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五子

陌笛

　　和发小在一起是整个小学时光，我们都喊她五子，喊我小恨人。

　　七八岁的样子，忽然就呈现在眼前，屁颠屁颠着就回到了过去。

　　五子属于淑女型梳着羊角辫，羊角辫上扎着一对红球球，大眼睛，眼睫毛很长，说话一抿嘴露出酒窝，特别美丽。当初最让我羡慕的也是她的长头发，可妈妈没时间给我梳头，每当我睡着的时候，妈妈就拿着推子把我整成个假小子，当时称为锅盖头。我哭完用袖口一擦眼泪，又蹦跳找五子玩去了！

　　我们的家住在后山坡，山脚都是高大的树，一帮孩子整天不是上山就是戏水，活泼的没有烦恼。我和五子有个保密的地方，是看山的人留下的一处小窝棚。放了学，我俩拉着手跑到窝棚里，躺在草甸子上，将脚丫子顶在棚边，一个劲儿地傻乐。不知道乐的是什么，就是一直乐，说话也乐，唱歌也乐，不出声也互相瞅着乐。

　　五子哪都好，就是有些笨拙，老师教的东西她总是记不住，每次考完试，都是不及格，因此，她的爸爸没少打她。打也没有用，下次考试还是不及格。为此我很疑惑，她生的美丽，怎么智商不全？我就在放学的时候和她一起做作业，不会的地方还辅导她，就算这样，她依然会把数学算错，生子写错。我是没有了办法啊！真是为她捏了一把汗水，怕她爸爸打她。

　　五子经常惆怅，笑着笑着，就默不作声了，我知道她是想她的哥哥了。她的哥哥，刚刚参加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对红球球扎在头发上，她视为珍宝，这也是她哥哥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和最后一份礼物。她哥哥是英雄，我们上课的时候还学习了他的英雄事迹，他奋不顾身地跳到河里救下了五个小孩，在把最后一个孩子送到岸上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五子哥哥走了以后，家里没有了笑声，五子排老五，上面有三个姐姐，这是唯一一个哥哥。她的妈妈得了一场重病，不能再下地干活，她家只能开了一个小卖店，小卖店生意不算好，因为她妈妈总是哭诉这件事的整个过程，没有人再愿意去买她家的东西。

　　五子趁她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块冰糖塞在我嘴里，看见我的腮帮子鼓成个小球，她就会哈哈笑起来，如果五子能这样一直乐下去，我愿意把腮帮子鼓成鲤鱼，整天鼓着说话，鼓着喘气。五子说那怎么可能，那样很辛苦的，那样她会不忍心的。然后五子又会拉着我的手，我俩会不说话，我猜测，她又开始想哥哥了。

　　少年的时光总是短暂迅速，寒假过完，暑假过完，忽然我们就到了小学毕业的年纪，五子还是梳着羊角辫，她的样子和那对红球球一样醒目，一样让我想念。

　　有段时间，我失去了对五子的记忆，我被其他小朋友拉去玩了一段时间，五子说不喜欢他们，我就不知道那段时间五子都在做什么，当上学的时候和五子碰面，五子没有对我笑。我听小朋友们说她家要搬家了，她爸爸在城里的商店找了份工作，可是五子没有亲自对我讲啊，我忙着玩，没时间顾得那么多了！

　　小学五年级，很快就结束了，我的成绩好，就升到了初一，学习不好的继续读小学六年级。毕业典礼的时候，我没有见到五子，五子的姐姐把她的一对红球球送来，说五子送给我的纪念。

　　我哭了，拿着红球球跑到已经破烂的窝棚，好像五子还在和我疯闹，我怎么就忽略了五子呢？怎么就失去了这样一个好朋友呢！在窝棚里呆了很久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炕上了。爸爸对着我笑，说找我好半天，我一屁股坐起来，要找那对红球球。

　　睡觉的时候我把红球球放在枕头底下，上学的时候我把红球球揣在书包里。这样就好像我和五子一直在一起。

　　有一天，爸爸对我说领我去一个好地方，我问去哪？漠不关心地瞥了爸爸一眼。爸爸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坐在爸爸骑的自行车上，屁股颠地一阵阵的发麻。我问爸爸这是去哪啊，爸爸说你不是整天要见五子吗？我一听见要去见五子，不觉得屁股麻麻的了，让爸爸快点骑，我好快点见到五子！

　　五子的家如今很宽敞了，不再像以前的旧家，姐三个挤在一个炕上，五子的家和商店挨着，她出现的时候，我惊讶地没有想到，她的羊角辫不见了！倒和我一样的齐耳短发，差点没认出她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五子拉了拉手，五子的酒窝比以前深了，笑的还是那么美丽。

　　一有时间我就嚷嚷让爸爸驮着我去城里见五子，爸爸被我吵闹着见了几次，每次都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但后来学习紧张了，不知不觉五子又在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养育我的后山坡，听说五子接她爸爸的班，在商店当售货员。再后来，又听说商店解体，在原地址盖了大商场，五子在哪无人知晓。

　　很巧合的事情，我的孩子考大学的时候，遇到了给我送红球球的五子的姐姐。她的孩子和我的孩子一起考大学。然后，问的都是五子，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五子。五子的姐姐说五子现在情况很不好，总是提起我这个小时候的伙伴。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啊，怎么个不好呢？难道五子已经....

　　五子一直在家呆着，身体不好，得了一种怪病，浑身无力，不能做体力活。五子的老公对她还不错，但生活拮据，住在很偏远的农村，靠那点田地过活。

　　我站在五子家的栅栏外，简直不能相信，这是我们曾经的发小。一头的白发，瘦瘦的脊梁，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五子问，你找谁呀。我说，我找你。五子又笑了，但是她的酒窝已经被皱纹覆盖。我再也看不到往日那张美丽的笑脸。

　　我们先是笑，然后哭，又笑，又哭。这样一直拉着手，一忽间，又回到了那个简易的窝棚，捅着天，都敢妄为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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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陌笛 于 2013-7-24 11:01 编辑 ]

陌笛

问候老朋友们！很久不见，你们都好吧！！

若水

一个不幸的家庭，一个英雄的哥哥，一段快乐的童年，一生坎坷的经历。五子，你的命怎么就不能像你的容貌那样美呢？好在有我这个朋友，能为你带去一丝快乐。欣赏！

半山人

童年的苦与乐,现在想起来,都是珍贵的!
童年的回忆,都是很幸福的~

敬一兵

久不见了，先问个好再说~~

清风盈袖

小说笔力越发老道了 ，问好笛子！久不见了 ，一切可好？

陌笛

感谢各位，久不见你们都好吧！

木门长子

叙述沉稳，笔力丰盈。问好朋友。

荦春

很有生活味的小说！学习了！

暴雨迎风

纪实的手法，散文化的笔触，将童年一段生活时光写得活泼生动，也将五子的命运写得坎坷多舛，文笔娴熟，语言跳达，人物鲜活，极富感染力。

邱天

好小说，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