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港
-----写给家乡的母亲河 河岸上移植了一棵大树,路过的晨风,顺手捋了一把树冠,飒飒作响。树阴下,一座废弃的老港,静静的,正襟危坐在河边。一边拾掇着睡意,一边自言自语着他的故事。
曾经,这里一片繁荣,熙来攘往。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荷担背篓的、争先恐后的、迎来送往的……从三山五岭的乡下,撩拨起阵阵鸡鸣犬吠,风风火火地汇聚在对面的岸坡上。船夫的几声吆喝,夹杂在时起时落的争嚷中。
然后,就乱哄哄的涌上河面,嘈杂着扑过河来。
那时候,老港还是个小港,人称码头。小得只有三两栋歪斜的木屋,一根悬挂马灯的木桩,几尊被缆绳捆、磨得奇形怪状的、光溜溜的大石头。但他的瞌睡还是很惊醒的,摸索着跳下床,习惯性地斜披起嵖岈着棉花的布袄,熟练地推开了老木门的吱呀。
烧饼铺排开几簸箕桐叶、糯米的清香,伸着懒腰候着。几个掮客打着呵欠,或蹲,或站,摸出一撮小九九,卷成一根喇叭筒,吱吱的抽着。
接下来,又是一阵争嚷:高声叫卖的、讨价还价的、打招呼的、问询的……时不时一些字典里都查不到的下流词汇,被各色人等很顺溜地脱口而出。人们粗声的打着招呼,无忌的笑骂,算盘在肚子里拨得稀里哗啦。
胶底鞋、布鞋、草鞋、甚至赤脚,把一溜石板摩挲得发着清凉的光。朴实和粗鲁沿着弯弯的巷子,向城市的每个角落扩散。
后来,小港被扩建了,老船夫的儿子,开着机帆船,每天在河面上轰轰隆隆的忙碌着。由于不用弯腰操橹,日渐腆起的肚子,慢慢伸出了船沿。
老船夫的木船,据说卖了。他很失落,舍不得那条古老的河。帮儿子卖票的他,几乎每天,比开船的儿子来得都早,离得都迟。
有时候,叶叶儿粑粑店(与其说是店,倒不如说是摊更准确)旁的卤菜店(也是摊)里,卖半只猪耳朵。等儿子“下班”了,独坐船头,喝二两。一部满是油污、锈蚀斑驳的收音机,在一旁不厌其烦的唱吟着。
这时候,河边的古城,蜕了几层皮。水泥,野草一般铺满了河边的平地。可是她还不知足,于是一面向山上攀爬,一面向对岸蔓延,逐渐淹没了农田和村落。
当对岸的溪桥阡陌,编织成蛛网般的大街小巷时。河里的机帆船不见了,几条几个星期挪一次地方的挖沙船,搅浑、揉碎了老船夫清澈的梦。几座修了拆、拆了修的联拱桥,把波涛和涟漪切割得七零八落。一座大坝,几乎堵死了河的出路,使她不再蜿蜒,不再欢腾。白色的垃圾和肮脏的水草,裹挟着垂死的鱼,在腥味中徒劳的挣扎。
建筑队来了,木屋、灯杆、缆绳和石块一起,下落不明,剩下的是两岸高楼的对峙。城管来了,喇叭筒、叶叶粑粑、猪耳朵、收音机……都成了传说。当年的嘈杂,吵嚷,被撕成大大小小的碎块,散落在各个街区,市场。那些粗痞下流的脏话,定格在人们的记忆里,还被脍炙人口的以砍脑壳、背时的、**日的等经典格式流传着。原来挂灯的木桩,换成了一棵大树,树是移栽的,不然不会有这么高大、挺拔。树脚缠着半截钢绳,用来拴住临时停留的渔船,使她不会迷茫、离散。
老港下岗了,偶尔一叶捕鱼的扁舟,短暂的停靠。驾船的老渔夫,似乎没有把老港遗忘。拎着三两尾新捕的鱼,一路吆喝着,扑踏扑踏地上了岸。葫芦里永远也倒不完的米酒,膨胀了每一根血管。
当落日和黄昏,把醉意洒满河面的时候。新修的长堤上徜徉着闲适的脚步,人们惬意的享受着饭后的轻松和悠然。街灯、飞蛾、蚊子都醒了,一团一团的纠结在一起,哄抢着一场热恋。成群的蝙蝠,用黑色翅膀,镰刀一样割刈着天幕上残留的微白。
渔舟,晃悠着几只鹭鸶,还有小半筐卖剩的鱼儿、虾儿、蟹儿……被一直竹篙,轻快的驱赶着,摇啊,摇啊,摇向醉醺醺的夕阳。想借一星火种,去点燃日暮的炊烟。
老港凝望着渔舟远去的背影,轻轻的念叨:如果累了,我这儿,虽太过简陋,但可供你免费停留。当你找到了新的彼岸的时候,你就扬帆启航。
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一片荒芜中,老港沉睡了。老船夫,裹一袭老木桌上的狼藉,伴着酒意,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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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孔乙己 于 2013-8-9 23:50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