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夜莺老师。借这个机会,把修改后的另一个版本贴在这里,留存吧。
凤凰印象
我是在夜间到的凤凰。夜间的凤凰古城让我感觉有些迷茫,明明是到了,却又似乎没有真正抵达,像是被一种模糊的东西隔开了。
车子在一个不知名的路口停下。车窗外原本倏忽流动的店铺、灯火、人影和车流速度放缓,近距离地呈现在面前,显得有些突兀、杂乱。各种物像互为参照相互映衬,刻画出一副凤凰古城外围的场景,让人感觉少了一些味道。
从路口到酒店须步行一段距离。路在脚下延伸,尘土在空中飞扬,一切静止或是流动的影像都笼罩在灯光和尘土织就的夜衫下,呈现出一派红尘滚滚的姿态。下坡,路面变窄。见不到大型车辆。一阵阵风尘随着疾弛而过的摩托车、面包车在身边和心中起起落落。一台拖拉机吐着黑烟,载着一车斗建筑材料嗒嗒嗒地爬坡而上。车上的工人神情漠然地看着游客背着大包小包,匆匆消失在蜿蜒的巷子里。
巷子很窄,两旁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这些砖木结构的建筑依势而建,起起伏伏,互为壁照。房子很普通,没有明显的特色,更没有多少美感。除了巷子尽头几家匾额醒目的酒店之外,多数店铺的店面都不大,有小吃店,卖些粉类、炒菜、烤肉类,也有卖杂货的,卖当地特产的。可能是时间晚了,或是地处偏僻,店里显得很冷清。店家差不多都是当地人,脸上呈现出明显的南方人特征。路边间或有摆地摊的苗妇,出售的多是些饰品衣物鞋子之类的小商品,花花绿绿的,尽量规则有序地摊开排列。游客们步履匆匆,一瞥而过,一个又一个身影在灯光下慢慢拉长,撒下一地暗色的冷漠。一处拆建中的工地上一片狼籍,以鸡同鸭讲的漠然注视着匆匆而过的人流。
从酒店用完餐出来已是夜里十点多了。此时的沱江河边游人如织,人声鼎沸。红男绿女们将自己抛在凤凰的夜色中,被一条一条街巷、一家一家洞开的店铺肢解同化。各种各样的商品,打着各样的招牌,向游人发出各种各样的诱惑。那些价码、数字、图片、表情、声音、味道,组成了一道又一道无形的壁垒或是洞窟,欲要将人挤瘪或是吸入。在一处城门洞下,几位年轻的艺人弹奏着吉他,旁若无人地深情歌唱。浪漫和激情飘逸在空中,散落在凤凰的夜色里,三分柔软,两分落寞。面前的琴盒里,是零零星星的面值不一的钱币。几位年轻的女子头戴鲜艳花环,身披漂亮披肩,神情虔诚地坐在一边的长凳上,为演唱增添了几分颜色和温情。
游客中多是些年轻面孔,女子多些。让人不禁慨叹,凤凰是女子的好去处,是年轻人的天下。
哗哗的沱江河水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激情澎湃。喧嚣的酒吧一家挨着一家,绚目的灯光一束一束混杂在一起,高分贝的音乐声像是注入了酒精,早已经分不出是哪家哪派。酒吧里人不多,都是些年轻人。嘈杂的音乐动感十足,年轻男女们随着节奏摇摆着身躯,将酒吧的空气搅成一团血色、灰色、黑色,这些异样的色彩从洞开的窗口门口疾弛而出,坠满街巷,跌入鼓荡的沱江河。此时的凤凰野性十足,像一个遭到深度蛊惑的疯丫头,看不到最初模样。
五月的夜风刮在脸上暖洋洋的,我的心底却渐生悲凉,如坠铅块。
凤凰是包容的,对希望是,对失望也是。包容中渐渐有了分别,有些分别更像是一种注定,像沱江河隔开的两岸。
我从河对岸回来,回程遇见一匹马驼着两大摞空心砖,正被主人牵着下台阶。负了重的马下台阶极不情愿,也很危险,哪怕一小步迈错,后果将不堪设想。在主人的驱使下,马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我屏住呼吸,看那匹马顺利地下完台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夜色深了,小巷渐渐归于沉寂。
鸟鸣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怀着一种隐隐的不甘,我独自来到沱江河边。
晨间的沱江河像是还在睡梦中,与夜晚间的灯火迷离大相径庭,它是沉静的,安稳的,虽然没有了最初的清澈见底。夜的坚壳像是被忽然揭去,沱江河以一种裸裎的姿态躺在古城墙下,安静呼吸,安静流淌。几位妇女在河边洗衣,木槌击打衣服发出沉闷的声音,打破了晨间的宁静。几位游泳爱好者稍作热身,扑身而入,逆水而上,间或发出吆喝声。洗衣妇对游泳者视而不见,各自安然。一个女子用镜头对着河里的泳者一下一下按着快门,将属于沱江河的晨光悄然定格。几位小学生背着书包,沿着河岸踢踢踏踏地走,他(她)们对于河里的泳者与河边的洗衣者同样的视而不见。过桥来到对岸,岸边的小吃摊热气腾腾,食客边吃边同摊主聊些闲话。街边几位苗妇穿戴着苗族衣饰正在摆摊,多是些银饰之类的小东西。一位60岁左右的苗妇背靠墙壁坐在一只小凳上,正手工制作一串腕链,见我驻足,抬眼问我要吧?便宜点。我微笑着摆摆手,眼光投向苗妇不远处的一溜菜摊、肉摊,发现了当地的一种蔬菜,折耳根,也叫鱼腥草,我昨天刚刚吃过,味道还不错。
迎面碰见几位苗家女子,背着背篓,步履匆匆与我擦身而过,冥冥中,我与凤凰也是一次擦肩的缘分,原本的纯真与美好,早已成了一个美丽的背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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