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静悄悄
张伟刚 (散文)
最静谧而美丽的夜晚莫过于草原之夜。当阳光消失在远山背后,牧人的毡房升起夹带着干粪气味的炊烟,慢慢地在空中平稳的弥漫开去,草原的夜,便随着晚归的牧人降临了。
“美丽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歌声……”我是怀着美妙的幻想,唱着这极其浪漫的歌儿去草原的.初到草原、初见羊群,固然一切都十分新鲜,但却远不如歌声里对草原的描绘。草地,并非那般绿,羊群也绝不像天上的云朵那般白。
最初的晚上,我却是在失眠中度过的。为了领略草原夜的气氛,半夜里,我从用羊粪的干末填成的“床”上爬起来。放了一天羊的户主扎西老汉在一旁睡得正香。
草原的夜,静的可怕,一切如死了一样。只有隔壁敞圈里的羊儿们不时地发出津津有味的咀嚼声。偶尔于不远处有几声“咳嗽声”,也听到草原的跳鼠在急急忙忙的奔跑声,其间也听到远处的几声狗或者狼叫声,这声音显得那样近而真实,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门外右前方那个像座大坟堆一样的山包上,用石块胡乱堆起来的草原界线标志,在逆着的月光里,显得那样的神秘。这是牧人的作品。“为什么不可以垒得更为艺术一些呢?”望着这个东西心里有一点点恐惧。半夜起身那原有的一些好意念,此刻踪影全无。
重新和衣躺倒在羊粪床上,微亮的马灯照着扎西老汉和他那个不停地磨牙的小孩子。我更睡不着了。这些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牧人,以及注定要顶替他们班的孩子们,仍然过着或将要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刻板生活;若是我,不知会怎么样呢。
或许是上了点年岁,扎西老汉换了个姿势便又睡不着了,他起身披了件棉衣走出去到羊儿们安睡的地方“噢---噢---”地喊了几声.我知道,为了吓走远处的狼,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
“抽支烟吧?”望着木木呆呆回来的扎西老汉,我递过去一支烟。
“我吸这个,吸这个”扎西老汉从那件已经十分旧的棉袄里摸出特呛人的莫合烟。
“没睡?”他问
“睡不着。”
在这片草原上放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过着天天如此的生活。
“不寂寞?”
“惯了。”
我们蹲在“床”边谈着、大声咳嗽着,话便越扯越远。有感于落后的生产方式,我谈起了外国人放羊的事情。没有想到这道听途说来的,多少含有几分夸张的“马路消息”,竟惹得他那双惺忪的眼睛放出异样光芒;这种充满渴求的眼神似乎只有青年人才可能有。
“我老了,娃儿们以后放羊也能开上个小飞机,漫天里转悠就好咧!”他像孩子似的陷入了很深的憧憬之中,看来他对我的话极有兴趣,又深究起了自动化放羊的事情。我怕落下个吹牛的名声,便连忙声明这不过是听来的,而且仅此而已。他盯着我说;“有盼头、有盼头!”
望着对未来深信不疑的扎西老汉,看着他满是皱纹的笑脸,我诧异了。一个远在偏僻、闭塞的草原上,目不识丁的放羊老汉,居然对他很难看到的事情是那样神往。我的心被打动了。禁不住在脑海里浮现出一系列有关草原自动化的联想。
“死鬼吆!明天一早还要放羊咧!”他那个模样挺凶、实际也挺凶的妻子,在马灯照不见的角落里迷迷糊糊地嚷了起来。老汉应着躺下了。我却睡不着。
草原的夜还是那样静。拎着扎西老汉每天都要擦拭的马灯,我下意识转悠着、想着;未来的草原会是什么样子呢?它还会是这般沉静吗?对,那诗,扎西老汉的子孙们一定再也不用牵着那匹可怜的瘦马,整年整月地跟在羊屁股后面了。
天放亮了。扎西老汉循着二十年来,不,循着一辈子“日出而作”的规律,又吆喝着他的羊群出发了。临走前,他露着憨厚的笑意悄声对我讲;“我回来还听你说那个自动化。”
可惜,我再也没有像那个晚上一样,和他畅谈自动化放羊了。我当时觉得他太憨了,憨得那样傻、那样可笑。现在想来。却再也笑不出了、离开草原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不知道扎西老汉是不是还健在;他还能记得起那夜的交谈吗?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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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倚剑听雪 于 2011-11-29 09:36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