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

若水

打电话

若水/文

    我和曾经的徒弟、好友打了一架，而且我把他办公桌上的电话摔坏了，临走还恶狠狠地对他说：你个白眼狼，咱骑驴看样板——走着瞧！


    和我打架的是厂人力部的副部长大宝。大宝是从山区走出来的大学生，毕业后分到市纺织厂工作。我比大宝早进厂两年，因此领导安排我带他，我也就成了大宝的实习老师。


    大宝个头不高，肤色有点黑，戴着眼镜，长的挺敦实，一笑除了露出十几颗牙齿外，连牙花子也露出来，而且笑的时候眼睛眯缝着，很逗。大宝和我对桌办公，上班不久桌上的电话响了，我正忙着，就没有立即接电话。大宝看着我，不知是接还是不接，见此我说，你接电话啊，看不见我忙着吗，以后来电话时你先接。我赋予了他优先接电话的权利，实际上是想为自己节约一些时间，也省去自己的劳心。


    我的工作告一段落，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读起来，这时大宝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我，王老师，我想打个电话，行吗？我说，没事，你随便打，只要不是长途就行。我继续看我的报，耳朵却听着大宝打电话。好一会儿，只听见大宝拨电话却未说话，我狐疑地收起报纸看他打。只见大宝先是摁了一组号码后，才拿起听筒，听听没声音放下话筒后，又拨。见他这样打电话，我立即笑的不行，心里想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打电话的，就是打一下午也通不了啊。我笑着教给他正确的操作方法，先拿起话筒，然后再拨号。大宝的脸通红通红的，说他从未用座机打过电话。我说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让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一个大学生身上。后来，我把这件事讲给大家听，大家和我一样，都笑的捂着肚子。不知怎么这件事被大宝知道了，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他对我散布他的这一短处是有意见的。


    我们科室主要负责厂里的劳资人事工作，一般一个月也就忙那么十几天，剩下的时间就显得很无聊。后来厂里为了扩大销售队伍，增强销售力量，要从各科室抽取人员，而我不幸被选中。来到新的岗位，刚开始的几天，我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大都是同事朋友的问候电话。他们或是道喜，认为我干业务是一把好手，早就该换换环境了，我在人力部太屈才了；有的说干业务太辛苦，干好了还行，干不好是光赚累不讨好。对他们的忠告，我都记在心里，尤其是大宝给我打电话时说的话：老师，你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有空常回来看看，别忘了弟兄们，这里可是你起家的地方。言外之意，我这次工作变动好像是升职了、有钱了、成功了，这个家伙说话就是这样，我并没往心里去。


    自从工作调整后，面对新的挑战，我骨子里是喜欢的，而且我喜欢外跑，在走动中就把钱赚了，而且还能天南海北地游览一番，多好啊！尤其是业务熟悉后，经常和客户是电话联系，打个电话就把买卖做了，甚至有时不用到单位，在家里看着电视，玩着电脑，就做成了一笔业务。我越想越美，特别是单子做成后，我更是高兴，一高兴便挨个朋友打电话，邀请他们聚一聚，当然是我买单。大家都夸我干得好，眼睛里流露出羡慕嫉妒恨，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忽然有一天，我接到大宝的电话，大宝在电话里吭哧了半天，我终于明白，原来大宝升职了，被提拔为人力部的科长。我在电话里向他祝贺，并要求他哪天请客庆祝一下。大宝说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毕竟我是他的实习老师，他心里感激着呢。听了大宝的话，我心里跟喝了蜜似的，心里话我没白带他、关心他。


    随着企业的发展，我的业绩也在不断增长，厂里先是给我们配了呼机，不长时间又给我们配了手机，这样联系业务更加方便，当然我的工作也越来越忙，经常应客户要求前往，这样我在家里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一个月有时一多半的时间在外地渡过。妻子和我是一个单位，只不过是车间里的工人，上三班倒。妻子很能干，年年被评为劳模，我也被评为销售状元。我们的表现，令身边的同事朋友拍手称赞，我和妻子也沉浸在幸福之中。可随着孩子的出生，我的忧虑来了，尤其是妻子休完产假上班后，日子便捉襟见肘不再那么滋润了。由于孩子小，我不得不在家属区找了个保姆，每天下班后我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从办公室飞到保姆家，接着孩子回家的路上，顺便买着菜等日用品，回到家后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飞快地忙着做饭。这些程序每天如此，绝不能乱了，否则就会影响到工作。因此一段时间下来，弄得我是筋疲力尽。妻子下班后为了照顾孩子，常常得不到休息，短短两个月，竟然瘦了十几斤。即使这样，如果赶上我出差，妻子不得不请假，这又惹得妻子单位领导不高兴，真是进退两难。而我也由于牵挂家里，有几次竟然在接单中出了差错，领导不但狠批了我一顿，甚至愤怒地告诉我，如果再出错，就让我滚蛋。我真的感到天要塌下来了！妻子提议让双边的父母来轮流照看孩子，可他们都不能长时间离开家，家里的老人弟妹，还有牲畜家禽还得照管，更不用说田地了。没办法，妻子动了辞职的心。辞职容易复工难，哪能随便丢掉工作呢。就在我两难之际，大宝的一个电话，让我感觉到眼前出现了一缕曙光。


    “老师，在哪里呢？”


    “我在浙江出差呢，有什么事吗兄弟？往后别老师老师的了，叫大哥就行！”


    “好，那我就叫大哥，大哥我又升职了，人力部的部长退休了，副部长扶正了，我被提拔为副部长了！”


    “是吗，那太好了，祝贺你，你小子还真行，等哪天我回去庆祝一下。”


    “好呀，你回来时说一声，我请客！”


    挂断电话，我傻愣愣地盯着手机，不敢相信刚才的电话是大宝的，更不敢相信大宝的话是真的，甚至怀疑厂里的做法。我心有不甘，于是打电话回厂里证实，结果厂里的人事安排确是这样的。我正懊恼自己的仕途不顺时，猛然眼前一亮：妻子的事何不找大宝帮忙，让他给车间的领导说说调换一下工种，上个长白班，毕竟这事人力部是权威，这样妻子既能照顾孩子，我也能放下心来外出跑市场为厂里多赚取利润。想到这里不仅欣喜，一高兴我拨通了大宝的电话：


    “宝部长，哥我求你点事啊？”


    “哎呀大哥，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什么事啊，只要我能办到的，保准没问题！”


    见大宝这样我心里很满意，于是说了妻子的事。大宝没有立即答应，说是尽力而为。我又说了感谢的话，并说出差回来后大家聚一聚，然后才挂了电话。


    十天后，我出差回来，我来不及休息，便径直来到大宝的办公室。大宝热情地为我倒水，我们好久不见相谈甚欢。我偷偷地把从南方带来的两包西湖龙井塞给大宝，大宝很高兴地笑纳了。我不好意思地问及妻子调换工作的事怎么样了，大宝说正在协调，并当着我的面给妻子所在的车间领导打电话。我感激地差点流下泪来，要知道当前妻子工作的事就是我们家最大的事，这个事要是解决了我能不高兴吗。我激动地看着大宝打电话，可电话却传出无法接通的忙音。一会儿再试，还是忙音。又过了一会儿再打，已经无人接听了。我知道不能等下去，便说了感谢的话起身告辞。临走，大宝让我尽管放心，这事早晚能够解决。我又一次感谢，并请他赏光晚上到聚英楼小聚。


    晚上我找了几个朋友陪着，大家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大宝转，不知大宝什么时候学的本事，本来酒量不算大的他，我们几个陪酒的都晕了，而他却依然是谈笑风生。至此，我彻底服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再次来到大宝的办公室一探究竟。大宝这回打着哈哈说，“大哥呀，嫂子这事还真不好办，这不昨天厂里刚出台意见，说是工人调换工种一律报分管厂长审批，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一听大宝这样说心里就有些窝火，心里想什么厂里出台意见，你可别糊弄我，毕竟我也干过一段时间，还不是你小子给领导舔腚出的馊主意。我强压着怒火问他，“你大宝也是堂堂部长了，难道真连这点事就办不了？”


    “哎呀我的大哥，我是副的，上面不是还有正部长吗，部长上面还有副厂长呢，因此不好办啊！要不我再给车间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们有办法吗!”大宝见我脸色不好，委婉地对我说，并顺手拿起电话。


    嘟嘟嘟，是一串忙音。再打还是忙音。当大宝第三次打电话时，我的眼无意中看到他拨电话的手，猛然发现他哪里是拨厂里的电话，分明是胡乱摁了一组号码后在那里装样子。天哪！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两步跨到他的桌前，抄起桌子上的电话一使劲摔到地上。


    电话开了花，我心里的花却凋谢了。第二天，我们处领导批评了我，而且还拿出了厂里的一份处理决定。我拿眼一看，其中写道：某某同志目无领导，扰乱办公……给予行政记过处分，并要求向领导当面道歉，损坏公物按公物价格十倍赔偿，两天内将赔偿款交厂财务处备案……


    我一把夺过领导手里的处理决定，三下两下扯了个粉碎，然后扬长而去。不多久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大宝的电话，干脆直接就关了手机。一段时间后，我和几个朋友合伙注册了一家公司，生意比原来做得还好，只是我的手机通讯录中再也找不到大宝的名字了。

淡淡不如风

人心是复杂的，欣赏。

FCZ

情节曲折，欣赏！

暴雨迎风

对人性的挖掘较深。视角较小，但很真实生活。

夏冰

情节构思，人性挖掘，均可读。问候！

荦春

写出了人性的复杂性！学习了！

邱天

我说这个大宝怎么就升职这么快，原来是有手腕的，叫六亲不认。

木门长子

会升也是本事，只是别太张狂，大宝未必一世能“得宝”吧！

昨夜秋风

这篇小说的细节运用的不错，大宝这个人物立起来了。

冷流霜

情节上的铺垫、照应很好。如开头写他不会打电话，后面写电话打不通，最后点明他是胡乱拔打电话。文章极具讽刺性。赏读问好。

柯英

人是多变的动物，时势造就人物的个性。这个小说揭示得不错

若水

原帖由 淡淡不如风 于 2013-7-20 17:13 发表
人心是复杂的，欣赏。

谢朋友来读和点评，问好！

若水

原帖由 FCZ 于 2013-7-20 21:28 发表
情节曲折，欣赏！

谢朋友关注和支持，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7-20 22:09 发表
对人性的挖掘较深。视角较小，但很真实生活。

谢迎风版主的关注和鼓励，问好！

若水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7-20 22:22 发表
情节构思，人性挖掘，均可读。问候！

感谢夏冰版主的关注和支持，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