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评鲁迅

无语东流

　　公民社会的一个显著标志，是没有神。
　　
　　所以，在公民社会形成的过程中，会伴随着大量的灭神运动。当然这种运动并不是自觉的，故意的，而是自然发生的。即，随着公民意识的觉醒，随着公民的成熟，公民对过去那种充斥在社会各个角落，各个阶层，各个环节的造神与护神运动及思维方式和文化习惯，开始反思，开始解构。随着这种努力，各路神灵开始鱼贯走下神坛。
　　
　　这是东方文化中的一种比较有趣的现象。在西方文化的源头，古希腊和古罗马神话中的神灵是和人差不多的，他们只是具有超自然能力的人而已。但中国传统包括许多东方文化中的神祗则是完美化身，他们不仅法力无边，而且道德完美。与此相应地，西方文化中，对英雄或者伟人的描述是比较客观的，他们的英雄和伟人只是能力比较强，或者贡献比较大的凡人而已，神也有各种缺点甚至弱点。但东方文化就不同了，我们的英雄和伟人都是完美无瑕的圣人。
　　
　　这种完美主义有深刻的政治图谋。首先，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把肉食者打扮成圣人绝对会极大地提升执政的合法性，P民们会发自心底地臣服。其次是消除了心怀野心者的觊觎——你都不是道德模范，你想抢老子的地盘，你没门！最后是造就了全社会的犬儒——因为完美圣人本来就不存在，所以P民们自然无法做到，但主流却说这家伙确实有，所以P民们只好像皇帝的新装里的大人们那样，一边什么都看不见，一边却在用世界上最美丽的词汇描绘并不存在的新衣了。于是，在群体无意识规律的作用下，全社会都开始心照不宣地装神弄鬼，但私底下谁也不信。
　　
　　中华民国北洋政府各部设佥事，荐任，分掌各厅、司事务，常兼任科长，地位则略高于科长。鲁迅就曾任教育部佥事。
　　
　　应该说，无论就文学水平，还是思想水平，还是在现实里的地位，鲁迅都不应该享有今天这种其他文化人无与伦比的超级地位。这种地位是如此之高，甚至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文化范围，并明显渗透到了其他领域，甚至包括政治领域。
　　
　　这是很奇怪的。
　　
　　二十年前，本人曾辅导过自考中文专业的考生，执教《鲁迅小说研究》。应该说，鲁迅先生在文学上的地位确实有，但要说是第一，至少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我不认可。
　　
　　鲁迅在文坛的出名，源于小说《狂人日记》。这部明显有模仿痕迹的小说居然让鲁迅享有了现代白话小说开山鼻祖的地位，是让人无话可说的事情。随便到现代文学史上抓一部小说，和其水平相当的如过江之鲫。
　　
　　鲁迅真正具有开创意义的小说是《阿Q正传》，他在该小说中对中国人的人性有了新的发现和表达。这也是他成就最高的作品。但是就是这部作品，也有明显的模仿来历。
　　
　　说句不客气的话，鲁迅的绝大多数小说，都是模仿之作，都是模仿国外小说家的结果。当然这种模仿并不是低层次的模仿，而是所谓的借鉴，即要么取其思想，要么用其情节，要么借其技法。但无论如何高明的借鉴，也是借鉴。
　　
　　因此，鲁迅并不是一位开创性的文学大师，他只是一位善于借鉴的运气比较好的作家而已。
　　
　　鲁迅似乎并没有和胡适之们一样做现代白话诗。这项工作由胡适开头，郭沫若完成。
　　
　　鲁迅似乎只喜欢做旧诗。
　　
　　是不是很奇怪？一位被称为新文学运动旗手的人，居然极不喜欢做新诗——他做过很少的几首新诗，水平之差，比幼稚园的无知童萌好不到哪里——而只喜欢做旧诗——新诗在新文化运动中的影响，是鲁迅的小说无法望其项背的。
　　
　　另外是散文。鲁迅的散文水平之差，确实不好意思多说。首先语言就不地道。和同期的几大散文家相比，他的语言水平最臭。
　　
　　论文采，他给郭沫若提鞋都不配。
　　
　　论严谨，他远不如叶绍钧。
　　
　　论优美，他比不了朱佩弦。
　　
　　论风度，他不仅比不上他大弟作人，连小他很多的梁实秋，他也望尘莫及。
　　
　　至于散文的内容，也无甚新意，不值得多说。
　　
　　技法方面，他的散文乏善可陈，“一件小事”体现在已经成为被人诟病的笑柄。
　　
　　他真正的成就在杂文。
　　
　　这种成就包括三个方面，一是他是无可争议的杂文的文体代表作家。杂文很久以前就有，但把杂文写得炉火纯青，并将杂文的影响提升到与其他文体同等地位，是鲁迅的功劳。他虽然不是开创性作家，但是是杂文的代表性作家，或者说是成熟作家。二是他的杂文达到了较高的艺术水准。三是他的杂文在后世有比较广泛和深刻的影响。
　　
　　但成也杂文，败也杂文。鲁迅被人非议最多的，也是其杂文。
　　
　　这种杂文方面的论争，当然以思想争论为主要内容。说句实话，虽然几乎所有教科书和史料都称鲁迅为思想家，但本人确实不敢苟同。
　　
　　至少，我本人认为，对鲁迅杂文思想的清理，很有必要。
　　
　　因为鲁迅的思想，有很多现在看来极其荒谬的东西。
　　
　　鲁迅的思想似乎可以分为两个时期，一个是社会进化论时期，一个是阶级论时期，但无论哪种理论，他都并不特别精通，更谈不上融会贯通。他先是用社会进化论的观点解释中国传统文化，得出的结论是“要把这铁屋子烧掉”。后来他主张革命，主张推倒一切，包括历史和现实，物质和文化，比如他主张废除汉字。在他的思想脉络中，有一条是比较清晰的，那就是破坏。
　　
　　这一点可能是他身后大红大紫的原因。因为力主者也是主张破坏，乐于破坏，并精于破坏的。
　　
　　鲁迅思想中最大的问题，主张破坏和历史虚无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一个方面，是他并没有提出建设性的构想。
　　
　　也就是说，他是只负责破坏，只乐于破坏，只擅于破坏，却没有提供一个建设的蓝图，一个奋斗的目标，只是单纯的破坏而已。
　　
　　这就是鲁迅最大的不足。
　　　　
　　上面这些关于鲁迅的闲话，都是从学术的角度说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也很重要的方面没有涉及，那就是普通人最喜欢讨论的道德问题。
　　
　　国人评价历史人物，拿道德说事是一大特点，而且有意无意中，会把道德评价放在首位——无论你如何高妙，如何丰功，只要德行有亏，各路污水便会倾盆而至，浇得你永世不得翻身。通俗地说，只要你被贴上坏蛋的标签，你就玩儿完了。
　　
　　这样的例子很多。
　　
　　所以，我国历来的造神运动中，都会把德行的完美无缺作为造神工作的首要内容，至少是极其重要的内容。由于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圣徒，所以这一块内容，是最多夸饰、嫁接、篡改甚至生造的史实重灾区。
　　
　　鲁迅在德行方面也自然被塑造成了道德完人。
　　
　　然而事实上，即使和当时的同辈文人相比，鲁迅无论大德还是小德，都并非完美，甚至都有所亏。
　　
　　在大德方面，曾被鲁迅骂为“才子加流氓”的郭沫若要远远高出他，鲁迅在这方面，给郭沫若下跪都缺乏资格。
　　
　　1927年3月，时任北伐军政治部副主任，中将军衔的郭沫若发表《请看今日之蒋介石》一文，旋即遭到国民政府通缉——那时候4.12政变尚未发生。郭的先见与勇气确属非凡。1928年2月，郭沫若被迫东渡日本，在国民政府特务和日本宪兵的双重监视下，从事古文字研究。1937年7.7事变暴发，郭沫若毅然决然抛妻弃子，偷渡回国，组织抗日运动。
　　
　　而鲁迅呢？在对待日本的问题上，虽不能说是汉J，但亲日是无可争议的，他的朋友中，日本人居多。他一有事情，就跑到日租界避难。9.18事变后，他对侵略者日本不置一词，却把矛头直指国民政府和英美政府。
　　
　　如此种种，实在让人无法相信鲁迅是所谓“民族的脊梁”。
　　
　　在私德方面，鲁迅对待原配朱氏的方式，是极其缺乏厚道，甚至冷血的。
　　
　　朱氏终其一生都在周家，也没有和鲁迅离婚，也就是说，终其一生，朱氏都是鲁迅的“正宫”，而且是唯一的“正宫”夫人——许广平并没有和鲁迅拿证。
　　
　　但鲁迅却从未将朱氏正眼相看。郁达夫在记叙拜访鲁迅的情形时，曾经专门提到过朱氏。从达夫的描写中，我们可以发现朱氏在周家的地位基本等同于丫环，当然要比丫环稍稍高一些。
　　
　　至于他对许广平，也是有实无名。换句刻薄的话说，是许广平终其一生都没有从小三转正。
　　
　　有帮鲁迅贴金的史家解释此事时说，鲁迅这样做，是既想照顾朱氏，又不想伤害许广平，用心可谓良苦。
　　
　　是啊，鲁迅在维护自身形象方面，用心确实良苦。只是不知他有没有想过，纵使朱氏再无知无识，但一个身体康健的正常女子，呆在自己丈夫身边却天天独守空房，还要天天看着丈夫陪着小三，残忍不残忍？
　　
　　闲评到此应该可以结束了，结论自然是鲁迅并不是神。
　　
　　推而广之，就是这个世界上，古今中外，没有神。
　　
　　因此，如果今后，有人告诉你，谁谁谁是神；或者，你发现，谁谁谁基本没的缺点，简直是神，那么，请你赶紧走开，因为这两种人，都是骗子。
　　
　　说实话，读鲁迅如观老戏子，愈近愈觉其陋。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批判，而是想实事求是地评价他。
　　
　　看了真实的历史后，我一个最大的感觉是我们也很不错。
　　
　　而在看了那些篡改了的历史后，我相信绝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只会感到羞愧。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坦然了，因为这世上，大家都差不多。
　　
　　我闲话的目的，是打破神话，但是在很多人心中，是一直存在神的，他们已经习惯了有神的思维方式和生活。当神突然走下神坛之后，他们肯定会不习惯，甚至生气，甚至愤怒。
　　
　　这是人之常情。
　　
　　鲁迅自然算得上深刻，却不够系统，即他只是指出了问题，即体制吃人，但他并没找到疗救的法子，或许他以为找到了，他以为只要破坏、毁灭、革命就行了，事实证明，他推倒重来的法子如何呢？
　　
　　文学应该是引导人向真向善向美向上的东西，鲁迅的文学固然有这方面的内容，但是他在整体上是灰暗的，是悲观的，他的这种负面的东西，给后世的青年以极大的负面影响。鲁迅总是要让读者知道自己是在耻辱地活着。
　　
　　这好吗？
　　
　　历来的宗教和所谓的理论，都主张人要受苦。人如果是为了受苦而来这世上，不如死了算了。所以，这些理论，个人以为，都是狗屁。
　　
　　窃以为，人生应该尽量避免苦难，应该努力更美好，下一代应该比上一代更幸福。人类所有的努力，应该是为了更理性更快乐更富足的生活，而不是为了痛苦，为了耻辱，为了卑贱，为了认识自己是个垃圾。
　　
　　自省是为了自立自强，而不是为了自我否定，自我轻贱，更不是为了自我摧残和自我毁灭，而鲁迅的倾向，恰恰就是后者是。
　　
　　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夹着香烟，喝着咖啡，鼓吹着破坏，这本身就是极不负责的态度。就像一些不谙世事的楞小子们觉得打仗好玩一样。他们不知道，或者说不能想象，破坏之于人类，无论动机如何，都是极其惨重的灾难。
　　　

[ 本帖最后由 无语东流 于 2013-7-31 15:05 编辑 ]

梁星钧

新颖之文，极有品读及思考价值。

无语东流

谢谢，只是说了些真话而已。

方世开

此文虽文字尚有很大的打磨空间，但作者的勇气着实可嘉。把神话了的鲁迅拉下神坛，还其本来面目，于今是有重大意义的。长期以来，本人对鲁迅就有些不耻，概括起来如下：尖酸刻薄，泼妇骂街；国家蒙难，寻日庇护；攻击国粹，诋毁祖宗；唯我独尊，睚眦必报；尽破坏之能事，乏建设之寸功......

柳藏

拜读先生好文，从另一个角度看待鲁迅。观点独特，笔锋犀利。
文中有一句（“一件小事”体现在已经成为被人诟病的笑柄),愿闻其详。

方世开

简单举例，被鲁迅辱骂过的胡适之、梁实秋、徐志摩、梅兰芳等众多人，哪一个不是值得尊重的人？唯骂人者是小人也！

无语东流

[quote]原帖由 方世开 于 2013-7-31 15:32 发表
此文虽文字尚有很大的打磨空间

谢谢评点，愿闻其详。

无语东流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7-31 15:34 发表
拜读先生好文，从另一个角度看待鲁迅。观点独特，笔锋犀利。
文中有一句（“一件小事”体现在已经成为被人诟病的笑柄),愿闻其详。

鲁迅小说《一件小事》发表后，模仿者众，一时蔚为大观，渐至泥沙俱下，有人讥为“一件小事”体。

柳藏

原帖由 无语东流 于 2013-7-31 15:51 发表


鲁迅小说《一件小事》发表后，模仿者众，一时蔚为大观，渐至泥沙俱下，有人讥为“一件小事”体。

呵呵，我怎么感觉那是后人的事呀。

方世开

原帖由 无语东流 于 2013-7-31 15:49 发表
[quote]原帖由 方世开 于 2013-7-31 15:32 发表
此文虽文字尚有很大的打磨空间

谢谢评点，愿闻其详。

给先生提个建议：文字可再精炼一些，语言更可犀利一些，这样文章更有冲击力。
对鲁迅作品的弊端，可列举例子说明，这样更可信。
姑妄言之，请姑妄听之。问好！

无语东流

原帖由 方世开 于 2013-7-31 15:58 发表


给先生提个建议：文字可再精炼一些，语言更可犀利一些，这样文章更有冲击力。
对鲁迅作品的弊端，可列举例子说明，这样更可信。
姑妄言之，请姑妄听之。问好！

谢谢！诗歌语言与杂文语言，特别是论说性杂文语言的区别是很大的，诗歌语言往往有很大的跳跃性，但论说性语言追求严谨，所以长句会多一些。
至于举例，因为不是纯粹的理论性文章，所以就略去了，如果没有读过多少鲁迅，是没法讲到这个程度的——没有对鲁迅作品相当大的阅读量，举例是没有多大意义的。

无语东流

原帖由 李明 于 2013-7-31 15:58 发表
颠覆性的文章，其实我们这个时代需要这样的文章。至于鲁迅真不好说，推到圣人位置很不应该。不过我对他的《故事新编》一往情深。

故事新编有一定趣味，但文笔的油滑让人犯恶心。这本书也证明了文学史界对鲁迅另外一个评价，即才情有限，是中肯的。

夏冰

能够别开生面，陈述己见，且不乏说服力，这种为文态度可嘉！
任何人，任何事，都须一分为二，客观辩证。

高迎春

鲁迅被某些人捧得过高了，就如白求恩当年被捧得过高一样。

夏冰

原帖由 高迎春 于 2013-7-31 21:40 发表
鲁迅被某些人捧得过高了，就如白求恩当年被捧得过高一样。

我越来越觉得，真相不是用来让人知道的。知道的越多，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