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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大路从天降
文/荷语
西山小区家属楼前，曾经有一条狭窄的小路。这条路曾经上过网络贴吧，应该算是一条“名路”。晴天，有车辆驶过，尘土飞扬；雨雪天，路面泥泞不堪。从住进小区来的那一天起，就盼着修路，可盼来盼去，它还是老样子。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路人也不知呼吸了多少尘土，踩坏了多少双鞋子。
历久必变，县政府投资拓宽西延“振兴路”，可谓大快人心事。农民工、大吊车、推土机、搅拌机、挖掘机、大卡车来了，西山小区热闹起来了，隆隆的机器声压过了嘈杂的虫吟蝉鸣。茶余饭后，小区居民不时前来观看修路进展情况，并议论纷纷：“不知多少天能修完？”“咱们上班恐怕得绕远喽。”“没关系，今日的不方便，是为来日的更方便啊。”
我清晰记得第一次走在这条宽敞的柏油马路上时的情景。那天下午四时许，我穿着一双运动鞋自西向东走去。柏油路面刚铺过去，为了赶在国庆节“振兴路”西延路段开通典礼，一辆车在忙着划车道线。路面踩上去感觉有点儿软，还有点儿热乎乎的，空气中弥漫着柏油味。邻居家那一只小黄狗在我前面跑着，一路下坡，它撒欢了四条小腿，一会儿冲向南路沿，一会儿又冲向北路沿，鼻子嗅来嗅去，一切是那么陌生。一条大道，那么笔直，那么平整，完全超出了小黄狗的想象。快到下坡路尽头时，它终于在南路沿寻到了一半截还没清理的水泥管道旁的几棵未被铲除尽的小草，它忙不迭抬起小后腿，冲着上面作了一个标记，好似完成了一道使命，继续撒欢地向前跑。
我忽然想起修路两个多月时间内，这条路是禁行的。小黄狗以前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两边的野草里留下的味道，也早就不见了踪影。修路期间，推土机、挖掘机是这里的主人。这些庞然大物，只管挥起有力的大手，以摧枯拉朽之势，三下两下把土路两侧的障碍物一一铲除掉，路面一下子拓宽了好几倍。这些“障碍物”，包括附近学校的南院墙，它得往里撤退两三米，被临时拆除了；院墙外的国槐也被移走了；还有老百姓的麦田、葡萄园、果园、园屋也无一幸免，统统为路让路。大卡车运来了一车车石料，搅拌机也不甘寂寞，隆隆地搅拌着水泥灰料。农民工忙着砌风景墙，作为公路绿化带的屏障。于是，在农民工的劳作声中，在这些庞然大物的推进声中，在西山居民的期待声中，“振兴路”西延工程得以稳步推进。道路拓宽的希望在随声而动，小区居民的心绪在随声飞扬。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两个月的不方便，换来的是一条笔直宽敞的大道，一直延伸到西山深处，不由得心生感慨。一方面，这条大路的开通，无疑会加速城市化进程，加速沂源经济的发展，西山小区的楼房也因此升值了，便民利民是最大的实惠。另一方面，地球以绿色为生命，民以食为天，城市居民又不能不担忧绿色面积的减少和耕地面积的减少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路修的真快，议论声仿佛还在我的耳畔回响，一条大路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仿佛在一夜之间，一条四车道公路就开通了，简直就是一条大路从天降！
“嗨，怎么是你？”邻居老段远远地打着招呼，只见一个中年妇女从振兴路西边骑电动车而来，她笑着应答：“呵呵，俺也来走走这新修的’高速路’啊。”从老段与她的老朋友间的话语里，我听到了振兴路新修西路段开通后给居民带来的喜悦。
我就这样走着，大路在脚下延伸，思绪在蔓延，不由得又想起了这条大路的前身，那条走了十几年的熟悉的小路，路崖头处，有一块麦地，一块玉米地，一家果园，几家葡萄园。我和家人无数次从这条小路上走过，春天散步去西坡挖野菜，冬天散步去踏雪，享受着幽静的田园风光。“有多少人在这条路上走过呀！这条路，在它自己那唯一的尘土画面上，简要地描述出他们生活中的所有往事；这一幅画面，从太阳升起的地方通向太阳降落的地方，从一扇金灿灿的大门通向另一扇金灿灿的大门。”“无声的路，还是沉默不语。它只是从日出到日落默然地暗示。”这无疑是泰戈尔借脚下走过的小路所发的人生的感慨。说来也怪，我走在这一条全新的大路上，竟想起了泰戈尔的诗《脚走出来的路》。无论如何，路是沉默不语的，但人是善于思考的。
走在狭窄的小路上，与走在宽敞的大路上的感觉是那样地大相径庭。小路总是与弯弯曲曲连在一起，与泥泞连在一起，与小草连在一起，与田园连在一起；大路是平坦宽敞了，可是路两边依旧是光秃秃的，没有了绿色的点缀，大路也少了许多鲜活的味道。我感觉大路与绿色疏远了，与田园疏远了。走着，走着，面对这条大道，我陷入彷徨，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不过，没过几天，心中的感觉就明晰了。没想到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出了两排高大的银杏树，顺路延伸西去，放眼望不到尽头，大概有上千棵。它们显然是从银杏园移栽过来的，大都六七米高，比原先的槐树要高大。可见，我在《为路让路》一文中为失去小路两旁的那几十棵家槐的担忧是多么的多余。所谓人的思想必须与时俱进，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尤为重要。
虽然泰戈尔《脚走出来的路》，显然有别于农民工用勤劳的双手修建的大路，但人走在连着绿色银杏长廊的宽阔的大路上的感觉，却有着同样的怦然心动。但人的情感是复杂的，也是奇特的。有了全新的大路，有了高大的银杏树，于是，就有了另一番感慨，如果人生就像走在笔直宽阔而又带有绿色长廊的大道上一样，该是何等的美好！
愿明年春天，大路两旁移栽过来的这些银杏树都能活过来，一树树的枝繁叶茂；秋天来了，一树树的金黄，银杏叶洒落一地，欣然接受大自然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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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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