮,又是春风得意时,人又风流,韵事便多,身旁不离女人,人们早已司空见惯。
大柳风闻张老板的为人,心存戒备,时时躲着他,着装低调,不抹脂粉,越是这样,越显出她的自然美,像个冷美人,哪里是半老徐娘?张老板像苍蝇似的盯着她,欲火烧身,时时想占有她,就是不得机会。一晃就是三年,张老板阴谋不得逞
大柳的日子依然清苦,丈夫走时只留下一身债务,三间旧房。大柳的女儿小柳一晃也长大了,出水芙蓉似的,水灵,艳丽,比当年的母亲还美,人们都这样说。小柳在县城上高中。
这天,大柳送女儿回校赶回来的路上,天已经黑了,途径荒郊,没有行人,一阵恐慌,这里常闹事的,她加快了脚步。突然身后一声喇叭响,没等她回头,一辆小轿车戛然停下来,张老板从车上走下来。大柳最不想见的人,却在路上不期而遇。躲是来不及了,再说往哪里躲呀?她想着如何打招呼的话,张老板却先开了口,“大妹子,这么晚了,还上哪里去呀?”
大柳只得如实回答:“回家。”
“好,正好顺路,上车吧。”他为她打开了车门,做了个让的手势。
大柳见他如见瘟神,哪敢上他的车?就说“您忙,您快走吧,我自己慢慢走吧。”说着话就头前走了。
张老板几步跨上前,横在她前面,变了声调地说:“你这人咋这么别扭,你一直躲着我,对我不理不睬,难道怕我吃了你?我又不是狼。”
大柳还是不敢望着他,心想:“他说得也是,怕他什么?”把头抬起来,只看个轮廓,天完全黑了。
张老板一指车门,“上车吧,黑灯瞎火的,别说女人,就是大老爷们走也森的慌。说实在的,你就是敢走,我还不放心呢。快上车吧。”后面这两句话,让大柳心动了一下,她想了想,钻进了汽车。
路上无话。张老板认真开车,全神贯注;大柳忐忑不安,如坐针毡。车停大柳门前,张老板先下车,为大柳开了车门。
大柳下车后,站在门前,犹豫了会儿说:“您进家呆会儿不?”本是客套话,出于礼貌,不得不这样说了句。
张老板不客气地说:“好吧,呆会儿就呆会儿吧,反正我也没有事情。”
大柳心里这个悔呀,说这话干啥?这不是引狼入室吗?话既说出也不能反口呀,自己加小心就是了,她打开门,请张老板进院进屋。
张老板进屋后,贼目鼠眼,上下左右打量屋子,最后说:“你就住这房子?应该翻盖了。”
“这房子虽然旧了点,还能住。”大柳随口答了句,她想着如何把他打发走的话语。
张老板突然问她:“想不想翻盖?”
“还能住,还能住。”大柳喃喃的说,心里叨咕着:“翻盖?哪有那份闲钱!”
张老板郑重其事的又问:“你就说想还是不想。”
大柳无奈只得回答:“想又有啥用?”
张老板听后,说了句:“我帮你。天不早了,你歇着吧。”转身就出去了,大柳也不留他,心想,你快走吧,至于张老板说帮她,她也没往心里去,说说罢了哪能当真呢。
张老板的车开走了,她的心还“扑通扑通”地跳了好大一阵子。
二
张老板送大柳回家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难听死了。大柳趴在炕上咬着被角哭。自己怕什么来什么,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突然,汽车喇叭声传来,院里好象有脚步声,大柳一阵警觉,擦干了眼泪,站起来,来人正好推门进屋,是张老板,他来干什么?心中紧张,浑身发颤,吓得竟一时无话,不由自主地往墙角退着。
张老板见她如此慌张,一阵皱眉,依然笑着说:“这是五万元钱,借给你,把房子翻盖了吧。”说着把一沓钱扔炕上,转身出去了。
大柳晕了,五万元?翻盖房子?呆若木鸡。等她反映过来,拿着钱追出去,喊“我不借,我还不起呀。”
张老板笑眯眯地说“还不起就别还,操持翻盖房子吧,”说罢钻进车子,一摁喇叭,汽车开走了。扬起一路烟尘。
大柳久久地望着远去的小汽车,莫名其妙的忐忑不安的摇着头。
是梦是清醒?是真是假?怎回事?太突如其来。太意外了。
这五万元是真的吧?这“翻盖房子”的话尚在耳边回响,不是虚幻吧?这张老板来了又走了是真的吧?这些都是真的,可她就是想不通,张老板为什么送我钱翻盖房子呢,非亲非故,她这么善心?不应该呀,自己当年拒绝了他的求婚呀,他应该怀恨才对呀,他心肠真的这么好?不对吧,一定是不怀好意打我的主义吧。自己对他一直冷淡,他也应该死心呀,再说了,他身边美女如云,哪里还看得上我这半老徐娘?她翻来覆去的想着,心乱如麻,后来索性不想,把钱放进柜里,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可不能弄丢了哇!
大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也不再往坏里想张老板,她想自己没那么尊贵,人家张老板才不稀罕呢,这样一想,她觉得是自己多疑,错怪了张老板,她就不好意思起来。慢慢的不由自主的她就感激起张老板来了,张老板真是大好人,体恤穷人,可怜我们母女。
先前的戒备变成了现在的感激。她开始筹划如何翻盖房子的事宜。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说干就干起来了。
进料,找施工队,大柳亲自跑。
拆旧房,盖新房,只一个月。
新房落成,院门砌好,好气派。
这期间,张老板一直没有上来,大柳有时竟盼他能来看看。几次汽车喇叭响,她都误认为是张老板来了,每次她都怅然若失,很是失望的样子,她自己都奇怪自己为什么这样?
女儿小柳回家看到新居,很高兴。当母亲告诉她翻盖房子过程,并嘱咐她好好读书,挣钱了一定先把这笔外债还了。小柳听了不以为然的说:“还什么还?扶困济贫应该的。”
大柳很生气:“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能这么说话?”
……
小柳念书不错,顺利的考上了大学。大柳又开始愁上了,昂贵的学费,自己拿不出呀!她病了,一病不起。
张老板及时赶到,送来了一万元。安抚了几句大柳,扭身就走了。大柳留都留不住。“好人呀好人!”大柳心里叨念着,诚惶诚恐,感恩戴德。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人?她觉得很惭愧,自己以前为什么那样作践人家?此时,大柳对张老板全没了戒备之意反倒有了感激之情。
一个妇道人家靠打工供养一个大学生,实在艰难,她的日子越过越清贫了。张老板就时时接济她,她也不拒绝,她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大柳心里很难受,觉得很对不起张老板,人家哪有这样的义务?
这天,张老板又按时来送钱,钱撂下就又要走。
大柳把他拦住,眼泪汪汪的说:“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没办法谢你,我给你磕个头吧。”说着就“噗通”一下跪地上了。
张老板急忙用手把她拉起,“使不得,使不得。”
大柳就是不起来,流着泪问:“你能回答我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起来说。”
“你答应我就起来。”
“起来吧,我答应。”
大柳立起,问:“你为啥对我这么好?”满脸的困惑,泪水使眼睛显得一汪模糊。
张老板凝目审视着大柳,思忖着,严肃地问:“你真想知道原因?”
大柳点着头,泪水落地。
张老板盯着大柳,一笑说:“其实很简单,只三个字。”
“哪三个字?”
“我爱你。”张老板语气柔和,正常,不谗不媚,很大方,丝毫没有取悦对方的意思。很正经,一点不下流。
大柳听了并不觉得意外,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张老板惊问道:“我为啥要恨你?”
大柳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轻声说:“当年我拒绝了你呀。”
张老板听后大笑,肆无忌惮的大笑,笑得大柳毛骨悚然,浑身震颤。一时竟六神无主起来。
张老板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一屁股坐在飘着木香的炕沿上。取出一盒烟弹出一棵打火眯眼抽着,悠闲自得,气派十足。他连吸了几口,喷吐了几个大烟圈,好象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转而,他望着可怜兮兮的大柳说:“既然你提起当年的事情,我的话就多了,想听吗?”
大柳仍然低着头,“想——听。”语气缓慢但坚定。
张老板重重的吸了一口烟,狠狠的喷了个大烟圈,又吸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当年你拒绝我求婚,说明你不喜欢我,这的确刺激了我,正因为这样,我才下决心一定干出个人样来,所以才有今天,按说应该感谢你呢。”
大柳抬头看了一眼张老板。不知是震动还是感动或是惊讶?
张老板继续说道:“你的不喜欢,激发了我上进的恒心;后来你找我打工,点燃了我的爱情之火,我越发喜欢你。”
大柳听到这里,一阵心跳,毕竟是过来人,很快平静下来,扬着头问:“你没有表示过呀,”
“怎么表示?”张老板吸了口烟问。
大柳无话,是呀,怎么表示?那一次次资助是什么?再说了自己给过他表示的机会吗?她把头低下去又转向一旁。眼里又涌上泪花。
张老板说“其实,你也清楚,我身旁有女人,我只是爱你之心不死罢了。”张老板望着她,眼里闪着欲火,明显的控制着自己的情感。
大柳心里热热的,她想,真难为他了,他为了得到自己竟如此煞费苦心?不知道是被感动还是要报恩,她的冷淡多年的情爱复燃了,春潮涌动,她对张老板的不喜欢,对张老板的戒备,早已被淡化了,现在的心里只存感恩思想,依赖思想,自己没有张老板的帮助怎么活下去呀,为了女儿……想到这里,她不想了,胀红着脸飞了个媚眼,百般柔情地说“你为啥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不稀罕我呢。”她闭上了眼睛,等待张老板行动。
张老板很动情,欲火烧身,他没有动,控制着自己,连着吸烟。
大柳不见动静,失望地睁开眼睛,有些慌乱,有些莫名其妙,惊异地望着张老板。
张老板有些气喘地说:“能得到你的心,我知足了。”说罢转身走出去。
大柳紧追出去,也喘着气表白:“不止我的心给你,我的一切都给你!”
张老板没说话,看着她,挥了挥手,钻进了汽车,缓慢地开走了。
大柳回到新房哭了,止不住放声地大哭起来,她越想越痛恨,她痛恨自己堕落?她痛恨张老板不买自己的贞节?或两种情感都有?她自己都说不清。
她手捧着丈夫的遗像,心里叨念着:“别怪我,为了女儿,我只能这样做,他也确实是个好男人。”
三
大柳说不好自己是怎么的了,很矛盾,很伤心,有时期盼着啥,有时恐惧着啥,有时下决心,有时又摇头否定,茶思饭想,寝食不安,他痛苦极了。究竟为什么?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她好象得了相思病,谁让她这么相思?想到这里,她就心跳,就发慌,就脸红……
大柳的心里杂草丛生,荒乱。
为了女儿?为了报恩?或者什么也不是……
她盼望着一个人的到来,那就是张老板。此时心里的她,已经没有了羞愧之意。她怕张老板不再来。她心急火燎,望穿秋水。
张老板来了,来得恰倒好处,正是火口,大柳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了张老板,再不贞节。
张老板告诉她,这一天他等很久了,并告诉她,他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他还得意的讲起诸葛亮收服孟获的故事,即“欲擒故纵”的伎俩。大柳明白了,心里冷了一下,棰着张老板说:“你真坏!”
张老板有些得意忘形的笑道:“无毒不丈夫嘛。”
不管张老板如何说法,大柳觉得不再亏欠他什么,自己报了恩,心里感到从没有过的平衡。
这之后,大柳成了张老板的外室,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大柳也不在乎人们的议论了。
转眼间,小柳毕业了,理所当然的回到了家乡,在张老板的公司里当了会计。小柳吃住在家里,妈妈的事情她并不知晓。张老板也不再来了。大柳很欣慰,觉得张老板还算体谅她。
其实,她哪里知道,张老板此时正在慰问旁的外室女人呢。
一晃又是半年过去了,小柳没有回家,张老板也没有来。
奇怪的是,小柳也很少回家了。后来,小柳告诉她妈,她被张老板派往外地一家分公司当经理,大柳很高兴,孩子真的有了出头之日,不愁欠张老板的那些外债还不上了。
张老板的心太花,她能够理解他不来,他一定另有新欢,自己并不怪罪他。
小柳为啥不回家?连个电话都没有?她困惑,她惊异。她想知道她的真实情况,她又无从知道,她很焦急,坐卧不安,“儿行千里母担忧”,此话千真万确。
大柳四处打探,一天,她终于听到了一丝消息,张老板为小柳在外地买了楼,,张老板并经常去小柳那里厮混。
如五雷轰顶,似天塌地陷。大柳当时就昏死过去。醒过来后,她嚎啕痛哭,她叹自己命苦,她悔自己走错路,她恨张老板是畜生……
女儿不该入魔爪,是自己害了女儿。她痛不欲生。
自己最终被抛弃,是自己害了自己,她悔恨交加,罪有应得。
女儿怎么办?
大柳怎么办?
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些问题一直在大柳的脑海里冲撞,她承受不了,终于疯了。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1-6-11 15:37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