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盗

百年

                              
      

       W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君子，因为他好读书，而且常看些君子之道，偶而还写几笔大字，以修心养性。但不晓得是不是修行还不够，一个人的时候，竟也会常常抛开“君子慎独”的名言，想些抢抢银行，打打有钱人的劫的计划。至于盗贼这一行，他更无厌恶之感，一来他因为穷得“两袖清风”，实在没被盗过，这切齿之恨是没有的；二来或许受了武侠的影响，比如看了电影《神偷燕子李三》后，有好长时间觉得这是“取长补短”，优化世界财富平衡之道。三来他心中不平得很了的时候，比如前天他坐在工地架子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钻进一个又老又丑陋的老头子的“大奔”车里的时候，他就吐了口唾沫,骂了句：“妈的，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后，就计划着怎么去偷那老头一把。但因为那天月亮不好，这计划没能进行。

      然而也说不准究竟是不是月亮不好才导致计划“搁浅”，上个月他穷得很了的时候也想过发点横财，然而也没有成功。那时他和几个老乡还在水头镇世纪新城的工地上，正值夏季五月，这里的雨水太多，而时代新城他们的老板却没有承包内墙涂料，全是外墙露天的工作，一旦下雨，便无事可做。不能做工挣不了钱倒在其次，偏他们又爱上网喝酒，于是在不上班的岁月里，吃喝玩乐便成了他们的事业，然而玩的时候是爽，可是这工地上老板一个星期只给二百块我的生活费，工资又能按时发放，如此一来W的口袋就吃不消了。这时W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老板给的生活费是相等的，他们一同出去玩乐花的钱也都差不多，然而每回W都弄得断了粮食要靠别人救济才能接上顿儿，而他们竟能还有余钱买包五块钱的好烟，甚至还能时不时找个小姐打上一炮。这真让W百思不得其解，他羡慕之余还有点气愤，有次喝酒的时候他拿着啤酒瓶问那几人。

      那几人哈哈一笑，不屑地道：“你鸡巴怪谁？天天下了班就知道憋到屋里看鸡巴老古董书，让你出去玩也不去，你要是跟着哥几个出去遛哒一圈，就是不跟老板拿生活费也有钱花。”

      “不向老板要生活费也有钱花？”W心中一惊，忙问道，“到哪弄钱去？”

      “靠，遍地都是钱呐！”一个喷着满嘴酒气的老乡大胳膊绕着前面一抡，仿佛他抡过的饭桌子上不是几碟破菜，而是一桌子钞票，眼珠子泛着绿光痴迷地道。

      “别听他瞎吊说。”另一个老乡看W惊疑而又认真的样子道，“天天提心吊胆，像老鼠过街一样偷工地上几个扣，还吊有脸卖弄？”

      “咋了，你鸡巴有本事卖的钱别花，给我得了，这酒你不照样喝得一个半劲！”另一个反唇相讥道。

      W看这两人要绊嘴，忙打断他们问：“那能卖几个钱？况且看工地的那老头儿就任你们拿？”

      “你别拿多不就行了，天天下班穿个大点的上衣，弄五六个，七八个就行，往腰带上一挂，根本就看不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到收费品站一卖，二十多块钱到手了。”

      “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

      “能成？”

      “能成。”

      W沉默了。他知道钢管扣的价钱，一个扣最便宜也能卖三五块钱。工地上全是钢管架子，多的是这东西，果真是遍地都是钱呐。他决定明天下了班也去弄几个，这两天口袋里连烟都买不起了。况且“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发横财不富”，他一天像牛般熬九个小时才挣八十块钱，如他们这样顺手一下下，比做两个小时工还多，何乐而不为呢？再说看这情形工地上做这路生意的人肯定不少，难道偏他W“中奖”不成？

      但这世界仿佛真的偏和W过不去，第二天天也好，太阳也好，地球还如昨天他下决心的时候一样的转动着，但刚转到下午要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了老板的通知——去公司开会。这一开可好，他的横财计划又“搁浅”了。因为公司招开全体工地上“只要是活着的东西”的会议，不仅下达了“凡发现可疑的工人保安有权搜身”；“一旦查到有人偷扣以偷窃罪交到公安部门，并扣除所有工资。”等一系列的红头文件，而且当晚W出去的时候就见到大门口保安竟有十多人之多，手拿警棍，另人望而生畏。

      可想而知，W的心情是沮丧+悔恨=郁闷，但“吃一堑，长一智”，W从这悔恨当中感悟到：人得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以便及时看到身边隐藏着的财富，并尽快下手。否则，一旦等大家都知道的时候，也就是财富消失的时候。
   
       福建的夏季雨水真的很大，半个月的淫水霏霏，让W这些出门打工的民工身无分文，他们离开的时候虽然老板不愿意，却也无法可想，这世界又有谁能管得住老天爷呢？虽然没有结清工资，但老板还是很大肚的给了他们三百块钱的路费，以便他们找到新的工作。W和几个老乡分手，经过老乡介绍，到达了泉州惠南工业区玉都阳光的工地上。这里虽然大部分是外墙，但有几个楼梯，在下雨的时候好歹有事情做。连续做了十余天，W算了一下，除去借的二百块生活费，还挣了六七百呢，天上的太阳也和照，云朵也好看，W的心情也平静了起来。如果他不去看外面的世界，他的心情也许会再好上几天，但可恨的是前天他坐在工地架子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钻进一个又老又丑陋的老头子的“大奔”车里的时候，他又郁闷起来。虽然那天夜里因为月亮不好没能去偷那老头儿一把，但他到底不平了起来。他想想，想想：“唉……这世界，其实……其实……其实真的无法可想的。”

      想归想，不平归不平，但“取长补短”的事还得从长计议。在计议没有停当之前还得工作，电视上有个广告，是个小女孩子说的，他还记得，叫做“劳动创造美好未来”。他不知道这到底有几分理儿，但还是照做了。这天老板安排他和一个老乡去做楼梯，这老乡高高大大的，说话温温柔柔的，带着五分诚实，五分和善。W和他边谈边工作，一个下午眼看就要平静的过去。正在此时楼下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

      老乡停下手中的工作，对W道：“不知道他收铁不收？”

      W一迟疑，还没明白过来他何以问这事。就见那老乡趴到楼梯窗子上向下看去，接着便压着嗓子喊道：“喂，废铁什么价钱？”

      W跟着过去，见下面那个收废品的开着三轮摩托车，像日本进中国似的一直开到楼梯下面，向四周看了看，又嘲W他们点点头道：“一块钱一斤。”

      老乡也不答话，对W道：“走，咱俩把下面那个铁架子卖了。”

      “铁架子？”W听了边问，边跟着他向下疾走，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接着心窝里面便“嗵嗵”的跳了起来。“莫非他在偷工地上的钢管卖钱？”W惊喜交加的想，“说不定……也许是一定的，我跟着他一起，怎么着也得分杯残羹。”

      W的脚步有些踉跄，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背心沾在了脊梁上，他娘的，手也竟有些抖，这……这……

      从三楼到一楼，几妙钟就到了，W还没明白自己的手为何会抖这回事，就看见一楼楼梯下面安安稳稳的放着一个铁架子，全上钢筋焊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再看那收废品的，就在窗子外面。这铁笼子真是心地善良，一点也没“挣扎”的被W和那老乡从窗口扔了出去。

      那收废品的一提竟没提起来，发起了狠，厥起屁股卯足了劲儿终于搬了起来，放在他那日本三轮车上，那车子仿佛是让林黛玉扛着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被压得“嘎吱嘎吱”直响。

      “也别称了，给你五十块钱。”

      “一口价，八十。”
  
      “成。”

      那老乡接了一张五十的村子，三张十块的票子，又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一张十块的票子，结果W还没来得及推辞，四张十块的票子就到了他的手中。

       两人到了三楼，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才能下班，W摸出两支烟，递给那老乡，抽着。

      下了班，W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拍拍自己脑袋，疼。从口袋里摸出那四张钞票，实实在在的钱呐。W才明白过来，“哦，我也发了一回横财。”

      他坐在床头，开始算了起来：“我一天的工资是八十块，一天工作九个小时，九个小时是五百四十分钟，八十块除以五百四十，一分钟……平均一分钟……一分钟合……合……他妈的还不到一毛五。我们从三楼下来，就算用十妙，把架子扔出去就算再用十妙，讨价还价一共说了三句话，就算再用十妙，数钱再用十妙，再回到三楼再用十妙，一共是五十妙，就算一分钟吧，好算账。”W大度的想，“那么，我工作一分钟是0.15元，做这生意一分钟40元，再算一下，是工作的多少倍，是……是……哦天呐……”

      W激动起来，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走着，把烟狠狠的吸着，嘴里骂着：

      “他娘的……”

      “我操他奶奶，266倍。”

      “我靠……”

碣石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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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

哈，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