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一水

　　今早的雨下得很不认真，忽大忽小，忽疏忽密，忽停忽起，所以，天空亦晴亦阴，室内亦明亦暗，使得你在感觉上时朗时郁，心思左右不定。一般而言，冰城秋季的雨天，多可诚实地证明“一场秋雨一场寒”的佳话，不消说，明日肯定是要冷的。我定义凡双休日所逢之雨天的可爱成分，则是以心安理得地呆在家里翻两页书最为恰当。我这么说的理论，盖因雨天可以名正言顺地逃避主妇之职，而但凡周末，大多数职业女性还是以拎包奔走农贸市场来完成社会约定给她的持家之责。这个我大概不用多说，早年苏青有过相当的控诉。

　　雨天之种种，被我记忆的并不多，但我一生却为它所累。首先我记得儿时因为雨天弄脏一双新鞋子而遭到妈妈的训斥；再则我清楚地记得结婚那天朦胧而缠绵的一场秋雨。然而，它们的故事我已决定藏在心底，不再发酵。忘记哪位作家说的逛书店之多种可能，我对其中的三种印象很是深刻：其一，即雨天；其二，即你真正想买书之时；其三，即有冒充斯文之意。实践其中某一条貌似都不困难，唯是拿来对抗的——我是不会在雨天特别走书店的。前两个周日是晴朗的天，走进暌违许久的中央书店，不为斯文，正是需要补充一些犹太人在本埠的活动资料，顺便给身边人买本新出版的《邓小平传》。很轻松的完成这些任务后，优雅地在书林里走了两圈儿，看到理洵兄的《书话》和开周兄弟的《大宋美食》几本书摆在一起，我之所提他们，是因为我跟他们混得很熟，并非以此彰显我多有文化。顺道，我没有忘记排长龙买两个驰名中外的地产大咧巴回来。

　　雨天读书的好处，是可以将心情完完全全地沉寂下来，不管所读是历史还是八卦，都会得到很好的深入。我近来觉得，将八卦当掌故看也是蛮有意思的事儿。藕公《孤灯夜话》载，民国年间，北大校长蔡元培无堪频乃的学潮，前后大约五次辞职，几乎成了辞职大王。一段时间，他不事管理，在第二任妻子黄世振去世两年后，终于在1923年7月，与爱国女青年周峻结为秦晋。彼时蔡氏望五，周氏不足而立。有意思的不是老夫少妻之八卦，他们的年龄之差，简直没法与张三影和杨振宁的28梨花海棠佳话相比，而是这场婚礼尚未结束，一位九龄高寿的老太太就殁在宴席上。老太太不是别人，而是蔡元培的老友张冀牖的三舅奶奶刘老太太。张冀牖不是别人，他是合肥张氏才女四姐妹的爸爸。据说，张允和这位最后的闺秀在九十多岁时还跟人提起她当时经历的这场婚礼呢。照中国人的风俗，蔡元培的婚礼够丧气了，可1923年他婚后无官一身轻似的领着新婚的娇娘就出国“云游”去了，官衔是赴欧考察的教育家。对于这个八卦怎么说呢？不妨揣度：第一，男人真的很容易就忘掉原配旧贤？第二，官本位效应成就一批公费旅游资源。当然，拿当下的北大比较，蔡元培时代他还是被公认的好校长。我劳什子记载这么一条八卦，其目的是想让自己记住蔡氏与张氏在文化教育上的交集，然后便于拓展点什么。

　　名人相轻之话题，老生常谈，彼此吹毛求疵，鸡蛋里捡骨头，多无新意，亦为八卦焉。然八卦之变相掌故说可能就上了点层次。今晨所读一例，乃十三妹者睡不着觉而看不惯唐弢之贬低、清算、打击同业的毛病说，言其唐氏不只对胡风、冯雪峰骂得狗血喷头面目全非，个别女流亦不放过。但也有例外者，便是免遭一骂的丁玲，而丁玲之所以获免，用十三妹的话说，是因为唐弢说他盖不熟悉丁君。唐弢者谁？据说文之犀利可匹敌鲁迅也。十三妹于是抓住了理，将丁玲说成是她心目中第一把交椅的、够份量的近代中国女作家，说她的作品中洋溢着一股煽动的热情，一股豪迈蓬勃之气，是大风大浪后的中国脉搏。而于丁玲相对比的冰心，则是被十三妹估计到最低的近代中国女作者。什么母亲，大海，弟弟，繁星，就是冰女士作文的整个内容了，差丁玲远了去了。我遂想，真是可怜了冰心奶奶颠簸着写给“小读者”的那些信了。十三妹还说，似乎冰心多在词藻上下功夫，读来令人有轻飘飘之感；而丁玲则是滚滚长江之势，大可与美国近代女作家《飘》之米歇尔以及賽珍珠颇似。所以，十三妹说她深深地怀念丁玲。十三妹牙齿伶俐，奇怪的是，她瞧不起唐弢攻击同侪，却允许自己贬低冰心，真是很好玩的相轻之一例。再有，此言论表于1958年的香港某媒体，而彼时丁玲在国内的文学地位如何呢？观者众，在大陆，丁玲遭诟病的言论似也不少，真是见仁见智。江天以往亦有很多“文人相轻”的话题，但如槐安总结的六字箴言“写文，其实修心”比较，并其文很有充实的例证而言，似都欠点火候。我倒也不是褒槐安而贬低他人以往类似的话题，我只一时想，设若槐安是位女子，江天因她的到来，女子队之强大，势可成就一沙龙来对阵PK三变一孔水如空等诸俊，来热闹和改善江天的气氛。写到此，我有些呼叫曾活跃于江天最近很少光顾的众姐妹之冲动了。

　　“雨天的感想”，在知堂老人的笔下是苦涩的，不知他是否为了牢记自己的苦雨斋名，却总是把雨写成苦的味道。我其时很是深刻于来自他雨天的教育，又念念不忘丰子恺《山中避雨》带给我的“甘美的回味”。设若我一没有品茗之雅趣，二没有拨弄《梅花三弄》的技艺，至少，我还可以背诵两句“秋雨扫暑尽，半夜雨淋漓”的诗句。今天早上，我家老幺发了一首歌曲，歌名叫《爱在秋天的童话》，我就边听这歌边在屏前敲字。长篇大论在我近一个时段是少见的，可能，我是愈加地欣赏和靠拢知堂老的尺牍体了，诚如我如上之举例亦是仿知堂老人的文抄形式，这里还要恳请大家见谅。眨眼的功夫，时值九月，在我们北方，秋天是真的到了。在八月的最后一天，我曾以狗尾巴草的心情简单总结一二：最开心的是本月享受暑假；最有意义的是读了吕浩兄的赠《拥书独自眠》；最缠绵的是阅读了《策兰与巴赫曼》的书信集；最称心的是亚马逊店庆网购了《邓之诚》等心愿书单；最不靠谱的旅行是去三亚呆了半个月；最理性的开销是实体书店购了几本纯理论和地方编年的书；最惭愧的是几次跟文友提到没有读进翻译家孙仲旭先生的译本《麦田里的守望者》，而痛心于不日后的2014.8.28日孙先生因抑郁症英年早逝。关于阅读，我很是共鸣槐安所述，有些书，我知道很好很好，可我偏不喜欢读下去，而如《金阁寺》《刀锋》等拿起来却不舍得放下。不过，像今天这样的雨天，大抵是不适合读毛叔叔的《雨》的，于是，我选择了泡在江天。（2014.9.14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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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孔

这槐安究竟是你的姐妹还是我的兄弟，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水如空

有时，真是很感叹自己的无知。有人之前推荐了奥威尔的《1984》，刚刚在网上找到，再下到手机里一气读完，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传来了译者傅惟慈逝世的消息。而对于译者，我竟从来没有听说过……
槐安在江天出现得晚了些，使我们错过了许多风景。好在还可以展望，未来的无限风光……

夏冰

雨天读书，当为快意事一桩了。尤其能深度感悟，延伸，拓展，更妙不可言。
水版的字，平实里见真味，很是江天一景。

夏冰

回复 2# 一孔

我感觉，像姐妹。

姬宇

读来酣畅淋漓，欣赏。

微雨清音

真巧，我们这儿也下雨了啊！

微雨清音

雨天，读书，写文，还写出这么一篇洋洋洒洒的文字，果真是江天一景。

时光安然

我们这里下了几天雨，自来水终于上了二楼，总算是有水喝了。
只是据电视新闻说，别的地方遭了水灾。真是太不像话了。
看来一水那里是不缺水的，我很自信地说。

槐安

《雨一个》
　　有一年写过一篇随笔提到了雨。多愁善感之人于雨，总免不了几句矫情的自恋，又逢流年不利，再加上素来不愿自暴太过沉痛之事，便揉了一句：当我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绵绵细雨似城市为我送行。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古人写雨一多半类似今人的白话，“你好，你好吗？”不便明说不能直言还有无法可说，便借雨湿诗，情如雨中落花。
　　一场雨一个际遇交错的故事或一段心灵絮语，天人合一的偶然性，人为主体雨背景。清明的雨断人肠，渔夫的雨不须归，还有彩虹劝住雨的哭泣这是甲乙丙丁的歌词。泪如雨下，雨容易和伤感有关，当雨突破了伤感的意境，翻手作云覆手为雨，人也就出离了雨季，可《雨季不再来》本身，又属韶华之伤。这个扯法有点牵强，无奈一水的“焦虑”我也有，想借太极兄一招半式，能借的也就这个了。
　　与雨天读书的雅兴难以并论的是我爱雨天睡觉的惰性。最喜窗外瓢泼大雨阴沉沉一片，我好睡个昏天黑地。从心理暗喻上剖析，几乎有些避世嫌疑，任你敲个叮叮当当，我做我的混沌梦。《太平广记》杨询美从子里童言放肆：“我闻雷有鬼，不知鬼安在，愿得而杀之，可乎？”一阵雷鸣后，院中老槐树连根拔起一劈为二，童子们大腿红疼疑似挨棍子抽打。像我这样大睡特睡暴雨觉的，笃定平安无事咯！也就说笑，尽管我能扯出一二三四点雨天睡觉的谎言，真相依然是懒。一下雨，很多事就麻烦。在雨的世界里，人总要湿的，不湿身还有脏裤脚，除非待在隔绝雨的场所。青春轻狂的年代，我也曾欢快享受雨之乐趣，一脚深一脚浅，踏水塘追雷跑，跑着跑着人不再纯真，心复杂起来，反倒追求外事的简单。
　　其实我就是个浅薄的小女人，硬说有些智慧吧，也属狡黠之流。比如太极兄感叹无知只因其知道得太多，我知道得不多自然感叹就少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书海无涯苦作舟，我搭乘他人顺风舟，几盏明灯胜过自行参悟。虽无比艳羡那些碰一碰故纸堆就掉下一页页的学者，但他们的脑袋打死我我也不换的。知道的少，有时能更单纯些。很狡黠吧？拾人牙慧的读书看文章，窃取他人慧能，自诩个“小”字。但无论直接还是间接，只要碰了故纸堆，就会掉下很多之乎者也，可期近朱者赤，至于赤成什么样得另说。比如我“潜伏”江天多年，此刻漫话了，其间的曲折过程和夭折危险，雨潇潇。
    对一水兄的厚爱，思来想去，还是作一文回复为谢。按照太极兄的说辞，我之杂文路，非禅非截也非道，很想赞他既眼力超群又心思细腻，其言下之意我非常规类杂文，他又说对了。不过这又何妨？殊途同归的是，我们在思想，并且也想家。

柳藏

雨天啊
男人打麻将，女人煮狗肉，那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啦

一水

雨天啊
男人打麻将，女人煮狗肉，那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啦
柳藏 发表于 2014-9-15 09:18

罪过，罪过，打回去。本格格不吃狗肉，你懂的。

一水

先一并过大家的唱和，容空~~~~~

一水

回复 9# 时光安然

呀，我头像又回来了，看上去可真亲切

柳藏

回复 12# 一水

咱的祖先据说也是不吃狗肉的。就是个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