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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早晨，天已大亮，忽然惊觉，急慌慌地跑到儿子的门口喊：“快起床，迟到了！”儿子吓了一大跳，迷迷瞪瞪坐起来：“怎么了，高考不是结束了吗？”我恍然大悟，不由得苦笑。做惯了奴才的人，忽然没有了皇帝的日子还真不习惯。高考结束了，对儿子和我来说，十二年的苦役到了尽头，从此后恢复自由，一个全新的时代开始了。从此后，儿子和我以及他妈妈都可以暂时睡个懒觉，不必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了。从此后，那句唠叨了十二年的连我自己都觉着烦的提醒可以免掉。
这是一个迥异于高考的时代，我为它的自由、闲适、随心所欲而欢呼！
6月8日下午五点半，刚从考场回到家，儿子就迫不及待地从地下室里扛了吉他上楼，还问他妈妈要钱买琴弦和调音器，至于英语考得如何，还是那一句：“还可以，就那样。”然后就开始摆弄吉他。
那是一把尘封已久的木吉他，在地下室静静地待了快一年了。去年的9月3日，高三的前夜，见儿子长时间地弹吉他，一点也紧张不起来，我跟他急了，没收了他的吉他，并且拿到地下室里藏了起来。儿子当时很委屈，但没跟我发脾气，只是很不情愿地回到书桌边，默默地看书。
除了吉他，还有篮球、闲书、MP3等。高考是个城管，他罚没了儿子的兴趣爱好，还包括我的博客。整天在学校忙，回家做饭，陪儿子学习……只要儿子能考个好大学，付出多大牺牲也值，可儿子的成绩很不稳定，一家人的心情也随着儿子的成绩大起大落，担惊受怕，像是坐上过山车。这哪是陪读，这是陪绑，是在陪着儿子一起受酷刑！儿子的压力比我大得多。焦虑、烦躁、绝望、自卑……高三的不良情绪在儿子身上都出现了。我和儿子关系一度非常紧张，但事后我并不记恨他，而把这笔帐算在丑陋的高考制度上。我在想，要是我孙子将来考大学还这么辛苦，那就证明这个国家彻底失败了！
时间在流逝，那个日子终于过去，我家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6月9日早上，破天荒的我没叫醒儿子，全家人都在赖床，尽管睡不着。从这一天开始，饮食变得简单了，高考待遇自动取消。儿子说：“要是天天都高考多好啊！”天，那不把人折磨死啊！转出转进没事干，儿子和我都觉得无聊。他拿出刚买的手机，联系了几个同学，说是要骑自行车出去玩，我放他出去玩了一天。第二天，我带儿子回老家看望他奶奶，帮着干杂活。
从6月10日开始，儿子每天早上跟同学跑步，回家后练毛笔字，读英语，准备参加外语口试。中午一个人去天汉书社看书，回到家上会网，晚饭后打篮球。至于他打到什么时候回家，则基本没有限制了，这就是高考前和高考后的不同。高前自由复习那段时间，儿子也是天天晚上打篮球，不过都是我和他妈陪着，怕他受伤，也督促他按时回家复习。6月5日晚上，儿子为救一个球冲出场外，用力过猛刹不住车，差一点撞在电线杆上。我们吓出一身冷汗，旁边的大人球友也惊呼：“你娃啊，要高考的人了，救不住就算了，你这样拼命，出个事咋办呢？”考完后再去球场，人家都问他：“胖娃，考得咋样？”他还是说：“还可以，就那样。”儿子篮球打得真好，在场上是主力队员，他那些叔叔们都喜欢他。
有一天，儿子对我说：“你教我画画吧。”我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明白——他是为报考建筑专业做准备的。儿子身体好，我一直动员他上军校，他死活不去，非要学建筑，理由是能挣钱，这也是受他那些球友叔叔的影响。我以建筑业的辛苦，将来对家庭的种种不利告诫他，他不听。画画撂了几十年，我没法教他，就给他联系了我们学校的美术老师，到学校画室去画。
儿子的日子过得挺充实的，我则有些无聊。每天做两顿饭以外，剩下的时间就是无休止地上网乱逛，下线后看点闲书，浇浇阳台上的花草。好在母亲在我弟弟家玩去了，晚上我可以去江南岸陪她散步，说说话，第二天早上再回老家帮她浇菜，帮她喂那些鸡和狗。汉江南岸的主题公园比北岸修得漂亮，大气、恢弘，有花园、竹林、小溪、喷泉、回廊、冒水雾的池子，尤其是城门楼和周公雕像，非常引人瞩目。更难能可贵的是处处体现着人性化的设计，实木的坐椅非常干净，随时可以休息，还有免费的非常干净的公厕，这都是汉江北岸没有的。平时因为忙高考，根本走不出去，这个一天天变得可爱的城市，她的新面貌是在后高考时代才被我偶然发现的。我甚至一个人骑车去了汉江四号桥，也就是刚刚竣工但还没有通车的龙岗大桥。走在城市干净宽敞的街道上，那份舒适和喜悦真是难以言表。
又一天，儿子突发奇想，要出去打工，要他妈妈帮着联系工作。结果他跟他妈去当临促，帮着卖空调。出过早点后，妻子领着儿子一起出门，那样子就像老鸟带着小鸟第一次出去觅食。儿子嫌钱少，工作时间长，还有点不想去，我劝他说主要目的不是挣钱，是学习怎样跟人打交道。第一天干下来，整个商场对儿子评价非常高，说他综合素质好，嘴巴能说会道。第二天下来更是不得了，他居然独立卖出去三个空调。经理说他比理工学院现在大学生强多了，非常欣赏他。
后高考时代，儿子的优势一下子展示出来了。他兴趣爱好广泛，工作能力强，做事有目标，善于跟各色人等打交道。反观他的几个同学，成绩比他好的，这些方面根本及不上他。这段时间整天在家呆着上网睡大觉，用他们的话说，无聊得要自杀了。我的学生里有几个也试图上街去找工作，无奈转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就只好在家呆着。过去我们常说：“会做事比会做题更重要。”那时候体会不深刻，如今算是参悟透了。好在儿子不是一个只会做题不会做事的书呆子，这让我感到非常欣慰。作为对娘儿俩的支持，我每天中午给他们送上可口的饭菜，每天下午给他们熬一锅绿豆汤解暑。
除了每周的例会，我一般不去学校，不用上班。偶尔也翻翻书，看看今年的高考题，这时候不再是严谨的备课，随意浏览中不乏独到的发现。也会看《报考指南》一类的书，替儿子憧憬憧憬某个名校。真希望发榜的那一天无限期推迟，让我尽情享受后高考时代的轻松惬意。
2012年6月22日（232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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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2 21: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