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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柳红，葵花黄（散文）
■文/于文华
就那样，兀自长在路边，长在田里，长在人疼爱的目光里。
多像西北干旱之地上才顽强挺立的红柳，多像河西盛夏大田里蓬勃生长的葵花：不怕风吹日晒，不惧雨打霜杀，就那样野野地长、疯疯地活。
长成一种风景，活成一种图腾；站成一种姿态，绣成一种风景。
盛夏的河西，生命蓬勃，植物茂盛，万物进入了一个全新世界。这时节，你若有兴趣，骑自行车、坐车经过，或驾车出游。你的眼帘，会被路边一丛丛、一棵棵摇曳多姿的红柳所吸引、所折服。你的灵魂，会被一望无际、连片带块，一个个、一块块灿烂怒放的葵花所震撼、所打动。
这红柳“傲岸于时间与空间之外，孤芳自赏着，个性凛然着……山野之间，有我的长风浩荡，有我的一意孤行”。寸草不生、贫瘠荒凉之地，有他不屈足迹；干旱缺水、砂砾荒滩之处，有他寂寞身影——风把种子吹向那里，他就把根扎向那里；根把他的枝杆带往那里，他就把身姿飘摇向那里。一株红柳，就能繁衍成一个庞大家族；一墩红柳，能固住一座硕大沙丘。
人有人的活法。植物有植物的活法。枝条柔嫩，枝干红润的红柳，在盛夏时节，总是吐出粉红色的花蕾，喧喧攘攘，沸沸扬扬，像是簇簇燃烧的火焰，又像是爱美少妇招摇的红纱巾，给花红柳绿的世界，涂抹出不一般的景致。风来，摆动柔软身躯；雨来，高昂不屈头颅。从春到秋，红柳的身影，盎然于狂野、河滩、沟边、路旁、沙丘……该开花时开花，该妩媚时妩媚，该张扬时张扬，该展露时展露。犹记得，暴雨袭来，水流进土沟，被烈日晒得温热温热，成为乡村孩童的天然沐浴场。将单薄的衣衫，挂于沟边歪脖子红柳棵上，泥水里钻来钻去。摸一把细泥，涂抹在脸上。再抓一把细泥，涂抹在手与胳膊。再爬到柔软红柳的粗枝，纵身一跃，跳进水中，浸泡一番，玩耍一会，几个人赤条条、齐扑扑仰身躺于滚烫地皮。不一时水迹全无，全身晒的发烫。再赤脚跑到红柳树荫下，玩水沟、捉虫子、打纸牌……忘记了驴和羊钻进了生产队的麦田，被看青的逮住，早送到家门口。秋深农闲了，有农人割了红柳枝条，编制成铲草的筐、盛馒头的篮子、背东西的背篼，皮实耐磨，经久好用。
“这样的植物，带着孤单与清幽，虽然深在山谷，但于众人，寡寡焉，他只是他自己，永远与别人无关……”是的，有着铁一样锈红技干，风羽般纷披碎叶的红柳，是独一无二的，特立独行的。不高大，不威猛，不粗壮，只盘根错节于荒滩野岭，不盘互交错于熙熙街巷，只扎根落户于偏僻荒凉之地。晚秋了，红柳枝头，结出一个个三角形圆锥状果实，成熟后自然开裂，像蒲公英一样，随风播撒种子——无论飘落何方，无论贫瘠肥沃，都会落地生根。是土就扎根，有水就发芽。酷寒日子到来时，红柳会衰微、会干枯，但不像白杨、沙枣、柠条一样，枯萎衰败的不成体统，她会保持一种风骨、一种傲岸的姿势。没有红红的穗头，没有叶子，唯有柔柔的枝干。看似枯死了，你用劲折，却折不断——原来，脉管里，依然流淌着鲜活的汁液。生命里，依旧蓬勃着旺盛的生机。宁弯不折的品格，随遇而安的信条，孕育了河西这方热土的古道热肠，赋予了西北大地的坦诚情怀。
有棵棵红柳的呵护，庄稼才茂盛，家园才安宁。农田地里，金黄的麦子，有些收割了，茬口低低的，定然是手工割的。手执镰刀，一下一下，挥汗如雨，辛苦至极。茬口六七寸高，这里那里到处撒扬着麦草的，绝对是机器割的——快是快，好是好，省事是省事，就是有些浪费。麦茬更是割得囫囵吞枣，花里胡哨。有啥法子呢？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做派。现代农民赶急图快，多快好省，是为了腾出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出外打工赚钱。不像原来的农民，天长日日在，何必把人忙坏？今天割一片，明天割一片，加上天阴哩刮风哩下雨哩，光割麦，就得半月有余。割完麦还不算，还得拉运、打碾，才颗粒归仓。有些麦子，依然怀揣美好梦想，长在地里，沉浸于鼓胀的喜悦中。饱满的麦穗在太阳底下热风之中摇头摆尾，而背着花纹的七星瓢虫和一身红装的小虫子，在麦秆麦衣上停靠驻留，骄傲地制造着风花雪月的故事。经历一番风吹日晒、雨淋沙打，等待人们的刈割和收获。
没有一粒种子，不梦想着收获；没有一颗果实，不企盼丰满。
有块地里蓝格莹莹的胡麻花开了，花事缤纷——早开的，已然衰败，结出粒粒籽粒，骄傲地悬挂于枝下。有些，依然芬芳着心事，有种凄美，有种典雅。谁开谁的花。谁接谁的果。谁修谁的心。早开了，早结果。迟开了，未必是坏事。只要心怀希望，只要不忘使命，照样“修成正果”。得道有先后。殊途同归真。有种看上去紫莹莹的花，寡淡的叶片。花却艳丽，硕长，只是不知道“芳名”。同事低下头嗅了嗅，说味道像“油烟”，据说是味中药，能治疗跌打损伤。记得幼时指头不小心被弄伤，鲜血淋漓，吓的直哭。奶奶找来一种东西，烧成灰烬，敷在伤口，缠绕了布条，历时感觉疼痛轻了许多……被费劲巴力种植在地里，浇水、施肥、管护，必定有用处。亭亭玉立、青青翠翠的玉米，正在向上拔节，尽情享受着阳光、空气和水分，抵达一定高度，才吐穗，长出硕长的玉米棒。尔后，籽粒饱饮营养，一天天圆润、饱满、成熟。任何生命的成长，需要时间的历练，需要发育的过程。快速催熟的东西，急功近利的货色，缺少锻造和摔打，不大好。
舞台上唱主角的，惹人眼球的，一定有非凡之处，就像眼前热热烈烈，绚烂之极、美艳之极，千千万万，朵朵向阳的葵花。你不望我，我不望你；你开你的，我开我的；你舒展笑脸，我也开心灿烂地笑着；你开的鲜艳，我开的更艳丽——身子遥相呼应着，花朵挤挤挨挨着，千朵万朵压枝低的葵花，美好而不染纤尘，这么美丽这么好看，灼痛了谁眼睛，成为一种震撼人心的图腾……
朵朵葵花舒展着田野金色光泽，张张少女般笑脸灿烂着大地梦境。看着这一地又一地活泼鲜嫩的花瓣，舒展绚烂的花瓣，金黄艳丽的花瓣，你的心情会不自觉地愉悦起来，开心起来。无论寂静，无论怒放，葵花都呈现一种静谧的美，一种昂扬向上的力量，一种给人信心和希望的启迪。据说，葵花盛开后，就不再围绕太阳转向，而是固定面向东方——向阳，向阳，为了颗颗籽粒饱满。每个人都有一块心田：播种什么，就浇灌什么；耕耘什么，就收获什么。
葵花仰望着太阳。我们仰望着一望无际的葵花。站在花丛中，人也好像变成了葵花，心境被过滤的干净而澄明。这是叫油葵的新品种，个子矮小，身子粗壮，籽粒不大，却价格不菲。记忆中的葵花高大、粗壮，曾在家属院的菜园里点种了，孩子的企盼中长大了，割了头，晾晒的干干的，搓下籽儿，炒了，有种特有的说不出的清香。自己亲手种植的，汗水浇灌的东西，格外芳香！还记得生产队时，谷子地的田埂边，一个个的葵花，成一道绿色屏障，正好可以掩藏偷偷铲草的我们。瞅着看田的不在，折了葵花肥硕、宽大的叶子，充当猪饲料。一次，是深秋吧，谷子穗头沉甸甸的，散发出醉人的香气。小脸盆大的葵花盘耷拉着脑袋，粒粒饱满，看着那么眼馋。左右瞅瞅，好似没人，赶紧一手抓杆，一手撕开葵花盘背面松软部分，左右使劲一拧，一个“战利品”不觉“手到擒来”。原来这般利索，这般轻松。初战告捷，兴奋的我忘记了胆怯，再撕，再拧……贪心真是一个无底洞，人的欲望无穷无尽。一口气掰了十几个，心想：这下子，妈妈就能好好表扬一番了，吃几个，存几个，放到过年时，再炒了，全家人开开心心地吃。暗自窃喜，正要美滋滋背起半背篼葵花盘溜走时，只听到身后一声断喝：“你往哪里走……”。原来，看青的知识青年，早就窥探到我的举动。也许，他一直像看电影一样，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说，咋办？”葵花盘掰下，就不能复原。事情已然发生了，就无法收场。我吓得哭哭啼啼起来，怕他告诉队长，说给其他人，落下个贼的名声，叫我以后咋做人——其实，清汤寡水的日子里，他们早就想尝尝这香喷喷的葵花了。无奈不能自己下手，我的一番偷窃，正好给了他“据为己有”的绝佳机会。他说：“倒下葵花盘，把草弄走……给谁都不要说这件事”。此事，我一直深藏在心底，要不是眼前大片大片，成块成块的葵花所触动，勾起“拙劣行径”，怕是永藏于心海了。
就想：葵花有着挺直的腰杆，舒展的笑脸，纯洁的气息，金黄的色泽，无怪乎荷兰后印象派画家梵高，那么钟情、那么痴迷、那么青睐这种植物，画下那么多给人印象深刻的《向日葵》。他以笔下色彩鲜明、生动灿烂、激昂奔放的葵花，宣泄其一生追求光明、热爱生命的强烈信念，展示其对生活、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由衷喜爱。
我不知道梵高喜欢画葵花，蕴藏了怎样的生命玄机——是太多的磨难，让他试图从葵花窥探生命奥义，来寄托他不同流俗的向往？是崇拜向日葵的泥土气息、纯金般的艳丽色彩，来寄托他充沛而旺盛的生命活力？
我只知道，这里的农民种植大片葵花，不是为了观赏花朵，不是为了点缀生活，不是为了附庸风雅。他们需要的，是葵花杆粉碎了，喂养猪羊，一家老小的生活，就会充实自如；葵花籽被收购了，手头宽余了，朴实而温馨的日子，自会如影相随，翩跹而来。
我更知道：红柳的红是寂寞的、单调的，葵花的黄是热烈的、绚烂的；红柳的红是内敛的、含蓄的。葵花的黄是奔放的、招摇的——一个若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一个就是心怀激情的浪漫诗人。有啥法子呢？这个世界，原本就谁有谁的轨迹，谁有谁的命运。各不相干，却又相互映衬；互不往来，却又和谐共存。就像眼前摇曳着粉红色穗头的簇簇红柳，招摇着金黄色旗帜的大片葵花。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3-7-23 09:3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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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2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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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7-22 13: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