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刀
若水/文
小时候母亲曾给我买过一把镰刀,且那把弯弯的经过长期磨砺使用变短变小的镰刀,就挂在东偏房的窗户棂子上。镰刀刃不再闪亮,而是被红锈涂满了脸颊。镰把在风中摇摆着,手柄处本来因长年被手摩擦而光滑无比铮明瓦亮,就像少女的玉臂,如今却布满了一层灰土,甚至个别地方还长了绿色的青苔。
这把镰刀是我八九岁的时候,母亲特意从集市上买来。镰刀长有十六七公分,最宽处有三公分,弯弯的像一轮弯月。镰把是直的,手抓的地方粗,中间地方细,枣木的,非常结实。过去农村的孩子,大都放学后就要去地里拔菜或割草,因此母亲特意给我买了这把镰刀,而且还捎带着买了一个小篮子。这把镰刀很重,那时候我拿着很吃力,由于不顺手,有好几次镰刀砍在我的小手指上,鲜血直流。我竟然无师自通地寻一种野菜,然后在掌心里搓出汁来敷在伤处,血很快就不流了。我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至今留着小时候镰刀砍破的痕迹,竟然也像月牙儿一样,弯弯的。
这把镰刀由于刀头太长太大割野菜不方便,但割草却是快捷得很。而且伴随着父亲买了一头小毛驴后,我也有割菜变为割草了。童年的我和伙伴们都很贪玩,放学后挎着篮子到地里,确切地说应该是来到河边,先下河玩耍然后再去割草。童年对时间的概念是模糊的,而对那些变着花样的玩耍却是记忆犹新。比如游过河对岸偷外村的瓜吃,比如在河里打水仗,亦或是看谁扎猛子游的远等等。因下河玩耍耽误了割草,几乎天天挨训,可就是不长记性,第二天朝阳如此。对于我的屡教不改,父亲有一次下了狠心,脸色很难看,把我叫到一边,拿着一个枝条像是要抽打我。当时我害怕得要命,哭着向母亲求饶,可父亲根本不让母亲管。最终我还是挨了两下,虽然不很疼,但让我记住了不能私自下河。长大后才知道,父亲不是嫌我没有好好割草,而是担心我下河出事,因为那条河几乎每年都会吃几条人命。
这把镰刀在我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已经很少用它割草了,而是有了更大的用处——割麦子。而这时候我用这把镰刀已经是得心应手,舞动起来是生生有风。麦收季节,学校里放假让学生回家帮着过麦。那时还没有收割机,家家户户全是靠镰刀。每到这时,母亲就会把早就腌制好的鸡蛋、鹅蛋煮熟,算是对我们的奖赏。麦田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风吹麦浪,一股热气迎面而来,麦芒像一根根金针扎的皮肤痒痒的,甚至出现血痕。割麦子的最好时间是早晨,不仅天气凉爽些,而且因露水的缘故,麦芒好像不那么扎人。刚割麦时,我们一家人都信心满满的样子,左手一揽,右手一挥,一大把麦子就被割倒了,被放成一小堆一小堆的,便于捆扎运输。我年少气盛,一路领先着割麦子的方阵,可一耧还没有割完,我便被母亲、姐姐等人落在后面,腰疼的不敢直腰,直起腰来又不愿弯腰。手指也因为使劲而酸疼起来,到后来竟然出现了好几个水泡。我的眼泪在眼里打着转,姐姐在前面还在鼓励着我,最终我没有让眼泪掉下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连这点罪和累就收不了。于是我咬紧牙关坚持着,追赶着。第二天,照旧。但第二天可比第一天难过极了,浑身像散了架,可这由不得你。争秋夺麦,母亲说如果不夺不抢,也许麦子就会炸裂散落在地里,一年就白忙活了。在我们那里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过麦时,是早起四点半,中午加班干,晚上不休息,天天连轴转。割麦子的当天晚上,母亲在灯下噌噌地磨镰,为的是割麦时省劲。我看着母亲把镰刀磨得铮明瓦亮锋利无比,我的手开始痒痒起来,非得自己尝试一下。我磨了半天,镰刀反而是越磨越钝,一着急一生气,猛地一使劲,我的左手拇指被镰刀拉了一道口子,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母亲见状一边给我包扎,一边告诉我磨镰的技巧,尤其是不能急躁。渐渐地我掌握了方法,这样我就可以替母亲磨镰,让母亲能够多休息一下。
一年又一年,这把镰刀我是越用越轻,我与它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尤其是我上高中那一年,过麦时我正低头割麦,猛然间在我挥动镰刀的时候,一只野兔在我的脚下窜出,就在它跑出四五米的时候,我挥动镰刀向野兔掷去,真是巧极了,镰刀一下子把野兔的后退割断了,我没费很大劲便捉住了它。于是晚上,我们一家便有了很难得的一次兔宴,现在想来,野兔肉的芳香还是那么回味无穷。
随着科技的进步,渐渐地收割机替代了镰刀,我也因在外求学再也没有机会去使用它,于是它就被母亲挂在了东房的窗棂上。而我每次回老家,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它一眼,刀头因多年使用而被磨得变短变弯变窄,镰把尤其是手握的地方被磨得流光滑润,于是心里便会想起那些甜蜜的往事。
弯弯的镰刀,承载着我多少童年少年梦,锋利的镰刀为我劈开了多少困难和险阻,就像一把温暖的火炬,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
[ 本帖最后由 若水 于 2013-5-25 17:16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