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得已当坏人

一江言语

迫不得已当坏人

               安杰


   史载，西汉初年，韩信、彭越被诛杀之后，黥布被迫造反。刘邦在讨伐黥布叛乱之时，经常询问信使丞相萧何近况，信使回禀曰：“丞相日理万机，夙兴夜寐，勤政爱民等等。”因为刘邦常常询问萧何近况，不久萧何就知道了。一头雾水的萧何，问手下门客是何缘故？，门客答曰：“相国不久就要被满门抄斩了。”萧何惊问其故，门客回答说：“丞相威信日隆，功高震主，如今依然勤于国事，高祖皇帝岂能放心。”既然不能勤政爱民，于是乎，萧何只好命手下干点坏事，譬如：干活不给雇工工钱，强买强卖人家的土地等。

     萧何的坏事干多了，百姓便四处告状，自然告状的信也就转到了刘邦那里。刘邦见了状告萧何的状纸，微微一笑，也并不去理会。等到剿灭了黥布叛乱，回到京城，刘邦宣召萧何进宫。君臣见面，刘邦笑着对萧何说：“想不到你贵为一国宰相，居然也要与民争利，这些告你的状纸你拿去，自己解决吧。”勤政爱民也是有度的，过度勤政爱民，威信高过领导，那就要犯罪了。我把这个现象称之为迫不得已当坏人。

      萧何迫不得已当坏人现象绝不孤单，千百年来这种事情史不绝书。众所周知，我们现在书写的仿宋字体，它是南宋秦桧所创。秦桧因杀害了抗金名将岳飞而遗臭万年，如果抛开主战主和不谈，秦桧这个坏人也是被逼不得已罢了。如果不是赵构下旨，秦桧如何能谋害岳飞？退一步讲，即便秦桧这个坏人不去执行赵构的命令，那么也会有王桧、刘桧去执行的。

     成语“割股奉君”说的是晋文公重耳和介子推的故事，晋文公纵火焚烧绵山，烧死了介子推。后世谈起历史事件，结论则说晋文公烧死介子推，乃朝中奸佞小人使坏。坦白说。如果真的有人使坏，那也是以利害计，迫不得已当坏人而已了。

      刘邦以谋反的罪名逮捕了彭越，查无实据就将其流放四川。彭越流放途中遇见吕雉，吕雉则把彭越带回到长安。并且对刘邦说：“彭王乃是好汉，如今你居然放虎归山。”于是彭越被剁成肉酱，还做成了肉羹，这里我们可以知道，吕雉杀彭越也是刘邦默许的，两口子商量了的心照不宣。吕雉的当坏人虽是风雨同舟，某种程度上不能不说是权势使然下的当坏人。

      “成也萧何，败也萧。”后一句是说韩信被杀，因为萧何把韩信带进了皇宫。无论是晋文公火烧绵山，还是萧何带韩信进宫，所谓的坏人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了，不过是做了换了谁都会做的事而已了。至于说因此而造成的后果，如果就此让他们负责，恐怕多少有点牵强了去。

      话说某一个朝代，有一个廉洁的知府，因一起命案，行凶者者数次行贿与他，该知府断然拒绝。一而再，再而三，贿赂金额成倍翻番。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后来知府接受了贿赂，包庇罪犯，徇私枉法。在这则故事里，管理文案的师爷提醒知府说：“老爷为官清廉，为何被这个案件毁了一世英名？”知府答曰：“我若不接受贿赂，枉法判案，如果贿赂直达上层，上面怪罪下来，乌纱帽不保不说，恐怕性命都难保。而且我若是呈匹夫之勇，秉公判案，我死亦在所不惜，恐怕将来这一方百姓的苦难就更深重了。”

      史来，官民对立，或曰阶级对立，早已命中注定，换了天王老子恐怕也回天乏力。人性中固有的私欲、贪婪、暴戾等，在并不完善的体制下，无论是高居庙堂之贵人，亦或是乡野村夫之蚁民，他们都可能在不得已自保的情况下而充当鹰犬，或是甘愿为恶当坏人。丢卒保车，趋利避害，动物本能尔。如果制度的层面再加以推波助澜，譬如商君书里的《去强》和《弱民》，及连坐制，那么人性之恶，势必泛滥成灾。

     某种意义上而言，迫不得已当好人，又或是迫不得已当坏人，这里面制度层面的作用居功至伟。如果说民主等于公平竞争，宪政等于契约精神，那么当好人，或是做坏蛋，就需要一定的社会条件。所谓“仓廪食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毋庸置疑，贫穷是万恶的，礼仪、荣辱乃至于道德和法律的陶冶规范及约束，必须建立在一定的物质条件上。换言之，离开一定物质条件，空谈所谓某种体制的优越性，妄想挥舞道德狼牙棒，靠严峻刑法，甚至运动执法，我恐怕这个社会“迫不得已当坏人”的现象将会成为常态。

      众所周知，道德、宗教、法律、社会制度的形成，前提条件就是文化。可以说大到国家，小到一人，文化底蕴决定了它的前途命运。也可以这样讲，有什么样的文化，就有什么样的社会制度，有什么样的文化，就有什么样的社会意识形态。迫不得已可以当坏人，迫不得已也可以当好人。迫不得已当好人是好的，哪怕这个人骨子里很坏，因为这个并不影响“好”的结果。显然，迫不得已当坏人就不好了。假设说一个人，他的本意是不想当坏人的，也不想随波逐流打倒某个人，消灭某个人。然而，有时候上述情况完全可能会发生，而且并不十分遥远。

       写这样的题目，缭绕纷呈面前的某种东西，也就八个字“罄竹难书，流毒无穷。”东莞的事情结束了，然而围绕“东莞”扫黄的争论仍此起彼伏。支持扫黄者有之，反对扫黄者亦有之，嘲讽挖苦者有之，同情怜悯者亦有之。坦白说，惩治杀人放火欺行霸市贪污腐败要比东莞扫黄重要多了。然而那些高举道德狼牙棒的道学家以及他们所谓的东莞道德败坏，我恐怕他们也是东莞无烟经济的捐助者。从某些人的言不由衷，甚而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虚伪表演中，不难看出“迫不得已当坏人”的定义是那么的一阵见血。

       虚伪是可怕的，一个民族集体虚伪更是可怕的。它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要么趋利避害充当鹰犬；要么盲从之下作恶而不自知。

      


[ 本帖最后由 一江言语 于 2014-3-29 23:13 编辑 ]

周施梅

貌似冠冕堂皇的人不见得就是好人，迫不得已当坏人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坏人，就像《水浒传》里那帮逼上梁山的人，个个都是好汉。
还在外面？久不见，问好一江。

太和五中张奇

有理有据，观点鲜明，引之有二
，一言九

夏冰

题旨鲜明，揭示有深度。一个迫不得已，发人深省。

何义钦

雄论！支持。

一孔

旁征博引，有理有据，既能在纷繁的历史中找到观点，又能结合现实引人深思。

柳藏

我还是想到了一九八四中的裘莉亚，此文简直就是直接写照。

南山菊

历史故事的总结，很有启迪。最伟大的领袖也有失误的时候。一把手具备决定权。其他都是执行。执行的过程中就看各人的领导艺术。在某些范围之内，行好与行恶还都是自己的修为。
杀戮功臣可以维护政权，也是自毁长城。袁崇焕死后，便是如此。

一孔

郭子仪老精，一个劲地贪钱，混到了九十多啊！

冷晰子

一江的这篇文，让我想起柴静的《看见》和白岩松的《痛并快乐着》。里面涉及许多新闻调查。然后回溯题目中的一个词：迫不得已。

陀螺

今天一大早单位播放警示教育片，看了那些贪官敛财和作假的手段，真是大开眼界呢。因为屏幕上有提示：禁止电视台和网络播放，也因为自己记性不好，容易张冠李戴，就不描述了。

摇曳风铃

颇能引起共鸣的文章。

一水

这几则历史故事，被一江这么一串联，真是有味道了。

鲁小鱼

自古就忠奸难辨！

一江言语

原帖由 周施梅 于 2014-3-27 14:14 发表
貌似冠冕堂皇的人不见得就是好人，迫不得已当坏人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坏人，就像《水浒传》里那帮逼上梁山的人，个个都是好汉。
还在外面？久不见，问好一江。

很多时候当坏人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觉得骨子里或是天生就是坏蛋的不可能，才有说逼不得已当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