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女同学

红枣

　　　　　　　　　女 同 学   

　　下了火车已是夜晚时分了，出了站口，迎面吹来徐徐凉风，心里顿感一阵清爽。旅途的颠簸劳顿，身体有些困乏也有些饥饿。我看到车站广场边有一溜排挡，便走了过去，我觉得这时候吃一碗馄饨，身体会如贴些。

　　我来到经营排挡的摊点前，这里排挡经营的多是快餐小吃，馄饨汤圆大碗面，还有一些家常小菜。我找到卖馄饨的摊子，挑了个合适的位子座下来。我瞧了瞧摊子的摆设，挺简单，几张方桌，几只小凳，就着广场边的路灯。吃馄饨的人也不多，在灯光暗的角上座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不远处还有一对年轻的男女，看样子他们也像是刚下火车不久。老板娘有四十多，胖胖的，显得臃肿。她看见我，便走过来，说：“吃馄饨，请问要几碗。”

　　真没想到她说话的声音这么好听，很委婉。

　　我说：“一碗。”

　　她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说：“你先喝杯茶，馄饨马上就给你准备好。”然后转过身走了。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扭过脸凝视着我，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心一缩，抬起头，错愕的目光停在她脸上。

　　她问：“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同学红玉呀。”她有些微微的激动，声音里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惊喜。

　　我不禁呆住，注目端详着她，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漂亮女孩的模样，那女孩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两朵酒窝时常含着笑影，身材挺拔健美。可是如她今已经变得让我认不出来了，岁月将她的容貌磨蚀的很厉害，下垂的眼皮盖住了眼角的一半，原先那两朵赢赢的笑靥已成了松弛的皱皮，身体肥得像只桶。

　　“你认不出来我了吗。”她又问了一声。

　　“噢，不，”我不知如何回答，慌忙应道：“我怎么能忘呢，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人长得最俊，歌也唱得最好。”

　　“那个漂亮的女生如今己经变成了又丑又胖的土鸡啦，你看像不像。”她用手量着自己宽宽的身体，然后哈哈地笑起来。

　　我想她还是上学时的性格，开朗爽快爱说爱笑。

　　她端详着我，又说，“看你一点也不显老，洒脱的像个绅士，看来岁月改变一个女人的程度远比男人要多的多。”

　　我笑了，摇摇头说：“可能是我这一身合体的西装给你的错觉吧。”

　　她将倒好的茶送到我面前，我伸手接过那茶杯，啜了一口，洇洇的茶水带着一股清香注如体内，我感到浑身的血液立刻流畅起来。

　　她说：“你像是从天而降，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从离开学校从就没有见过你，有二十多年了吧。”

　　她说：“有，你比我们少上了一年高中，没毕业你就进了剧团。”

　　她笑着说：“你记性真好，记得这么清。”
　
　　我忽然想起来，问她，“你不是在剧团工作吗，怎么干起了这行。”

　　她说：“剧团现在不比从前了，挣不够吃的，市场经济嘛，剧团也在改，像我这个年龄的都退下来了。这个社会突然变得太快。”语气中带着几分落莫。她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旅行包，问：“你刚下火车？”

　　“是的，”我说，“去外地开会刚回来。”

　　她忽然笑了，站起来说：“光顾聊了，还让你饿着肚子那，我这去给你下馄饨。”她又给我茶杯添满茶，然后起身朝炉台边走去。

　　炉灶是放在可以推的车子上的，旁边还摆着小玻璃柜，锅碗瓢勺都整齐得排在里面。她把燃气炉点燃，火苗顿时穿出锅底，彤红的火光映红了她带有倦涩的脸。我坐在一旁注视着她，却发现，岁月和倦涩并没有完全将她过去的美貌遮住，如若多看还能看出几分美的余韵。

　　红玉在校的时候，不仅是我们班也是我们校出了名的俊女孩，记得她曾经在我们学校门前的照相馆里照过一张像，被照相馆放大了，摆在橱窗里，打那里走过的人，只要看到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夸上几句。那张照片直到我们也没有换下来。那时她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她歌唱得很好听，极有天赋。她的嗓音甜润圆滑嘹亮，不是那个年龄所常有的尖细单薄。每次全校联欢，她都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台上独唱，令我们班的女生嫉妒的不得了。高一的时候，外地有个剧团来我们学校招收学员，剧团的人一眼就看中了她，说她是个才貌双全的好苗子，接着就把她领走了。前些年我还从同学那里听说过她，说她很红，快成大腕了，没想到今晚在这里碰见她，倒叫我心里弥漫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馄饨做好了盛在碗里，她用托盘端上来送到我面前，还有两盘爽口的小菜。她笑着说：“我这里不经营炒菜，也没有酒，只好让你清吃馄饨了。”

　　我说：“吃馄饨最好，有酒也不喝，三更半夜的哪有那么大酒瘾。”

　　她说：“我的馄饨很有味道，有几个同学常到这里来吃。前几天还来过那，要是你们都碰到一起该多好。”

　　我说：“是呵，真想抽个空和同学聚一聚，虽然都生活在一个城市，有侯也只是碰见了又匆匆而过。”

　　这时坐在暗处的那个老头和那对年轻的男女，都已经吃完了饭。他们叫了红玉收帐，红玉收了她们的钱，又客气地把他们一一送走，然后回头去收拾弄脏的桌子。她把桌上油污的碗碟摞在一起，又抱到炉台边蹲着洗，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干净利索，没有一点胖人的笨拙，脸上透着一种义务感。

　　馄饨的确好吃，咬一口就会有肥的汤儿从皮里漏出。我用小勺轻轻搅动，于是碗里青青的香菜末，虾米皮，还有我叫不上名的佐料，就都跟着小勺转了上来。

　　她做完了活之后，又重新座到我面前。

　　我说：“馄饨真好吃，还有这脆脆生生的小菜。”

　　她说：“我再去给你下一碗。”

　　我忙说：“你再下一碗我就要兜着走了。”

　　她不禁笑了。她的笑容让我感到那么真诚。

　　我说：“没想到你这样能干。”

　　她说：“什么能干，人到了那个份上，就能承受原以为承受不了的东西。”

　　我听出她话里有苦衷，探索性地看看她，问道：“你爱人做什么工作。”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在路灯柔和的光线里我看到她的脸色起了变化，刚才愉快的神情罩上了一层黯然，她沉默了一会，轻声说：“他要是活着我就不会这样辛苦了。”

　　我的心一阵刺痛，拿小勺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

　　“儿子还好，”她接着说，“很懂事，不叫我操心，去年上大学去了。”她转变了情绪，嘴角展出一丝慰籍地笑意。

　　我想再继续多问她几句，又怕触伤她的痛苦，便转了一个话题，建议她说：“光你一个人干太累，你该再找个帮忙的。”

　　她说：“再过几天我就不干了，我们住的那个小区新盖了一个车棚，居委会照顾我，下个月我就去看车棚了。”

　　我高兴地说：“那就好，免得你像在这样辛苦。”

　　她说：“是呵，要比现在强多了。”她抬起头，望望夜空，发出一声轻松而深长的叹息，这一声叹息，重荷仿佛从她身上离去了，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说：“那以后我再也吃不上这样地好吃的馄饨了。”

　　她哈哈笑起来，说，“那还不容易，你什么时候想吃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准备好。”

　　我笑了，心里却觉得堵的难受，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安慰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馄饨虽好吃，也没有了刚才的好胃口。本来碗里还剩下一点是吃不下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都咽了下去。

　　我离开她那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走了老远，我又回过头来，清灰色的夜幕中，仍可以认出她忙碌的影子。

　　走在路上，我想，以后要常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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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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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

早没见红枣了，如今匆匆来又匆匆走，看来也是忙啊！

特在此问好！：）

一楠

最初由 流云 发表
早没见红枣了，如今匆匆来又匆匆走，看来也是忙啊！

特在此问好！：）

山里娃

提!

红枣

最初由 流云 发表
早没见红枣了，如今匆匆来又匆匆走，看来也是忙啊！

特在此问好！：）

在此问好，亲爱的朋友！
祝你天天快乐！
谢谢你！

冰雨by

读，不错。

又又

平凡人的生活，顶！

红枣

最初由 又又 发表
平凡人的生活，顶！

谢谢您朋友！

红枣

最初由 冰雨by 发表
读，不错。

“冰之为雨，暖之故也！”


好温心！

袁和鲁

学习了。

红枣

[QUOTE]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学习了。 [/QUOTE
“认真走过每一个日升日落，以微笑迎对我们的生活。”


该向你学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