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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电脑里，迄今为止珍藏着一段特殊文字，那是当年与一位网上邂逅的小女孩QQ聊天的记录。我将它深藏在一个名为“封存档案”的文件夹里，每次电脑升级都首先要做妥善移动和保存，生怕因此而受到些微的影响或损失。此后的10余年里，我一直琢磨想把这段单纯的感情幻化成文字，可每每动起笔来，却又不知该如何操控下去。就这样任一段心情越酿越醇，以致静心独处的时候，我都能嗅到它的香味，这种暗香的感觉最具诱惑力，能够让人越沉越醉、越思越久，而且越发不愿关闭记忆的闸门。
我大致是在1996年购置第一台电脑，并且最早成为小县里的上网用户。由于较窄的人际关系和想入非非的写作状态，使得我渐渐强制自己幽闭起来，再从网络世界去打开心灵的窗口，在虚拟社会中寻找和凝结更大的人气。我玩腾讯OICQ的时候，周遭许多人甚至还不知晓电脑都有什么本事，但我已认识到网络可以通向世界，由此找到看外面的另一种视野。那时我的网聊很复杂，经常上线二三十个聊友，话赶话地回答各式各样的问题。而当时我特别嗜酒，桌边常搁上一瓶二锅头，喝到深夜、聊到深夜，后来发现一个问题，上线后愿意跟我说话的人越来越少，等到打开通话记录吓了一跳，乖乖不得了，都说了些什么样的醉话？严酷的现实总算让我清醒，原来网上也是现实的缩影，伪装的身份拯救不了脆弱的灵魂。
就在聊友迅速缩水的2001年，一个明月清风的晚上，屏幕上跳出一个好友请求，昵称叫做“真诚女孩”，而附言里是句最打动我的话：“我可以叫你大哥吗？”我以最快的速度加了好友，并且立即回应，对方却始终不温不火地慢慢跟进，并且让我的讥俏、幽默都瞬间化为泡影。出乎我预料的是，这个真诚的女孩并非激情四射的中学生，而是重庆一所大学国际贸易专业的莘莘学子，她和蔼、善良，特别特别的单纯，并且从不回避我盘问关于她的任何问题，我发现在她心里真的将我当成了可以倾听和倾诉心声的大哥，这让我在窃喜之余又颇感受宠若惊！
自从真诚女孩走近我视野的那天起，我便拣起一份久违的责任，每天晚上我都会在网上等她，听她讲大学里的所见所闻，给她讲现实中的所经所历。渐渐地，我知道她名叫小娴，家在长江边上的黔江经济技术开发区，父母从事着IT行业的经营，家境还算比较殷实。同时，我也知道她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尤其饮食习惯方面存在诸多问题，经常囫囵一下便将水果糕点之类凑合过去。每每我使用祈使句，让她去吃饭或催促她休息的时候，都觉得她挺善解人意，并且总能以最暧心的语言及时作出回应。多少次我暗自庆幸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妹妹，感慨此乃上苍恩赐我的福分，因为我这一生注定要在各种感情的萦绕中幸福到死。有一次小娴得知我的电脑老旧，便提出要让她的父母发台新的来给我，弄得我尴尬万分，左拦右挡说了很多婉拒的话，这才阻止了她的坚持。后来我想，她会如何去向自己的父母介绍我呢？一位网友、一个素未谋面的挚友，还是她血缘之外寻找到的一种信任？
我常感念上苍对我的友善，但他有时对我的摧残也是冷酷无情的。在与小娴通过网络交流大半年时间之后，先是她经常对我提起头疼，然后便突然失去了她的音讯。那段时间，我总觉得内心空荡荡的，做什么都六神无主，却又找不到任何联系方式，只能胡乱猜想一万种出现在她身上的可能。我联想到先前因酒误事而失去的众多网友们，尽管在小娴的劝诫下，我早已不再靠酒精来麻痹虚妄的神经。有些时候我站在电脑前频频打转，希望真诚女孩上线的咳嗽声再次响起，哪怕她是将我责骂一顿，我也好在检讨中承担起任何失误所产生的代价。终于有一天看见小娴的留言，告诉我她患了脑瘤住院治疗，即将要进行手术，她怕我不知道关于她的事情，想了很多办法才托朋友给我发来这条短信。我当时就傻了，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也无从知晓我为她所作的祈祷上苍能不能收到？从那天起，我按她过去给我的学校地址每天寄去一封信，传递着我对她的万千鼓励，希望她坚强起来，战胜病魔，重新回到她热爱的校园和同学中去。我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些信她是否能够收到，因为我觉得信中每写下的一个字都是真切心愿，我期望上苍不要泯灭人类善意的良知。
2002年6月3日，我的网上再次出现真诚女孩的身影，她表现得豁达而坚毅，没有阴云，没有伤愁。她说我的话她从来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但她却从来不怀疑我的真诚。在这之后，小娴偶尔会上线来跟我说说话，或者她干脆不说话，也不回应我的信息，好半天过来一句“大哥，我想你多陪陪我好吗？”这让我心碎，却又令我无计可施。在6月4日那次最长的交谈中，小娴曾一针见血地对我指出：“你只能在网络里洗涤自己的疲惫，可是你却必须面对现实里自己该正视的一切，网络虽然美好，人始终不能容身于网络而舍弃了现实对吗？”这句话对我的触动随着时光流逝而加深，甚至让我轻易迈过了许多阴霾的日子。从那天起，小娴对我的称呼改了，由原来的“大哥”变成了“哥哥”，也乐意把自己的怅懑和烦恼以恰当的方式渲泻出来，让交流有了碰撞和共鸣。
一段时间断断续续的上线交流，接着又是许多次的错遇，然后又一次失去小娴的消息。7月24日，真诚女孩的信息栏里忽然跳出来一段信息：“大哥你好，告诉你一个不幸与悲伤的消息，小娴她走了，7月18日晚上9点40分的时候走的。现在才从她的记事薄里看见她对你的那份感激与依恋，所以特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们一同为她祈祷一路走好吧……”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这条短信，眼泪很快模糊了双眼。终于，我狂奔到屋外的潇潇雨中，用哑音对着长天哭号，然后再以撕心裂肺的嚎啕表达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怆鸣！
给我发来信息的是小娴在大学里的同乡蜜友雅婷，她后来告诉我，她们想为小娴建一个网上灵堂，希望由我来写一些关于小娴的文章，由她们来负责维护和更新。可是，写些什么呢？对于小娴我虽知之甚多，却又知之甚少。我一直不能接受真诚女孩永别尘寰这一事实，只想以自己的方式，从心底来记住这个纯朴善良、天真聪慧的妹妹。
很久很久以后，真诚女孩这个QQ号改成了雅婷和我联系的号码，而雅婷也从此管我叫大哥，偶尔跟我说一些她自己的事情。不同的是，雅婷对我没有了小娴那份依恋和柔善，更多则是个性上的要强与坚持。我们不约而同地缄口不谈小娴，因为彼此都知道那是对方心灵上的一道创口，谁也不敢轻易地往上撒盐。就这样，美丽可人的真诚女孩像蜜一样酿在我心口，越来越醇，越来越甜，甚至我更加相信她一定还活在世界的某处，只等待一个特殊的时机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让我重温她那份拂不散也挥不去的浓浓的感情。
[ 本帖最后由 云鹏 于 2013-8-8 10:58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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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7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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