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好孩子

马不停蹄的忧伤

我们都是好孩子

    我们深爱着彼此，但我们更牵挂着自己孤独的爸或妈，因为我们都是好孩子，我们的爱情不得不被用来填补家庭缺失的那一角……

1
　　和小婉第一次有些摩擦，是在我们见了双方家长后的第一个节日：中秋节。这天一大早，小婉打来电话，叫我晚上到她家里吃饭，好好陪陪她爸爸。电话的这一头，我正在思忖着给母亲送点什么，便脱口而出，“再看吧？”一向温和的小婉竟然立刻就发怒了，她扔下一句“来不来自己看着办”，便迅速地挂断了电话，留下我握着手机一脸错愕。
       
　　我与小婉是规规矩矩的80后：独生、临近而立之年，期待有独立的生活，却常常感到空虚与寂寞。不同于一般80后的是，小婉是大学期间痛失母亲，而我是自小母亲相依为命，我们明白自己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更有着一份担当父亲或母亲解语花的责任。所以，这个空气依然燥热的中秋节，我们居然在为到谁家吃饭而纠结。
       
　　我是不愿意在团圆的日子里让母亲落单的，我会想起她形单影只地看着电视，脸上或许还会挂满泪水。但在中午时分，母亲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准备好了月饼和烟酒，叫我晚上提着这些东西到小婉家去。我心里一阵痛，莫名感觉自己很不孝顺，想说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里。母亲可能是猜到我的犹豫，叨叨着，“你不要管我了，第一次过这种节日，一定要去的，记得多说些中听的话。”
       
　　下班后拿上妈妈准备的礼物，先去接小婉下班。小婉一见到我，就开始泪眼婆娑，她可怜兮兮地说，“以为有了男朋友，以后逢年过节家里就热闹了，可是没有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我摸了摸她的头，把礼物亮给她看，“傻丫头，走，回家跟你爸喝酒去！”小婉眼睛里有了些笑意。
       
　　小婉的父亲是个沉默的人，老伴过世后就愈发沉默寡言，这顿饭吃得不算热闹，不过我能看得出他还是挺开心的，因为他喝上了已戒多年的酒，并且跟我碰了杯。而小婉似乎忘记了自己在一个多小时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话时笑声爽朗。
       
　　吃完饭，坐在小婉的电脑前浏览新闻，不小心点到了她的QQ，也看到她的好友名单里，有一个暗色的名字：妈妈。我突然又心痛了起来，二十多岁丧母也许比我从小没有见过父亲要可怜得多，我默默地在心里说，小婉，我一定要对你很好很好。

2
　　和小婉第二次发生摩擦，是在过完中秋一个月之后。在这之前的一个月之内，我们基本上在下班之后各回各家吃饭，其它一切余兴节目都被搁置在饭后，只有零星几次到对方家里吃饭。这一天，我并未打算在外面吃，小婉却在临下班时打来电话，说她爸爸到舅舅家了，让我陪她吃晚饭。我提议去我家，她不允，撒起了娇，我只能答应。不过，我在心里打了个小九九，等会留着半个肚子，回家再吃一顿。
       
　　饭桌上的我有些意兴阑珊，胡乱地往嘴巴里塞了一点东西后，催促着小婉也快一些。小婉觉得有些奇怪，调皮地问我是不是还与其她小妹妹约好了下半场？我正欲扯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母亲的电话来了：“回来吃饭吗？”母亲那头问道。我当着小婉的面回答，“回去的，把饭留着，我马上回。”
       
　　刚一收线，就发现对面的人不对劲了。小婉扔下筷子，气嘟嘟的脸上再度眼泪纵横，“你这样算是什么意思？跟我吃饭难道让你很为难？如果让你觉得为难了，你大可不必理我，你走就是了，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我抢了你！”我理解小婉的敏感，柔柔地对她说，“你知道吗？每次我不回家吃，她要么不吃，要么随便煮点稀饭就打发了自己。我是儿子，我不想让我妈这样对付自己，就像你也不希望你爸这样委屈自己。”
       
　　小婉停止了愤怒，而我在继续发表大论，“我们都爱自己的爸妈，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而有所区别。我喜欢你，其中有一点是喜欢你的孝顺，你可以那么孝顺你爸，我想你也会孝顺我妈的，至少不会阻止我孝顺我妈。”小婉当即反驳，“我哪里阻止你孝顺你妈了？”我见她有点气弱，“得寸进尺”起来，“一开始答应到我家去吃不是更好？”
   
    摩擦在相互谅解中，总算是和平解决了。

3
　　我们同居了，决定同居前，口头约定每周一三五到她家吃饭睡觉，二四六反着来，周日自己两个人出去吃。约定是有了，执行起来却似乎难度不小。小婉对葱蒜过敏，香菜韭菜一类的也是绝对不碰，而我和我妈就好这些；我对动物内脏很是反胃，小婉和她爸却对此情有独钟。小婉觉得有我妈在，做什么事都不自在；而我和她沉默寡言的父亲在一块，也是说不上什么话。
       
　　率先发难的是小婉。她在一次缠绵中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我发现我爸最近话又少了很多，以后我们每个星期三也住我家好不好？”我当即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兴致全无，羞恼地问她为什么？小婉看着我的眼睛，推了推我的肩膀，“不要这么凶的看我嘛，你不是说过，要一直对我好的吗？我是觉得我爸好孤独。而且我就这点要求，你难道都不答应吗？”我被将了一军，显得相当无语，“得，我让你，赖皮。”
       
　　虽是答应了，心里却有个疙瘩，竟不自觉地学了女人样，将小婉对她父亲和对我母亲的态度进行了比较。我母亲是农村老人，与小婉之间难以产生共同语言，而小婉似乎也从来不愿意主动找话题，常常是我母亲问一句，她草草回答一句。碰上节日，她总是让我买一大堆礼物，然后到她家吃饭，却忘记了我妈每次都得在本应团圆的日子里孑然一身。
       
　　第二年的清明，我跟着小婉和她父亲去给她母亲上坟。而根据我们这边的风俗，清明时只能在上午扫墓，下午是不吉利的，我父亲那边只能让我母亲一个人去了。按照约定，这一天的晚饭是到我家吃的，可小婉以担心父亲思念老伴过度为由，不由分说地要求违约。此时此刻的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我冲着小婉咆哮，“我都抛下我爸，没去给他上坟了，难道现在还要抛下我妈？”
       
　　也许是长久以来，不知不觉间积下了很多埋怨，也许在爱情与亲情之间我难以找到平衡，我抱怨爱情夺走了太多属于亲情的位置，我的咆哮还在继续，“你就不能像爱你爸那样爱我妈吗？就不能稍微体谅体谅我妈？逢年过节的时候在你的脑子里想一下我妈，我不想别人说我有了老婆就不要妈了，如果非得在老婆和老妈之间做出选择，我宁可选择我妈！”这句话一出，我马上后悔了，小婉则气得浑身发抖，良久才蹦出三个字，“你走吧！”

4
　　这个清明节到最后被用来祭奠我们的爱情。回家后，我给小婉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道歉的短信，小婉统统不接不回。临近午夜12点，小婉终于回了电话，在我的一声“喂”之后，听筒里一个抽泣的声音在回响：我们也许应该找家庭完整的另一半，这样我们就不会这么痛苦了。随着这句话的结束，我们都陷入了恐怖的沉默。
       
　　于是，在这个春天，在她父亲和我母亲不绝如缕的斥责声中，我和自己深爱着的并且爱着自己的小婉分手了。那段时间，我天天听那首叫《我们都是好孩子》的歌，一直听到不愿意再流泪为止。歌词里说，“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看咖啡色夕阳又要落下，你说要一直爱一直好，就这样永远不分开。”但是我和小婉都是好孩子，我们为什么就要分开了呢？   
　　
　　半年后，因为工作调动，我要去省城了，并且很有可能带上母亲，就在那里安家落户了。离开之前，我控制不住自己，约小婉在咖啡馆里见面。小婉比我先到，见到我时不驯地抬起头，眼里充满挑衅，却难掩阵阵落寞。我轻轻地坐下，柔柔地看住她，眼里泪水涌动。
       
　　小婉见我这样，有些不自在，却恨恨地说，“我很忙，你有话快说，没事的话，我闪人了。”我求她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把这段时间对她的思念，以及我工作生活的情况，包括接下去的人生规划，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遍，我说，“我非常非常爱你，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你还能不能有快乐。”
       
　　我将这些话说完，小婉仍然静静地坐着，抱着双手，眼睛望向远处，没有任何反应。我有些心寒，起身离开，走出大门后，我还是回头了，并不奢望有煽情的戏码，却看到她掩面而泣，心里便又是一阵痛一阵暖的。我想走回小婉的身边，只是这双腿不听使唤了。
       
　　就这样，我颓然地走在大街上，而小婉发来了半年多来的第一条短信：其实刚刚在为你叹息、流泪，一张嘴却又是伤害了。就像刚才明明听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整个人都冻得快要碎了，看到你出现，心里热热的，嘴上却道着“你还找我来做什么？” 世界就是这样矛盾，所以不要哭，有些人相爱，相伴一阵就已经足够了。我们都是好孩子，好孩子都会有好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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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

反映了社会的一个现象，独生子女的爱妻的确有时受到两个家庭的影响，在谁家吃饭，在谁家过节，都想守着自己的父母，有时甚至为了这个而分道扬镳。何不求一个万全之策，比如两家人聚在一起过节等。文字扣问社会问题，值得我们思考。问好！

糖葫芦

我是个被咬了一口的好糖葫芦~

木门长子

都是独生子女，互相关心体贴更重要！

马不停蹄的忧伤

也向前辈问好。

马不停蹄的忧伤

这个……不明白啊

西岭慕雪

现实社会的尖锐问题，很少人能处理得好好的。

木子李

我感觉这篇挺好的.平淡的话语中揭示出了一个现实问题.我们都是好孩子,才有那么多的不能取舍.不过,找个双亲家庭难道就好了吗?值得思考....
问好!

暴雨迎风

这个矛盾确实不好解决。写出了一种无奈和沉痛。文字很有感染力。

马不停蹄的忧伤

谢谢木子李，也向你问好！

马不停蹄的忧伤

呵呵，谢谢！现实中，这样的无奈真的很难解决

邱天

源于生活的故事，读了感觉真实可信。生活中一些矛盾既简单又复杂，很无奈，但是大家设身处地想一想，就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