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字心上一把刀

周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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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与先生散步，路边几家酒楼的广告牌闪着灯，格外醒目，什么“醉仙酒楼”、“山丫饭店”“福海阁”、等，一路看去，名字可谓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说奇还真奇，就像这家，居然叫什么“炒人鸡店”。惊讶之际，细细看去，原来那“人”字下面的“王”字没亮灯，只剩了“人”字亮着，所以，远远看去，“炒全鸡店”就成了“炒人鸡店”。
　　
　　一笑而过，继续散步。忽见前面一酒店前，一群人簇拥喧哗，似是酒局结束，相互告别。走到近前，那群人还在那里熙攘。原来是在吵架，大有扭打在一起的势头。
　　
　　从一旁绕走，就见八九个男女，分作两组人，各自围拉着一位，虽没有如拔河一般那么规范，也是各负其责往回拽拉着。被拉住的两个人，都是男子，其中一个戴着眼镜，西装笔挺，文质彬彬的长相，此刻正大发雷霆地高声骂着：“你妈那个--------”一边骂一边挣扎趔趄着向前，一副要跟对方决一死战的样子。另一个被拉住的男子，长得有模有样的，算得帅气，此刻，被那戴眼镜的男子指着骂，也被激怒了，举着一只手，似乎欲冲向去给对方一个耳光，却被众人劝着，拉着，一脸的愤懑。
　　
　　走过去，继续散步。身后，吵闹声隐约可闻，脑海里，想着刚才的情景。
　　
　　在这样一个寒意料峭的冬天，相约在一个酒店喝酒吃饭，不是宴请领导和客户，也应是亲戚或好友相聚。去了酒店，大家客气让座，茶香缭绕，美酒佳肴，推杯问盏，气氛越来越融洽。你一杯，我一杯，喝着喝着，官不是官，宾不是宾，都如亲兄弟一般了。手紧紧握在一起，千言万语哽在嗓子眼，相见恨晚的泪在眼眶打着转，但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是记得的，所以忍着，没有泪流千行，酒却是一饮而尽，够豪爽。
　　
　　古人说，人欢无好事。谁知一高兴，以为千杯不醉，不知不觉就醉了。醉了的人，都觉得心里明镜一般，其实一塌糊涂。
　　
　　醉了的人很容易动感情，也很容易被刺激，心里眼里都容不得别人的不恭，尤其是酒精的作用下，正一腔热血。一句平时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话，此刻就成了导火线，足以让他爆炸。看着谁不顺眼？不怕，你以为你是老几啊？老子平时忍让你，不知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今天就要给你个颜色看看。
　　
　　岂知，对方也是醉了的人，也在热血沸腾的，也如此想，更是不让分毫。怒目而视，恶语相加，到大打出手的过程，似乎顺理成章地发生了。那情形，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平时谦虚谨慎，相见互相致意。虽说孔孟之道渐行渐远，毕竟影响了几千年，尤其是有点身份的人，多少要注重点言行。现在不行，喝了酒的人，酒在胃里翻腾，热血在涌动，管它什么风度，去他的，过把瘾就死有什么不好？当一回好汉，骂他个狗血喷头！谁让他自找麻烦的？揍他一顿也是应该的！
　　
　　平日里，都说君子动嘴不动手。但有时动嘴的，不但不是君子，恰恰是小人。只做小人似乎还不够，《水浒》里的好汉不都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拳棒挥舞吗？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大约就是这种心理下，两个醉酒的人想做一回好汉，开始动手了。
　　
　　这一动手不要紧，急坏了身边的亲朋好友，也吓着了路人。
　　
　　从小见不得吵架，因为教书的父母从小就教育我们几个孩子，为人要谦虚，倘若跟人吵架，就不是好孩子。父母的这种教育在弱肉强食的现实社会，未必正确，却让我们姐弟几个从小到大很少跟人发生争吵，即使遇上蛮横不讲理的人，也大多采取忍让的方法对待。忍让，并非是惧怕。自以为是有修养，虽然这让不理解的人以为是软弱可欺，可气甚至可笑，还是固执地坚持。就像面对泼妇的悍骂，看她骂得口干舌燥，唇边泛白沫，只觉她可怜，回转身，长叹一声，让其继续在身后撒泼，她的言行，最终只不过为她自己赚得一个恶名罢了。
　　
　　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一直忍下去。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超越这个限度，就会爆发。倘若说，虚拟的网络里，可以容忍无聊者的纠缠诋毁，但现实里，倘若是一个正常人，无端当面诋毁我，说不定，我会立时将“忍”字忘掉，给对方一个耳光，再来一顿臭骂，让其闭上她的鸟嘴。
　　
　　记得几年前，一次在朋友家聚会。满满一桌子的人，满满一桌子的菜，满满一杯子一杯子的酒，自是欢声笑语，饮个不亦乐乎，就喝起了转酒，转到谁，谁就喝。喝着喝着，在一位女友面前停住了。这女友不肯喝，不知怎么忽然点名指着我说：“她喝我就喝。”这女友一贯性格刚强，说话尖刻，可能看我不大说话，又不会喝酒，就以此为挡箭牌？虽然我不会喝酒，胃又不好，也还是不愿因我扫了大家的酒兴，被她这一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立时就感觉发烫了。岂料，我喝了，她竟还是不喝，在那里继续找理由。我一看，这算什么？不是欺人太甚吗？虽说我性格柔弱，也没必要这样羞辱我呀，你以为我果真好欺吗？
　　
　　一杯下肚，不说醉，热血是已经沸腾了。古人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像那被逼急了的杨志，挥刀杀向牛二，我摸起刚喝干的杯子向她扔过去，边扔边说：“我喝你就喝？我喝了你为什么不喝？你这不是捉弄人吗？”越说越气，扔完酒杯又拿起茶杯扔过去，这时，她早吓得躲一边去了。看我余怒未消，朋友悄悄劝我，又有朋友去安抚那边的她。过后，虽然朋友说我做得对，此女友一贯蛮横，人又好斗，那晚拿话刺激我，没想到老实人火了，也是她活该。听了朋友的话，我并没有赞同。因为我不仅仅是想起父母的教导，也是因为，在后来的聚会中，我跟那位女友虽都像什么都发生一样一起玩，但我从她有些怯怯和愧色的表情中，我知道，那晚彼此的言行，就像一场突降的冰霜，落在各自的心里了。吵架，也许是最坦白的谈话方式，却会伤及心的柔软。我想，大约她也得了个教训，收敛下跋扈的性格吧？
　　
　　夜风中，寒意阵阵。回头看去，那些人还在那里推搡。一时的宣泄，得到了畅快。但不知这场闹剧何时收场，夜半酒醒后，想到那些不留情面的话，会不会，深深的悔意涌上来？此后，如何再面对？平时忍得，酒醉后，无所顾忌，敞开心扉，原来彼此早就看不惯，忍无可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酒醉的人知道，清醒的人更懂得。这把刀，在心里插了多久，有着怎样的痛，才化作瞬间的怒火燃烧？忍一下风平浪静。面对谩骂，虽有“泼妇之啼哭怒骂，伎俩耍亦无多，静而镇之，则自止矣。”一说，但倘若遇了此景，耳闻目睹对方一副泼皮的样子，即便再有修养的人，谁能保证不会拎出刀来，“噌”地冲向前去？何况酒醉了的人。
　　
　  忍，多么不容易。 有些事，有些人，一忍再忍。想起江湖上这句“别逼我出招”，酒醉了一般，忽然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是可忍？“哧！”不知是从自己鼻孔里发出，还是身边的人，只觉一声冷笑，随着夜风，落在身后。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2-11-21 15:09 编辑 ]

冷晰子

梅，给你推荐篇文章，极其有意思。
鲁迅先生的《狗.猫.鼠》，以前我不爱读鲁迅先生的文章，总觉犀利刻薄，上次听一水和柳藏兴致勃勃谈起他，特别是一水，竟在鲁迅纪念周年里写了纪念文章，我才回头认真阅读先生的杂文、散文和诗歌。
几篇下来，味道深厚得很。悔当初的阅读遗漏。
读之，你会受益良多。
嗯，还得顺道感谢一水给江天来带的读书风尚与引领，期待继续。

周施梅

原帖由 冷晰子 于 2012-11-21 16:07 发表
梅，给你推荐篇文章，极其有意思。
鲁迅先生的《狗.猫.鼠》，以前我不爱读鲁迅先生的文章，总觉犀利刻薄，上次听一水和柳藏兴致勃勃谈起他，特别是一水，竟在鲁迅纪念周年里写了纪念文章，我才回头认真阅读先生的杂 ...

恩。对，我们周家这位大文豪的文章真真让人佩服。你说的这篇我好象没读，比较喜欢他塑造的“祥林嫂”和“阿Q”，也喜欢那句话，用在对待无聊者的胡言乱语上很合适：“连眼珠子也不转过去。”

柳藏

原帖由 冷晰子 于 2012-11-21 16:07 发表
梅，给你推荐篇文章，极其有意思。
鲁迅先生的《狗.猫.鼠》，以前我不爱读鲁迅先生的文章，总觉犀利刻薄，上次听一水和柳藏兴致勃勃谈起他，特别是一水，竟在鲁迅纪念周年里写了纪念文章，我才回头认真阅读先生的杂 ...

阅读大先生，当看到他“哼着小曲打着旋”转到座位上时，这个细节让我竟然感动到想流眼泪。这才是我的活生生的，有说有笑的大先生啊，而不是“硬骨头”匕首“这些生硬的物件。

柳藏

关于文中的忍，人非圣贤，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常人之一时意气，无需动怒。

好象是熊十力和谁，两人在鲁迅那里争论意见不和，双双撕打一架。第二天依然一起饮茶、喝酒、讨论。这才是真君子、真性情。

周施梅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2-11-21 16:55 发表
阅读大先生，当看到他“哼着小曲打着旋”转到座位上时，这个细节让我竟然感动到想流眼泪。这才是我的活生生的，有说有笑的大先生啊，而不是“硬骨头”匕首“这些生硬的物件。

嗯，有些字，初读不觉怎么，大约只是囫囵吞枣地读，再读，就会感觉不一样。那年再读《阿Q》，为鲁迅塑造的这个阿Q生出许多的感慨，现在想来，大约就是柳藏老师说的感动。

周施梅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2-11-21 16:59 发表
关于文中的忍，人非圣贤，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常人之一时意气，无需动怒。

好象是熊十力和谁，两人在鲁迅那里争论意见不和，双双撕打一架。第二天依然一起饮茶、喝酒、讨论。这才是真君子、真性情。

是的。现实里也有许多真君子和真性情。那夜看到的酒后吵骂者，大约酒醒后又会言归于好、再次同入酒局了。

周施梅

原帖由 冷晰子 于 2012-11-21 16:07 发表
梅，给你推荐篇文章，极其有意思。
鲁迅先生的《狗.猫.鼠》，以前我不爱读鲁迅先生的文章，总觉犀利刻薄，上次听一水和柳藏兴致勃勃谈起他，特别是一水，竟在鲁迅纪念周年里写了纪念文章，我才回头认真阅读先生的杂 ...

晰子，没找到你说的这篇，你能找到可发一个链接地址给我。

冷晰子

原帖由 周施梅 于 2012-11-22 15:41 发表


晰子，没找到你说的这篇，你能找到可发一个链接地址给我。

我是在《鲁迅诗歌散文全集》里看到的。网上不知道有没有呢。

太和五中张奇

中国人信仰儒教，忍是有限度的，强也是有法度的，适可而止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墨

都知道遇事要忍，可遭遇太过头的事儿就难以忍住啊。是不是我等都是凡人，修行不够呢？说到家，多忍一忍能少惹点事。楼上张老师说得有理。

太和五中张奇

忍字头上一把刀。

夏冰

忍，确实不容易。我素称老实人，一般不会跟人急，从小不会骂人，更不会打架，话说有一天在职场上被人惹急了，随手一盆冷水就兜头泼了上去，真的对方就成了一落汤鸡。事后我也不知该说自己是咋回事了。对不对都不好说。也倒不后悔，因为对方确实过了。
其实，该忍还是忍的好。对人对己，都好。不过，度还是有。这个度不能不管。

运涛涛

所言细品都是致理，欣赏。

周施梅

原帖由 吴墨 于 2012-11-22 19:13 发表
都知道遇事要忍，可遭遇太过头的事儿就难以忍住啊。是不是我等都是凡人，修行不够呢？说到家，多忍一忍能少惹点事。楼上张老师说得有理。

嗯，我觉得自己还行，小有不忍，还是蛮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