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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流年中的孟母林
庄生小乔
我们到孟母林,很自然地就去了;很巧合,那一天是孟子的生日,是孟氏宗亲祭奠孟母的日子。俗话说,儿的生娘的苦,为人子女的我们,代表我们自己,无意中在这样一个日子拜谒一个圣哲的贤母,深觉恰适其时。
春末的四月初二,天气很暖和,我和女儿自然醒后,带上昨日准备的零食,在街边简单地吃过早点,步行到汽车站,和几乎同时赶到的云蔚兄登上去往曲阜的公共汽车,去拜望心念已久的那片山林和林中长眠的孟母。
车过凫村孟子故里的牌坊停下来,我们往回走,问过路边好像在等人的一位老人路线之后,沿着水泥路向东行。路边的桃花已然开过,枝头应挂着花生米大小的桃子吧。果园里的鸡在悠然地逛,电线上的鸟在脆生地叫,路上的女儿在前边欢快地跑。
再次向路边果园里的一个大姐确认了路线后,我们隐约看到了孟母林前的神道——我们不能确认林前的道路是否叫神道,姑且先这样叫吧。
一进入孟母林的院子,空气似乎猛然清新起来。那些地上的野草和野花,那些年长的柏树,那林间的风,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春末的体验。林中间有杂树,有些认识,有些不知名,梨树则盛开一树一树的白。林下,各处都有凸起的土丘,我告诉女儿:有人在下面睡觉,不要吵到他们。
沿林间路随性地向前走,东转,行约两百米,就是中兴祖孟宁的坟冢。一个家族的兴盛,自宁先生始?土丘高于周边的坟茔,墓碑高于周边目之所及的长眠者。原来,生前的煊赫,是会带到身后的。活着显贵,死亦尊荣。
复西行,转向北,继续前行,不久,即见孟母林的北墙。复转向西行。又见杂树及西墙。对整个孟母林的方圆,我们心底有了大约的印象——继而想到,我们离孟母的长眠之所,应该已经不远了。
林间的路上满眼野花。时有蝴蝶在丛中飞舞。我去捉蝴蝶,不得;女儿也去捉,仍不得。
一抬眼,整个林间最高大的土丘就在眼前了。虽然在土丘的背面,但我们知道,这便是一代贤母安息的所在了。因为,在这片林间,没有见到还有谁在另一世的居所比这一处宏大。
再伟岸的男人,都是一个叫母亲的人生产的。尊母敬母,该是每一个男女天生的心性。
到孟母的坟前,看那些旌表的碑文,想土丘下长眠的孟母和孟父,再想其后孟氏家族生生息息的男男女女,如电影中的快镜头:稚子黄口少年青年壮年暮年老去……他们的下一代,在人世重复稚子黄口少年青年壮年暮年老去的人生……再下一代,继续重复……
而孟母林,是他们永远的归宿。
贤母长眠的山林,适于每一个贤或不肖者归于自然。
拜别孟母,我们去登形似马鞍的马鞍山。
一座山,高或低,名或无名,它的静默厚重以及安之若素,都值得我们尊敬——如我们的父母。
山间的花,山林的风,山上的柏,山中的鸟,总是宜人。我们择一处阴凉,在山石上小憩。山前的麦,山东的林,山西的村,都在春风里。这些,和孟氏宗亲祭奠先祖的礼炮的轰响,都在我们的眼耳里。我们在千年之后来拜望千年之前的孟母,怀想她的子孙们这千年以来种种或热闹或冷清的人生。而这有些寂寞清冷的寂静山林,是他们既往已逝的先人们、未来将诞的后人们的永安之地。是时光,销蚀浮生流年,不管你我是谁,不管你我从哪里来,不管你我到哪里去,总有一片时光之中的山林,不动声色,收下你我的身心。
于这浮生流年中的山林里,看见孟母和她的几十代子孙,想到健在的父亲和已逝的母亲,他们是我的未来,我在春秋冬夏一步不停地向着他们奔去。
于这浮生流年中的山林里,带着女儿在迎风生长的树林间穿行,她是我的既往,她的日生夜长让我重温我已忘记了的我的小时代。
于这浮生流年中的山林里,遇见,已知和未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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