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一个说书人

陌笛

　　　　
　　1
　　
　　芳芳那天一早莫名地惆怅，为生老病死的问题和我讨论。我不想在阳光明媚的早晨说这些话。我揽她入怀，一股淡淡的发水香味进入我的鼻孔，我很喜欢她的头发，她的耳垂，她小鸟依人的身材。是的，我很想与她亲近。我将她不停叭叭的嘴唇堵住，她逃离般地惊呼，说我的胡子太扎人，她拒绝了我的兴趣。我很扫兴，我把被子拽过来，重又恢复懒惰睡觉状态。
　　
　　等我睡醒的时候发现芳芳不知道去哪了。她喜欢逛街，喜欢买衣服，女人呀，不知道怎么那么贪心，一整衣柜，十几个整理箱都是还是说没衣服穿。买吧买吧，只要她高兴，再说芳芳穿衣服也的确好看，她就是我的模特，只穿给我看，因此我很自豪。
　　
　　一整天过去了，我还懒散在床上，芳芳买衣服不用这么长时间吧？做衣服也可以回家了啊。我十分着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因为芳芳会半个小时给我一个电话，问我衣服好看不好看，我从她赞扬衣服的声调中判断她对衣服的喜爱程度来回答她。可是今天一个电话短信也没有，芳芳到底干什么去了呢？
　　
　　我正无奈时间听见手机铃声，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给我，请问你是芳芳的男朋友吗？你的女朋友正在抢救途中。我吓傻了，怎么好端端地抢救了呢？买衣服怎么买出人命呢？是货车倒车，她在车后打电话。打电话？我没有接到电话呀？是什么人让芳芳顾不得货车在身后呢？
　　
　　芳芳是我第一个女友，我们相处了两年零四个月，扪心自问我很爱芳芳，她地离去对我来说是非常难过的事情，我的伤心程度快要窒息。
　　
　　芳芳的电话我从来不过问，我始终认为芳芳对我是真心的，对待真心的人没必要防备。但是遇见这么严重的问题，我还是打开了她的电话，电话薄清晰地记录了三百零一个号码，那个陌生人就是301。301没有接电话，这让我十分气愤和更加好奇！她的通话记录中一整天在给这个301打电话，芳芳为什么对301穷追不舍呢？
　　
　　芳芳的姐姐来了，我和她说了这个人，可能是伤心难过吧，芳芳姐姐看起来不那么惊奇。她和我一起料理了很多事情，我把芳芳十几箱的衣服送到火葬场，人家说别带这么多，她拿不动。听听多好笑，我想尽最后的心意都不成。
　　
　　芳芳走了后，我的灰色心情可想而知。我得尽快走出这个阴影。男人呵，我也认为是转折的动物，不多久我就遇见了风华风韵的风嫂。风嫂向我介绍她的时候说自己是养鸡的，身心疲惫的时候养鸡的，养鸭的有什么关系吗？风嫂长得丰满可爱，手脚灵巧，在她的家让我感到了少有的温暖，她对我的关心像是对她三岁的儿子。
　　
　　风嫂和我有相同的经历，所以我俩有苦命相连的话题，她时常提起那个短命的丈夫，我也会在那个时间想起芳芳。尽管和风嫂在一起的时间安逸舒适，但是内心却激荡不起波澜。风嫂对我却很认真，她总是哭啼啼地抱着我，说老天可怜她让我陪伴。
　　
　　风嫂有很多优点，例如她做得一手好菜，尤其红烧鸡块吃一口可以想念一辈子。她还喜欢十字绣，每当她在灯光下认真地刺绣，我会很美地看着她，我也会想如果没有芳芳或许会爱上她。
　　
　　酒过三旬该散场了一样，我和风嫂结束了短暂的感情。风嫂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怀着恐惧的目光询问，我只好说受不了鸡屎味道。风嫂说她的老公就喜欢闻她的鸡屎味道。我小心地退出房间，心想如果爱一个人，是可以接受任何味道的，这点我比不上她的老公。
　　
　　我离开了那个温暖的小窝，开始了流浪。
　　
　　2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样子总是被结过婚的女人疼爱。她们看起来比烟花寂寞，我想无论什么情形，孤独是一个样子的。我来到小付家，她家辉煌壮观，可她看上去没有荣华的感觉，依旧痴心热望海归的丈夫早日团圆。小付对我像对待一盘凉菜，让我很受伤害。离开的时候，我说你开心点，好像我很开心似的！
　　
　　女人就像流沙飞云，一个个没有了笑容。在一个阴雨的天气，我终于无法抬起目光，因为颓废倒在了女人身体上。我想我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我的身体真得出了问题。
　　
　　小付看样子找到了心爱的男人，她躲闪的眼神像是告知所有人从未有过的清纯。我对女人有了恨意，我恨芳芳，恨小付，恨她们。
　　
　　芳芳从未离开我的思想，每当与女人结合，她会在一边嘲笑我，我想这是最根本的因素。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关切地眼神，让我看到了欲望。她对我关心得过头，几分钟就要打一遍电话，我就像一只走失的猫，被她牵引着。
　　
　　心理医生终于说出了心思，和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男女关系。她对我治疗得很彻底，让我恢复了男人的身体。心理医生虽然算不得美貌，但她体贴的性格还是让我感到了安慰。我也想过在她的站口停顿，让我们的感情继续下去。可是我的心已经零落得如同打散的泡沫，击不碎，自堕落。
　　
　　心理医生得到了我又开始了忙碌，她对病人的态度如同对待我一样，像是要献身给全人类。我只好在家空等着电话，却不见她回家。
　　
　　刚刚温热的心情迅速降低。心理医生没有看出难过，我就像她修复好的艺术品，那么放心地放我走。我想她的适应能力一定比我强，在她面前我显得瘦小微弱，尽管我的体格庞大，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哭，我强忍住酸涩的鼻孔，好让眼泪不要流出来。
　　
　　一个人走在街上，到处是双双的情侣，她们没有经历到人生的痛苦，看起来单纯可爱。而我的源头在芳芳那个莫名的电话，301，当我怀有好奇和憎恨地拨打过去，是个男人接的，我们约定见面，万万想不到，芳芳竟然背着我和他相好了一年。
　　
　　芳芳让我又恨又爱，我很思念和她在一起的时光，那段日子是纯粹而开心的。
　　
　　301一个劲儿抽烟，他说很爱芳芳，那天在做手术，竟然连最后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两个大男人因为一个女人相遇了，作为情敌，面对芳芳地离去，变得不那么可恨。我甚至能感到301和我一样的纠葛心情。
　　
　　很久没有回到家，家里铺满了灰尘，让我想起芳芳勤劳的样子。她的衣服扔在墙角，像她的灵魂委屈在空荡的房间。我倒在床上，天花板，吸顶灯，到处是恶劣的灰尘。灰尘让我蒙上了虚伪的快乐，我拼命地与女人交往，好让痛苦的心情消散，可是于事无补。
　　
　　无论如何，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于是我选择离开这座城市。
　　
　　3
　　
　　听到卖豆腐的吆喝声音，不用看表就知道春城的天亮了。
　　
　　我住在小婉的家，小婉是一个美丽的渔村姑娘，她靠做豆腐生活。小婉每天早晨做好豆腐将豆腐放在平底篮子里挑着去卖，家家户户都能听见她如歌的声音。
　　
　　听见卖豆腐的声音，我就立即起床，穿上床头被海水弄潮湿的衣服，追赶小婉去卖豆腐。小婉不让我去，说我是城里人身体娇贵，她挑起担子轻松利落，我挑起担子像背两座大山。
　　
　　来春城已经几个月，春城的景色，春城的人，春城的小婉，让我忘记了痛苦。融合在春城的节奏里很简单，只要你勤劳，只要你善良，只要你对生活有热情，春城是欢迎你的。
　　
　　我跟在小婉身边，小婉时不时回头看着我，冲我莞尔一笑。这样的时刻如同来到了仙境，小婉是纯静的女孩，和她在一起没有烦恼，没有私心杂念。
　　
　　我学会了做豆腐，打渔，学会了在海浪中勇敢冲出。我的思想逐渐被这些可爱的动作重复，感到了快乐。我爱上了春城。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过去，我正要融入这里的时候，我的手机被打爆了。我的出走任性极点，家里人和公司满世界找我，我不接电话，把自己关在春城，本想春城是了断终身的地方，可来到春城，一切就都改变了。我不舍得离开这里，更不舍得离开小婉。
　　
　　小婉心不在焉地挑着豆子，黄豆粒饱满深情地看着我，我对小婉轻轻说，小婉，我回去看看。嗯，我知道。
　　
　　小婉送给我一个大海螺。海螺一吹能听见海风的声音。我像获得珍宝一样小心地收藏。我没有可给小婉的东西，小婉与我挥手，我看见她晶莹的泪水。
　　
　　山路水路十八弯，我的心情也十八弯。我不知道回到那座伤心的城市能做什么？等待我的又是什么？忽然间，昨天的事情历历在目，芳芳没有离去，我们还如从前。
　　
　　301等在渡口的站台，短短几个月，他看上去老了很多。他与芳芳的情感和我与芳芳的情感一样可怜悲催。我和301成了很好的朋友，他讲述芳芳的可爱之处完全不考虑我的存在。
　　
　　芳芳为什么要爱两个男人？这些都不是求证的问题了，301的烟瘾更大了，我想这些都是因为芳芳。
　　
　　活着的人在痛苦里折磨，死去的人是不会知道的。虽然人们常说人死后会有灵感，我与301的情形，会让芳芳如同在世一样为难。
　　
　　妈妈嘤嘤地哭啼，她为我的回家伤心又喜悦，她总是在盆边，锅边敲出声响，并恶骂芳芳不要再来纠缠我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妈妈滑稽的动作，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我才好。
　　
　　来到单位，所有人对我报以崇高的敬意，他们对我的出走十分同情，被我对芳芳的真情所打动。我如从前一样坐在办公桌前，一缕阳光照在脸上，如何也感觉不到温暖。
　　
　　我遇到了小付，遇到了心理医生，她们依旧孤独的眼神告诉我并不快乐。我似乎忘记了与她们嬉戏在床角，曾经是多么可憎地想报复。我发现我变了，我的鼻息总是出现海水的味道。我知道那不是海水，那是我的泪水。我想我是一个多么不负责任的男人，曾经与芳芳的海誓山盟，说到死都只爱她一个人。可我现在正想念着小婉。
　　
　　妈妈说我找小婉她就去找芳芳。
　　
　　这样的事实太可怕，我被妈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折服了，她老人家只是为了儿子幸福。面对她的哲理，小渔村摇荡的只是梦幻。
　　
　　4
　　
　　邱茹穿着一条火艳艳的红裙子，我数着数着，这是第七个相亲对象。邱茹的性格和她的装束一样热烈奔放，她直白地表述对我的查访，对我的爱慕，对我和芳芳的经历表示同情，还深深地决心和我好好相处。
　　
　　邱茹说我们结婚吧。
　　
　　省略了马拉松的恋爱方式，我被邱茹五花大绑一样捆进了婚姻堂。邱茹和妈妈无比地开心，她们不知道我的心还在海边摇晃。
　　
　　新婚第一夜，我没有解开邱茹的衣扣，她将含有泪水的额头埋在双膝，陪我坐了一夜。我没有欲望去消受这个美好的夜晚，不知道心里想念的是芳芳还是小婉，还是那些寂寞的女子。我呆坐在床头，企图用烟来打消尴尬的局面。满屋子的烟草味道，并没有驱散迷茫的心情，我知道邱茹看起来坚强内心脆弱，我不想让任何人因为我伤心，不想因为我的迷茫让她们失去自我。
　　
　　这不是我本意。我发誓。但是我像无能的机器，失去了快乐的功能。
　　
　　海螺被邱茹放在写字台前，她只认为好看，不知道这是小婉送与我的纪念。风从窗外吹进房间，海螺发出海啸一样的哭声，声音敲打着伤痛的灵魂，破陋不堪。我知道，爱与被爱一样艰难，邱茹看上去无辜，我看上去无奈。
　　
　　我病倒了。
　　
　　邱茹早晚熬药喂我服用，我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妈妈说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邱茹这么懂事的媳妇。
　　
　　邱茹是我的媳妇。当初希望芳芳做我的媳妇，后来希望小婉能做我的媳妇。也曾想过心理医生和养鸡的女人或者其她女人。邱茹如今是我的媳妇，我却没有喜悦和冲动了。
　　
　　我醒来，面对邱茹关切的目光，母亲的唠叨都不重要了。我穿上以往去春城的衣服，随着一声声哭一样的笛声出发了。
　　
　　我回到了那个魂牵梦绕快乐的地方，我要寻找那颗思念的种子，她让我萌发对生活地热望，对爱情地渴望。春城还像以往一样，独立在海的中央，我从每个角落感受当初的心情，我拼命地喘息，好让胸潮更加澎湃。只有海风的声音回答我，这是真实的场面。我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身边还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子。
　　
　　小婉结婚了，和每天用鱼换豆腐的小伙。小婉见到我很开心，我知道那不完全是看到了我。她幸福的样子拥有了全世界，她的心里只有小女子和打渔的小伙子。我发现自己多么多余，打渔的小伙子才是小婉的最佳男人，而我寻找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梦想，一个自私的念头。
　　
　　海风拍打在甲板上，我的身体轻得如同插着的白旗，飘飘荡出一朵朵苦涩的浪花，逐渐冲淡我盲目地行动和想法。
　　
　　邱茹说想要孩子。
　　
　　我还能给她什么呢？
　　
　　5
　　
　　爸爸我要看大海。好豆豆。
　　
　　豆豆是我和邱茹的女儿，她已经五岁了。豆豆来到了我的生活，让我感受了人间真爱，我愿意用接下来的生命与她们一起欢喜。我忘记了经过的痛苦，忘记了青春岁月鲁莽的行径。我想起容祖儿的一首歌曲《回忆是个说书人》，我进入了真正的画面，今后的回忆会更生动，越生动……
　　
　　邱茹你怎么不穿那条红裙子？
　　
　　舍不得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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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冰

温婉细腻，小说有着让人追怀往事的氛围与情结。欣赏问候。

暴雨迎风

提一下

昨夜秋风

细腻的语言构筑了一个凄清的氛围，找时间听听这首歌。

邱天

小说像过电影一样，说了几个人物，我却很想知道“芳芳”“风嫂”“小付”……的结局怎么样了，他们之间有联系吗？

暴雨迎风

文字很好，细腻生动，很有感染力。故事写了一个男人与几个女人的感情生活，真实可感，不错的情感小说。注意一下几处“的地得”的用法。

陌笛

[quote]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10-15 17:48 发表
文字很好，细腻生动，很有感染力。故事写了一个男人与几个女人的感情生活，真实可感，不错的情感小说。注意一下几处“的地得”的用法。 [/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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