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革命和爱情只能选择一个的年代

海怡

　　　　　　　　　　　　——读刘小枫的《冬妮娅》所想

　　刘小枫的这篇文章开始发表在《读书》杂志上，后来收入他的一本思辩集《这一代人的怕和爱》里。
   
　　文章的大意是说奥斯特洛夫斯基把革命写得引人入胜，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种描写伴随着恋爱的经历，而恋爱又是革命磨练之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在书中这两者的关系是暧昧不清的，没有意外相逢的喜悦，只有零落难堪的悲苦。美丽的冬妮娅在1965年的冬天就使还在上小学的刘小枫暗自喜欢，但保尔说他不是“自己人”，不属于革命队伍的一员。所以刘小枫不能也不敢公开表示喜欢她。文化大革命的痛苦经历使刘小枫重新思考保尔和冬妮娅的爱情。冬妮娅为什么要救保尔？为什么冬妮娅没有跟保尔献身革命？刘小枫私下里有一种愿望，要是他们两个一起走上革命道路该有多好！他对冬妮娅只是出于单纯的情恋爱保尔，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刘下乡，目睹了自己的同学和朋友团支书的死。团支书是被曾经的革命恋人、贫农的儿子、宣传委员、有着远大红色前程的人轻薄至死的。这一事件使刘小枫感慨万千，重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终于悟出保尔的三个女朋友都只不过是他献身革命的证明：证明一个革命者忽视个人权利是正当的，证明在革命的历程中需要这种忽视个人权利的磨炼并以此来提高革命者的意志力。
   
　　刘小枫的这篇文章有很强的代表性。1980年以后，中国的社会发生了许多重要的变革，对文学作品的评价也有了越来越科学和艺术的尺度，许多作家对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左倾思想和情爱观都提出了批评，电视连续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拍摄更使这种批评明朗化了。其实说这本书是世界名著只能代表某个年龄段的人的回忆，那显然是在极左年代里给这本书贴的金。1971年我下乡后看了这本书，可以说我们这一代人对这本书有着许多难以言说的联系。
   
　　用现在的眼光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肯定不能说它是一本多么好的书，从意识形态上讲它是前苏联斯大林极权统治时代的产物，有极为浓烈的左倾思潮和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倾向；从艺术上讲它主人公的概念化以及描写上的做作、拔高都很难产生吸引当代读者的效果。但肯定也不能说它是一本多么坏的书，至少奥斯特洛夫斯基用文学的形式记载了一段俄罗斯人民寻求自身解放的历史，其中对保尔和冬妮娅的描写给我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在文化大革命那样的时代，我记住了保尔和冬妮娅，对一个满怀着敬仰，而对另一个却暗暗的怜爱。现在我们重新读这本书，敬仰的心情便成了对那段历史的理解和醒悟，怜爱的心态则变为了对自由个性的追求与向往。
   
　　保尔对冬妮娅说的一句话极具代表性：“你必须跟我们走同样的路。……我将是你的坏丈夫，假如你认为我首先应该是属于你的，然后才是属于党的。但在我这方面，第一是党，其次才是你和别的亲近的人们。”“我们”是贴着革命标签的，这成了保尔和冬妮娅个体之间爱情的首要条件。从这里可以得出革命者关于爱情的结论：只有为了革命，男女、夫妻间的情爱才是正当的；反过来说，那些不革命的阶级和人物，有情爱也是不正当的。这种革命的情爱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占据着我们的头脑，以至于文艺作品中凡有情爱的地方都要加上革命二字，美其名曰“革命爱情”。到了后来革命发展到了极致，爱情却根本谈不上了，文化大革命后期的革命样板戏就是典型。现在想那样板戏中一个个孤男寡女的形象，是不是受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影响？
   
　　可以肯定地说，作为小说家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和作为革命者的奥斯特洛夫斯基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在有些情节上，小说家不由自主地遵从着自己的艺术本性去描写，给我们印象深刻的有这么一段描写：面对保尔说的话，冬妮娅感到粗鲁得无法忍受。她悲伤地凝望着闪耀着碧蓝的河流，两眼饱含泪水，反问保尔：“你凭什么权利跟我这样子说话？”是的，你凭什么权利跟我这样子说话！这是我们这一代过来人对那个时代的追问。刘小枫通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爱上了冬妮娅的贵族气质，爱上了她构筑在古典小说呵护的温存情愫之上的个体生活理想，爱上了她在纯属自己的爱欲中尽管脆弱但却无可指责的奉献。“保尔把自己并不拒绝爱欲的‘这一个’抽身出来投入革命的怀抱是保尔的自由，但他没有权利粗鲁地轻薄冬妮娅仅央求相惜相携的平凡人生观。”这是刘小枫对一本书的总结，也是我们这一代人对刚刚失去几十余年的那个时代爱情观的总结。
   
　　对刘小枫的观点，肯定会有人提出不少的商榷之处，但我相信他们内心的共鸣是抹不去的，新拍的电视连续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原著作了许多重要的改动（从报纸上看到的，我没好好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人们观点的转变。在那样疯狂时代背景下，我们这代人很难看到艺术品位更高的东西，这本书的情节和人物对我们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了。书给当时我们的革命热情以鼓舞，同时也给我们的生活造成了伤害。即便是在极左的年代里，保尔的情爱观也会受到冷遇。1975年我同学的一个战友在部队服兵役，到了谈恋爱的年龄。热心的朋友为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姿容甚美。这个同学的战友在部队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又爱读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肯定看过不止一遍。也许他认为军人的楷模就是保尔，也许他觉得所有的姑娘对保尔这样的人物都很崇拜，所以他见姑娘时都要做出一副保尔的模样。姑娘最初心中羞涩，不多计较。同学的战友反觉自己形象高大，变本加厉。终于有一天，我那同学的战友当着姑娘亲友的面对姑娘说：“我是共产党员，革命军人。对我来说，首先是党的革命事业。我不可能属于你和我们将来的家庭，我只能属于党、军队和人民……”话未说完，姑娘变色拂袖而去，后来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自那以后，他忧思成疾。后来复员回到地方，几个月后患喉癌而殁，不知是不是婚姻不顺造成的？听我同学说，他离去离10月6号粉碎四人帮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革命和爱情，只能选择一个。我经历过那样的岁月，幸好那样的岁月已成为过去。现在看来，保尔的可叹和冬妮娅的可怜都在于此，而我那同学的战友可悲则在于东施效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会有人读下去，一代又一代的保尔和冬妮娅就在生活之中。愿他们能正视今天的现实，成为真正幸福的一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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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

欢迎海怡姐来江天镇坛！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确实鼓舞过那个时代的年青人，可惜现在的年青人不看这本书了。虽然现在中学语文把此书列为学生的必读的课外书籍之一，但没有几个学生是情愿看它的。一个时代的产物，只能在某个时代起作用。

文笔流畅，思路敏捷，不愧为老大姐！

怎么排版不大对呢，首行空了三格了？个别字打错了，改改？

若荷

一口气读完，写的真好。

刑天丁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肯定看过不止一遍。也许他认为军人的楷模就是保尔，也许他觉得所有的姑娘对保尔这样的人物都很崇拜，所以他见姑娘时都要做出一副保尔的模样。姑娘最初心中羞涩，不多计较。同学的战友反觉自己形象高大，变本加厉。终于有一天，我那同学的战友当着姑娘亲友的面对姑娘说：“我是共产党员，革命军人。对我来说，首先是党的革命事业。我不可能属于你和我们将来的家庭，我只能属于党、军队和人民……”话未说完，姑娘变色拂袖而去，后来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自那以后，他忧思成疾。后来复员回到地方，几个月后患喉癌而殁，不知是不是婚姻不顺造成的？听我同学说，他离去离10月6号粉碎四人帮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读过这本书．不过对我的影响不大！时代特征太强了，而艺术性被严重的伤害．
保尔像个中国样板戏中的人物，没有什么立体的人性，研究价值也不大．
仅代表个人意见．

严重欢迎海怡大姐来到江天！

海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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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海怡姐来江天镇坛！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确实鼓舞过那个时代的年青人，可惜现在的年青人不看这本书了。虽然现在中学语文把此书列为学生的必读的课外书籍之一，但没有几个学生是情愿看它的。一个时代的产物，...

谢谢冷眼看版主，海怡以后一定常来。

打错字很不好意思，我以后注意。

海怡

最初由 若荷 发表
一口气读完，写的真好。

小妹，五一节过得愉快吧？

请多指教。：））

海怡

谢谢刑天丁 版主的关注，请多多指教。：））

袁和鲁

不错的文字，学习。

冷眼看

不错的读后感，提！

我帮你把错字改了，你的原句是：原他们能正视今天的现实，成为真正幸福的一对儿。

不介意我的苛求吧？：））

海怡

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不错的文字，学习。

很高兴认识你，谢谢关注，请多指教。：））

海怡

最初由 冷眼看 发表
不错的读后感，提！

我帮你把错字改了，你的原句是：原他们能正视今天的现实，成为真正幸福的一对儿。

不介意我的苛求吧？：））

严格要求是求之不得的，不但不介意，还要谢谢版主你，以后我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