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木屐的故事》及赏析

心语

木屐的故事

那时，村子里的人都爱穿木屐。他穿木屐的时候就赤着脚走路，而且健步如飞。　　有土也有一又木屐，但是，有土的木屐是提在手上而不是穿在脚上的。他生性好动，要他成天穿着木屐到处跑跑跳跳，他可不耐烦。可是，他那做木匠的父亲却非要他穿上木屐就不让他出门。所以，有土穿着木屐出门，走了十来步就双脚一蹴，把一双木屐蹴得老远，然后奔上前去把木屐拾起来提在手上，跑了。
　　往往，村里的人看到有土提着一双木屐出现在他们面前，第一句就说：我要告诉你老爸，说你没穿木屐！他回敬他们的也是一句：我才不怕，家婆无镭赚！（福建话，意即：你管闲事没钱赚。）
　　有土的木屐具有多种用途：把它当作凳子坐；用它来"采"树上的果子；脚底板被钉子、玻璃碎片刺伤、划伤了，他吐一口口水在伤处，扬起木屐往那上面狠狠地拍打他十几二十下，又提着木屐一拐一拐地到处玩去了。说也奇怪，经过他这一番的自疗手术之后，伤口竟好了。
　　有一件事，在有土与阿巧结婚之后，人们还在津津乐道。
　　那一年，材里突然来一个猥猥琐琐的中年汉子，自称是政府派来"地牛"（福建话里称稽查员为"地牛"）。他在村里到处巡视了一遍之后，拉长着脸对大家说村里有许多违法的建筑工事，譬如：黑狗叔的鸡寮，大肚陈的鱼池，阿金嫂新盖的那间冲凉房等等。
　　听到这个一身西装打扮还结着一条蓝色领带的政府人这么说，大家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后，只得把眼光全投落在成光杂货店老板宝恭叔的身上。宝恭叔算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了。除了他，还有谁可出主意？宝恭叔终于挺身而出跟那只"地牛"谈了好久，才跑回来跟大家低声地交待了几句。结果呢？只见那只"地牛"右手捉了两只鸡一只鸭，左手提了一袋鸡蛋和各类果子，摇摇摆摆地往村口走去。
　　此后，这个"政府人"每隔三几个月来村里走一趟，回去时，又是大包小包，鸡鸡鸭鸭的满载而去。直到有一天，当双手提着各类"贡品"走到村口那株榕树上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木屐，啪的一声，他的后脑勺中屐。他一个踉跄，手上的"贡品"掉落一地，等站稳脚步正要转过脸来看清情况时，又一只木屐迎面飞来，正打中他的左眼，这回，他啊的一声，掩着脸落荒而逃。
　　这就是有土为村人除害的经过。那年他才十六岁。
　　有土正正经经地把木屐穿在脚上走路时，已是村里一个气质英爽，身材健壮的青年了。而且还正式继承了父亲的衣钵，父子俩在村里开了一间小小的木器店。当时希望嫁给他有土做老婆的姑娘，少说也有半打以上，可他就只钟情阿巧一个。村里的许多姑娘为了接近有土，总会到他的木器店买木屐。她们觉得穿着有土亲手做的木屐在路上走，脚步特别稳健，心情特别开朗，阿巧当然也到有土的木器店来买木屐。起初，她并没有发现有土卖给她的木屐有什么不同，后来，她终于发现，有土卖给她的木屐，描绘在那块弓起的红塑胶皮上的花样不同：别人的都只是一朵花，而她的却是两朵；而且颜色特别鲜艳。到了1959年人民行动党上台执政那一年，他和阿巧肩并肩地站在戏台下观看老赛桃香潮剧团所演出的街戏时，村里其他爱慕有土的姑娘就只好黯然神伤了。


赏析：

《木屐的故事》里叙述人的形象比较突出、鲜明。要讲述一个几十年前的人物的故事，首先要确定故事讲述人的立足点──他是站在今天的立场，用今天的目光来审视过去的故事；其次，要体现故事讲述人的个性──他应具有幽默、豁达、机智且富有情感的叙述个性。这二条将使故事叙述人获得让读者产生阅读信赖感的艺术生命。而一旦故事叙述人的形象在作品中"站立"起来后，他将可以有目的、有计划地挑选、调度故事材料，有意识地突出故事的时间标志和故事进程，还可以根据叙述人的预测和故事的叙述主旨，设计并强化某种特定的叙述效果。
　　穿插在《木屐的故事》中的"那时"、"那一年"、"到了1959年人民行动党上台执政那一年"等标示时间的词语和句式，一再提醒着读者，我们现在读的故事发生在几十年前，这种"间离效果"的产生，将使读者在阅读中逐渐认同、接受故事叙述人隐含在故事讲述过程中的情感态度。
　　故事讲叙人对故事主人公有土充满了一种欣赏、钦佩、怀念的情感，他先叙说有土不时摆脱木屐对好动性格的束缚的一个精采细节──"走了十来步就双脚一蹴，把一双木屐蹴得老远，然后奔上前去把木屐拾起来提在手里，跑了。"接着，又概括地叙述有土用木屐治脚伤的趣事。叙述人用了概括叙述和介入了细节的具体叙述相结合的叙述手法，叙述了这两件说明有土顽皮、好动的个性特征。叙述人的清醒的意识使他十分明白，这两件有关有土的趣事，仅仅是故事的序幕，他必须快节奏推进故事。
　　在进入高潮情节（有土用木屐袭击贪婪的"政府人"），叙述人开始调用了他的说故事技巧了：一个猥猥琐琐的"稽查员"，在村里到处摆出一幅官架，杂货店老板宝恭叔出面用"大包小包"打点他，而他每隔三几个月又来刮一次老百姓的油水。这些叙述看来好象完全脱离了有土的故事而另开一条故事叙述线了。可是，叙述人的叙述一转："稽查员"在满载而归时突遭木屐袭击，落荒而逃。此刻，叙述人的叙述另起一行，及时补上一句："这就是有土为村人除害的经过。那时他才十六岁。"精采的重点突出的议论使岔开了故事叙述线最终又回到故事主人公身上。有土在此事中如何气愤、如何准备、如何行动的所有事件过程全部省略了。叙述人通过这岔开故事主渠、遮掩事件过程并最后点破奥秘，制造了这样的叙述人预期的艺术效果：故事被丰满地展开，故事文本因有空白而又留出了读者的想象天地。
　　既有概括叙述，又有介入细节的具体叙述；既有效地扩展故事空间，又制造叙述文本空白，──这些叙述效果产生实实在在地让读者领略到了叙述人清醒的把握故事的叙述意识和巧妙的叙述技巧以及隐藏在叙述文本里的对故事主人公的赞美评价。《木屐的故事》首先证明乡土系列小说故事叙述人的生命机制和创造能力，在我看来，叙述主体──张挥与乡土系列的故事叙述人是重合的。生活中张挥的幽默、机智、豁达的个性直接构成了故事叙述人的生命因子。故事叙述人形象的成活，并能留给读者鲜明的印象，这无疑保证了系列故事的叙述将获得成功。

一楠

真的要多看看这样的作品，读之受益！

山里娃

感谢心语兄转来好的作品，读后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