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旋律

敬一兵

　　　　　　　　灵魂的旋律

　　　　——电影《激战》观感随笔

　　　　　　　　　　　　敬一兵

　　电影的实质无非就是用影像和声音来盖一幢房子。房子的质量与外表装饰得如何豪华无关，也与用了多长时间来修建无关，它只与这幢房子里面是否盛放有不死的灵魂有关。林超贤执导的港片《激战》应该算是一幢质量比较高的房子。房子里盛放的灵魂，就是导演林超贤出自闪电般的灵感，借用波兰藉新生代歌姬达布朗斯卡在1967年美国电影《毕业生》中演唱的主题曲《寂静之声》。我就是被这首插曲带入《激战》中的，也是随了这首插曲而邂逅了《激战》的精华和灵魂。插曲给热血的《激战》增添了温馨的情愫，让我看见了这部影片的灵魂正在朝我翱翔而来。插曲的旋律就是灵魂飞翔的轨迹也是《激战》的轮廓和线条折射出来的细节。所谓天堂就在细节中，便是如此。


　　无论搏击的动作如何震撼与血腥，如果仅仅以此来刻画一部影片的场面和刺激程度，看电影永远都不如看真正的比赛来得热血沸腾。即便在格斗片中添加诸如欧康诺2011年的《勇士》中的那种矛盾冲突设置的元素，或者像类似于《X时代》或者《X锁沉香》中那般为了满足生理视觉的刺激加入一些花痴女的“色相展示”成分，格斗片也还是局限在下里巴人的低档次中无法脱身而出。这是格斗片的通病也是致命的瓶颈。《激战》固然将大篇幅集中于格斗的训练与比赛中，但却并未拘泥于此。用插曲《寂静之声》为这部影片找到一个不同一般格斗片的新颖别致的出路，足以证明导演林超贤是具有独特风格、正确认识而又为大众所认同的作家。正如布莱曼与波切利演唱的《告别时刻》一样，人们可以轻易就忘记掉这首歌曲是为德国拳击明星马斯克告别赛演唱的背景，但却始终无法忘记歌曲本身带给我们的音乐冲击和震撼一样，《激战》的插曲成了这部影片的动作、对白和语言文字的外延，同时也成了艺术空间和想象的延伸部分，不仅延伸了影片的生理感官，也延伸了影片的心理感官。导演用插曲延伸影片内涵的手法，显然来自于俄国形式主义批评家，它的意义在于我们熟悉的一切，包括被观念局限的认识和被舆论引导的观点，都会对我们形成藩篱。我们只有借助使熟悉变得陌生的手法，才能够重新唤起我们的激情和理性，才能够在格斗片被瓶颈限制和生活终止的地方，重新找到新的意义。


　　影片的动作节律和镜头的转换，基本上都是按照音乐的旋律来展开和更迭的。特别是干净利落点到即止的剪辑方式，以及层次感丰富细腻而又不乏唯美意味的镜头语言，都与民谣慢摇风格、曲调舒缓轻柔但歌词却诗意、深刻的插曲水乳交融。这显然是《激战》的高光点所在。导演在推出这个高光点的时机选择上是很考究的，当然也是十分冒险的。高光点出现在影片临近结尾处，这刚好是观众视觉最易出现疲乏的时候，稍不注意很多观众就会因为不过如此而已的感觉而结束观看，错过他们与插曲这个高光点的邂逅。导演的如是安排，并非故意延迟高光点的出现以便吊足观众的胃口，也不是故意要以此来考验观众的忍耐性，而是要让观众先对影片的情节，也就是彭于晏饰演的富家子弟因父亲破产、酗酒而落魄、张家辉饰演的过气拳王因好赌而沦为出租车司机、梅婷饰演的母亲因儿子夭折而自责从此陷入精神疾患，他们都对应着是林超贤口中面临着“中年危机”的澳门，他们过去都曾有荣光，如今却日益落魄，但还是在坠落最低谷时选择了不放弃，在惨淡时碰撞到一起，各自抓紧绳索于逆境中求希望的这个主线条有一个刻骨铭心的认识和感性记忆。之后，导演才凭藉与电影剧情非常契合的《寂静之声》插曲，栩栩如生地运用类似于小说抖包袱的叙述手法，将电影意境的真相呈现给我们。透过真相可以发现，在《激战》中，融拳击、巴西柔术、泰拳、摔跤、空手道等于一体的格斗动作只是外壳，父子情、师徒情、父女情和爱情等感情和人性的味道才是影片的内核和灵魂。

　　画面、表演、音乐三线交织，让影片中的格斗有了血肉感有了情愫的张力和意境的延展性。比如贯穿在插曲中的张家辉扮演的过气拳王决定再上擂台并拼命锻炼的一段蒙太奇最令人动容，特别是当他举着训练用的水泥底座，在夕阳下沿着海岸线奔跑时，全景镜头流淌柔缓的歌声之中，看似渺小的身影顿时就有了充满背水一战的悲壮感。彭于晏饰演的内地富二代，其父生意失利后，在澳门酗酒度日，他却打黑工做苦力营生，后来报名参与MMA竞赛，借此鼓舞爸爸从头振奋，在残酷的搏斗中虽败犹荣之际，插曲的音乐声中，中远景和大全景舒展式的镜头，折射出来的人物肢体张力，让片中擂台以外的世界与擂台上的激烈乃至血腥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从而透露出了一种精神上的清新气息。如果没有插曲作背景作参照作指引性的映衬，我们很难看出导演蛰伏在格斗动作中的精神灵魂，是如何通过以小胜大，以老胜壮，以意念胜力量和以弱胜强的自我救赎的实质。旺盛的生命力就是来自于这种精神灵魂的复苏，以及由此所形成的锐不可挡的理性。倘若说当俄耳浦斯弹奏与歌唱时候，万物自然因诗与歌而复活了。那么影片里彭于晏饰演的内地富二代的落魄父亲被儿子感动，张家辉扮演的过气拳王获得擂台胜利后与小女孩难舍难分的告别这些令人眼睛湿润的场景，也会在插曲走过的地方次第苏醒在我们的心头。


　　你好，黑暗，我的老朋友
　　我又来和你交谈
　　因为有一种幻觉正向悄悄地向我袭来
　　在我熟睡的时候留下了它的种子
　　这种幻觉在我的脑海里生根发芽
　　缠绕着我
　　伴随着寂静的声音
　　在不安的梦幻中我独自行走
　　狭窄的鹅卵石街道
　　在路灯的光环照耀下
　　我竖起衣领，抵御严寒和潮湿
　　……
　　听我对你说的有益的话
　　拉住我伸给你的手
　　但是我的话犹如雨滴飘落
　　在寂静的水井中回响
　　人们向自己创造的霓虹之神
　　神光中闪射出告诫的语句
　　在字里行间指明……

　　《寂静之声》插曲的歌词确实值得反复倾听和反复吟唱。在这个世界上，万物都有自己的灵魂。这些灵魂与影片《激战》中蛰伏在主人翁心中的灵魂一样，我们忽略它们的时候，它们就潜伏在静谧的深处沉默着昏睡着，等待着像《寂静之声》这样的歌曲和怀揣着歌词的爱者去将它们唤醒。很多时候，插曲和歌词的质量就是这样标志着一部电影的质量，同时也检验着一个导演和一群观众的内心质量。看完《激战》之后，我更相信，这样的插曲和歌词，本身就是电影的最为抒情的一个器官，也是那些草芥们为实现自我救赎而默默打拼的一种解不开的情结。电影中过气拳王辉与小女孩分别时，让她踩在自己的双脚上的感人镜头，还有内地富二代齐用自己悲壮和惨烈的格斗向父亲表达“跌倒不要紧，从头站起来”的画面，都从不同侧面勾勒出了草芥为了实现自我救赎，更能够忍受痛苦和磨难，更向往自由，更具有永不被毁灭的幻想的灵魂。

　　一个奇迹可以是一个时代的投影，一个人可以是整体生命的缩影，而一部电影也可以是一个时代和一个人的精华浓缩。电影《激战》的灵魂旋律，便是一种对命运对观念对生活现实中所有不公平、不公正、不道德的反抗过程。只有绝对的反抗，才能体现出绝对的存在。插曲《寂静之声》的音符和歌词，无论从旋律、节奏、音线还是歌词的意蕴和质感性来看，应该都是紧密地扣合了反抗的最为尊严的形象和姿态。哪怕心口流血，也要保持微笑，不失优美之态。用这句话囊括电影的内涵，一点也不为过。

敬一兵

敬一兵

敬一兵

敬一兵

文佳

嗯，精彩的影片，赏心悦目又足够纯粹的勇者之战。文字评析富有激情。欣赏并问好老师！

夏冰

插曲成为一个点，把观感与体悟贯穿起来，形成强有力的气场，吸引人去关注影片中值得注意的内核。欣赏敬版这样集中深入的影评。问候。

敬一兵

原帖由 文佳 于 2013-12-28 13:56 发表
嗯，精彩的影片，赏心悦目又足够纯粹的勇者之战。文字评析富有激情。欣赏并问好老师！

感谢文佳第一时间回帖评点，握手致意！

万里山水

专业气息浓郁的影评，先看片子去，然后细细欣赏。

敬一兵

原帖由 夏冰 于 2013-12-28 19:20 发表
插曲成为一个点，把观感与体悟贯穿起来，形成强有力的气场，吸引人去关注影片中值得注意的内核。欣赏敬版这样集中深入的影评。问候。

十分感谢夏冰的悉心评点，握手致意！

万里山水

一般来说，港片导演难有令人投入的故事让人注目。本片开始时候王宝强的夸张表演就加重了这种感觉。好在只是客串一下就消失了。《激战》应该属于一部励志片，在mma比赛带来的故事中，融合了父子、朋友，男女之情，在有生命之忧的比赛中，为什么要参与和凭什么去战胜对方，影片提供了非常丰富的理由和原委。在一部两个小时的影片中，因为比赛带来的紧张和期待，还是牵引了看下去的理由。影片不但提供了比赛的残酷和血腥，也表现了人们的温情和鼓励，因此应该属于一部相当用心的影片。一兵老师从影片音乐着笔，提取影片的精髓和内涵，感觉非常精湛和深刻，也感受到了影评的摇曳多姿与绚丽多彩。

红秋叶

　《寂静之声》插曲的歌词确实值得反复倾听和反复吟唱。在这个世界上，万物都有自己的灵魂。这些灵魂与影片《激战》中蛰伏在主人翁心中的灵魂一样，我们忽略它们的时候，它们就潜伏在静谧的深处沉默着昏睡着，等待着像《寂静之声》这样的歌曲和怀揣着歌词的爱者去将它们唤醒。很多时候，插曲和歌词的质量就是这样标志着一部电影的质量，同时也检验着一个导演和一群观众的内心质量。看完《激战》之后，我更相信，这样的插曲和歌词，本身就是电影的最为抒情的一个器官，也是那些草芥们为实现自我救赎而默默打拼的一种解不开的情结。

敬一兵

原帖由 万里山水 于 2013-12-28 21:58 发表
专业气息浓郁的影评，先看片子去，然后细细欣赏。

这部影片慢慢看就会看出味道的，呵呵。

敬一兵

敬一兵

原帖由 万里山水 于 2013-12-29 17:31 发表
一般来说，港片导演难有令人投入的故事让人注目。本片开始时候王宝强的夸张表演就加重了这种感觉。好在只是客串一下就消失了。《激战》应该属于一部励志片，在mma比赛带来的故事中，融合了父子、朋友，男女之情，在有 ...

十分感谢万里的悉心评点与支持，严重握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