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最后那个漂泊的村庄

刑天丁

——读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

　　我很少读中国当代作家的散文，因为当代的散文不是老学究式的家常，写出的散文里面只有家常的白开水似的索然无味，就是满目那些味道和篇幅一样的悠长，读之像面对懒婆娘的裹脚布。

　　时间这根鞭子不停赶着我走上成熟。年龄在增加，个性的棱角在磨损，但只有对书和文字的要求，像在爱情面前一样，从不愿中庸或屈从。但当我读到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这部散文集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竟有丝丝颤动，恰如文坛那个可敬又可爱的山西李锐所言：“在这片（文坛）垃圾遍地，精神腐败互相复制的沙漠上，读到农民刘亮程的这组散文，真有来到绿洲的安慰。”

　　他的散文中确实有令人喜悦和安慰的绿洲，这片绿洲里没有铜臭气冲鼻而来，没有作家冷眼旁观的坚硬视线，更没有那种断断续续有病或无病的呻吟：只顾麻醉自己的痛苦或伤感，一点灵气和才气白白流走。而刘亮程这位作家更是农民，是“２０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在最后一片土地上，建立一个只有一个人的村庄（因为他用生命来爱的“她”——纯粹的文学已经离开村庄很久了，他只好一个人像麦田的守望者一样等待），任自己的诗意漂泊的村庄。而他心中的这些文字，是他生命体验中最深刻最真实的那个村庄滋养的。那个村庄的阳光充沛而温暖，终于有一天,让他的文字呱呱坠地，落在我们的面前的散文里。

　　刘亮程，新疆沙湾县人。种过地，当过农机管理员。劳动之余写点文字，几乎所有的文字都在写自己生活多年的一个村子。在这个村子里，房子被除数风吹旧，太阳将人晒老，所有树木都按自然的意志生叶展枝。他的文字处理也在不慌不忙中努力奋斗接近一种自然的生存，因为他自己有根深蒂固的乡村哲学：“我没骑马跑过。我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一些年月人们一窝蜂朝某个地方飞奔，我远远地落在后面，像是遗弃。另一些年月日人们回过头，朝相反的方向奔跑，我仍旧慢悠远悠远，远远地走在他们前头。”

　　而现在的文坛，正在朝相反的方向奔跑，但有一天，忽然远远地看见有一个慢慢悠悠的人走在他们前面。这是个悖论或矛盾，钱钟书先生已经很好的透悟：矛盾，是人生对人生观开的一次玩笑。

　　因此，刘亮程的散文能震动文坛，他也得成为作家，但首先是个农民，注定不平凡的农民。这位不平凡的农民，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他文字中灵气的诗意和冷调的幽默味，这两个佐料放在那个他自己的村庄做的一盘怪味菜里，从而汁液饱满，从而风味悠长。从而经久耐嚼。

　　他写过好多诗，但没有让诗歌那雅致形状的文字笼子关住，灵气的诗意漫溢到他散文的自留地里。于是更加肥沃。

　　我认为中国自古最有诗意的想法莫过于庄周的“齐物论”：庄周梦蝶，惊鸿一现。吾非鱼，亦知鱼之乐哉，此为真诗意。恰如一句美好的诗：我观青山多妩媚，青山观我应如是。美之极甚。而刘亮程的诗意亦是和庄周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任何一株草的死亡也是人的死亡，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是人的鸣叫。”他和乡村动物有相通的灵魂，所以能对话，能化出又化入，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那篇《剩下的事情》中的许多语段：“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　一大片。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滩草惹笑了。”双比如他写乡村一次大风的，“我在半夜被风喊醒。风在草棚和麦垛上发出恐怖的怪叫，类似女人不舒畅的哭喊。这些突兀地出现在荒野中的草棚麦垛，绊住了风的腿，扯住了风的头发，让风追不上前面的风，她撕扯、哭喊。喊得满天地都是风声。”

　　这些有灵性的诗意之文字，读之心怡，有宛转的想象之余地，有立体的美之空间，并不像那些学究的文字，平易近人的家常是优点，但家常得像杯白开水就最多能让人解解渴，便没了散文的味道，除了索然无味，仍是无味索然。

　　而刘亮程文字中的冷幽默，也给人意味深长的韵味。现实中的笑话像野草一样随意生长，散落在庸俗人的脚下，而幽默则像智者后花园里的玫瑰一样珍贵，而冷而意味深长的幽默则是智者精心修剪过的优良品种，更加令人赏心悦目。

　　刘亮程就是一位善于修剪玫瑰的智者，冷若冰的幽默常常意味深长。比如，“你从驴背上看世界时，世界正从驴胯下看你。”有人报以无声苦涩的笑意，有人不明所以，他的幽默就像一个检验一个人是否具备幽默的灵性和悟性的圭臬，读完一切立判。

　　但最后的命运,刘亮程还是“扛着铁锨进城”了，像评论家李锐说的那样：“一个自然之子，一个古典的惟美主义者，终于没有逃脱历史而和城市遭遇了。我在这鲜血淋漓的逃脱中看到刘亮程坍塌的世界。这叫人惨不忍睹。”

　　离开了最后那处“一个人的村庄”，他漂泊的诗意在文字中只成了幻象的倒影，在他的文字中也只能在字里行间欣赏一下他调侃似的幽默了：虽然这个城市每走三步就可能遇到两家饭店，但要找一家真正称心如意的，却比找个情投意合的恋人还难。我一日三餐都在外就餐，几乎吃一顿换一个地方。每顿吃得都是后悔药……我本来是个很专一的男人，因为找不到信我专一的东西，倒让人觉得我朝三暮四。

　　读着这些文字，感觉对他的散文意境正在基因突变，就像我们原先站在某一个高墙上欣赏新奇的风景，但下面的砖正一块块被现实抽掉，我们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却常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李锐告诉了我们，我想他是当今文坛真评论家吧，就像刘亮程曾经是２０世纪中国最后一位真散文家。
　　　　　　　　　　　　　　　　　　　　　　０４。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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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和鲁

我很少读中国当代作家的散文，因为当代的散文不是老学究式的家常，写出的散文里面只有家常的白开水似的索然无味，就是满目那些味道和篇幅一样的悠长，读之像面对懒婆娘的裹脚布。

　　时间这根鞭子不停赶着我走上成熟。年龄在增加，个性的棱角在磨损，但只有对书和文字的要求，像在爱情面前一样，从不愿中庸或屈从。但当我读到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这部散文集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竟有丝丝颤动，恰如文坛那个可敬又可爱的山西李锐所言：“在这片（文坛）垃圾遍地，精神腐败互相复制的沙漠上，读到农民刘亮程的这组散文，真有来到绿洲的安慰。”

　　

袁和鲁

现在的散文，有的是无病呻吟，
邢版的杂文功力可厚。

袁和鲁

这些有灵性的诗意之文字，读之心怡，有宛转的想象之余地，有立体的美之空间，并不像那些学究的文字，平易近人的家常是优点，但家常得像杯白开水就最多能让人解解渴，便没了散文的味道，除了索然无味，仍是无味索然

分析得很到位。
以点带面，很有张力。

李幼谦

从杂文里看散文，看到了两个作家的功力。

张光茫

刑兄的随笔也是了不得的，能以你的年龄读出刘亮程真正的韵味，说实话，不容易！

建议刑兄看一篇杨献平写的关于刘的《一个人的村庄》的文字，会有更大收获的http://bbs.zhongcai.com/showthread.php?threadid=22849

若荷

先支持，下载细看，好好学习。

我很喜欢刘亮程的散文。

刑天丁

最初由 张光茫 发表
刑兄的随笔也是了不得的，能以你的年龄读出刘亮程真正的韵味，说实话，不容易！

建议刑兄看一篇杨献平写的关于刘的《一个人的村庄》的文字，会有更大收获的[url]http://bbs.zhongcai.com/showthread.php?threadid...

谢谢张兄的推荐。他写的确实不错。特别同意他这一段，这是他更加了解和深入的缘故吧。

刘亮程式的散文创作带有很大的冒险性。即是在当今散文界，尤其是沉在生活底层的普通文学作者，如果没有相当的韧力和智力，就不可能出现像刘亮程这样的“另类”思想散文家。在我们的周围，多得是追名逐利，多得是蝇营狗苟，拉帮结派，几乎没有一个人如此长久并毫不怀疑地坚持自己的文学创作道路和精神个性。这不光需要程序化的文学修养和生活积累，更重要的是一种信仰的支撑和独特的精神光芒的观照。

刑天丁

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这些有灵性的诗意之文字，读之心怡，有宛转的想象之余地，有立体的美之空间，并不像那些学究的文字，平易近人的家常是优点，但家常得像杯白开水就最多能让人解解渴，便没了散文的味道，除了索然无味，仍是无味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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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过奖了。
我写的文字，就像柏杨所说：只是一个文化的游击战士，对正规军充满向往.
昨晚熬了很晚写了关于柏杨的评论草稿，应该不错：）骄傲一下。

冷眼看

嗯，丁丁这篇书评很耐看，只是个别地方标点符号用得不对，好像还有错字，你仔细找找再改改吧，我实在没空帮你的忙。：）

精华收藏！

不归

猪啊
上qq
我在网虫
有事找你
看完就删~！

冷眼看

最初由 不归 发表
猪啊
上qq
我在网虫
有事找你
看完就删~！

哈，敢骂刑版是猪，看他不好好扁你一顿！：）

吴安臣

读着这些文字，感觉对他的散文意境正在基因突变，就像我们原先站在某一个高墙上欣赏新奇的风景，但下面的砖正一块块被现实抽掉，我们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却常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李锐告诉了我们，我想他是当今文坛真评论家吧，就像刘亮程曾经是２０世纪中国最后一位真散文家。
斑竹好功力，语言也是不一般，学习中。　　　　　　　　　　　　　　　　　　　　　　

袁和鲁

最初由 刑天丁 发表
[QUOTE]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这些有灵性的诗意之文字，读之心怡，有宛转的想象之余地，有立体的美之空间，并不像那些学究的文字，平易近人的家常是优点，但家常得像杯白开水就最多能让人解解渴，便没了散?..

又敖夜了。
也得注意身体呀。
哈。

刑天丁

大哥真细心。
最近老熬夜，时间无多：）
以后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