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时光安然

一
    想起多年前父亲干过的一件令他懊丧了很久的事。
    土地刚分不久，父亲起了个大早。他要赶在撑鞭的赶牛下地之前，把肥料撒进地里。现在想来，那应是一个秋天，该种麦子了。
     那时的地是没明显边界的，整块的地分割后，地与地的边缘只撒过一条不很明显的草木灰作为记号。父亲累了一身热汗，撒完肥料，天已亮了。是的，天亮了。他忽然发现，他把肥料撒进邻家地里了。他拍着脑袋：怎么就没看清楚呢？
    是的，他没看清楚。多年后的今天，我猜想，那条原本就不很清晰的草木灰线，大概是被露水打湿了。
    怎么办呢？你知道，那个年代，肥料是紧缺的。更重要的是，是缺钱。土地缺了肥，收成就好不到哪里去。若再补肥，父亲怎么想都不舍得。想了又想，他理所当然地找到了邻家地的主人兰儿娘，但愿兰儿娘能看在邻家不易的份上，是不是能找补一些损失 。我能理解当时父亲的心情，但我还是要说，父亲的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些。如你所料，兰儿娘听完父亲的一番解说，没有惊喜，也没有挽惜。反是锁紧眉头，扔给父亲一通不痛不痒的话：敬书啊，你这倒是让我为难啊，你到底撒我家地里多少肥？你说说看，我们家的肥，该怎么上呢？
    父亲无语了。
    父亲扭身走了。
    父亲回家后，大骂不止：死麻子说话的意思，不但不承情，还要我给她道歉不成。
    可这又该怪谁呢？
    原本是为了多长几棵麦子，起那么一个大早不说，为了能让撑鞭的多甩几鞭子，还捎上了我们都不舍得吃的腌鸡蛋。肥料撒进了外人田，只能怪自己活该倒霉。可是多年来都有一个虚拟的场景保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就是兰儿娘朝着父亲赌气背转的背影，幸灾乐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哼哼，还想让老娘赔你化肥？美得你！

                                                                                 二

    我想，我是遗传了父亲太多基因的。
   秋，终于迎来了间隔五年的高级职称考。第一场顺利通过，为了度过最后两关，我是熬死了不少脑细胞的。教材翻得掉了页，模似考也做了无数遍，不能熟记的答案也被摘录下来，背了又背……
    然而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的，大概是第一关过得过于顺利，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这就是我们自信之余，通常说的“意外”吧。
    先是没出行之前就有的低热。
    接下来就是咽喉开始隐隐作疼。
    再就是开考的前夜，蚊子开始嗡嗡地闹个不停。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虽说天气阴沉沉的，一大早我们在南阳第三中学大门外等了很久，安慰自己说不要慌不要慌。我是喝过咖啡的，要想平息这不自禁的心跳亦是不可能的。面对试卷我就像一个经历过无数次耕种与收获的老人，那状态似乎显得不惊不徐。只是当我身后一个男生报告说他要交卷，监考老师让他继续坐在位子上时，我开始有些隐隐地发慌。因为我第一部分的判断题还没有答完。我掂了掂厚厚得如练习册的试卷，忽然意识到时间的问题。这就像一个农人面对一大片的土地，那是需要差不多一整晌的时间才能犁完的土地，而你可利用的时间也只一个半小时。后来，我终于知道自己干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情，那就是，初/中/高级的试卷是合订在一起的，期间虽有连续性，但还是有明显的分界线的。就像这部分的判断题，前21题无论你是考初级中级还是高级，是大家一起做的，21题后就分开了，初级与中级接着往下做，高级是被隔开，也就是说需翻开另外一页接着往下做的。当然，如果你没看清提示，就会接着初级与中级的继续答下去，这就意味着你不仅提供了错误答案，而且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我就是犯了这样一个致命的错误！当忽然警醒过来，发觉自己苦苦埋头耕作，临了竟然是误耕了邻家的土地，那种悲催与崩溃是无法言状的。而我此时的感觉就像天空一个霹雳炸开，世界也即将毁灭。好在前半部分也还是对的，错误的只是一部分，二十几个判断题，我付出了半个小时的代价，还要再拿若干时间来弥补这刚刚用橡皮抹去的空白。
    当窗外响起还剩十五分钟的提示音时，我看了看，第二部分的单项选择题还没答完。
   恐慌与焦虑已是难免的。心脏也开始狂跳。
   我预感这场考试，差不多已经完蛋了。

                                                                                    三

   我一个兄长总是说，上帝是公平的。
   于是我就把这句话搬进了舞台。比如我熟知的一个人，发了财，乐得不行，可不久，就赔了个底朝天，又懊恼得不行。聊天时，我说，上帝是公平的，如果你总发财而不赔钱，这世界怎么得了。
    想想人生，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而最容易令人失态的，我今天最大的感触，就是乐极生悲。
    当年我的父亲一气之下，就不再种地。他改行养殖，弄了那么一大群鸭，好像发了一点小财。可他觉得这远远不够，大概是受了鸭生蛋蛋生鸭的启发，又开了孵鸭房，结果是赔得一塌糊涂。
    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大不了从头再来嘛。而我的父亲很是想不通，他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最终竟然离家出走了。
    我不能说是完全传承了父亲的基因，但面对人生每一场考试的失利，都有着如今天这样有着毁灭性打击的伤感。唯一不同的是我不是与父亲那样逃避，通常的做法与其说是休养生息，不如说是发呆或是萎靡不振。
    而我此时正站在南阳第三中学三层楼的走廊里，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有对答案的，还有临时抱佛脚翻书的……就是没人说时间不够用，或错答了考题的。
    不由然就又想起了上帝。
    一想起上帝，就感觉有些饿了。早上因怕误了时间，匆匆吃了一个月饼。何况，咖啡的威力正发作呢。
   想起女儿放进我包里的一个鸡蛋，忙找了出来，剥皮，咬了一口，顺便又看了一眼正趴在栏杆上忙着抄别人答案的胖子，他手里的那本复习大刚依然是暂新的，仿佛从来都没有翻过。我就想着不知他之前在家都忙了些什么，是忙于生计，或是与朋友在一起赌钱？要知道即便抄了答案，在考场也不好翻找的，除了时间不充许外，答案也不是如我刚才的鸡蛋一样，顺手就能摸到。
    因为试题就像人生，是被上帝翻着花样出的。

摇曳风铃

人生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剧种，而且大多都有我们的角色。
问好安然，好久不见。

柳藏

纠结前，前行着

一水

等我啥时候能真的鼓足勇气，我也要写这么真实的有纪念意义的文章。在安然所有的文章面前，我不得不坦白一下我的决心：但凡以后我再写关照生活的小文，一定要放松、释放掉拘谨的姿态。为安然此文，感动着。

槐安

一水版主的回复在上头，我在下头使劲想，怎么给她添四条蝌蚪腿……
啥人作啥文章，安然之美美在安然，一孔之美美在实心。
自然倾诉似水流畅，意境舒展。

柳藏

蝌蚪有四条腿么

一孔

我都能想象到那个兰儿娘当时的形态，一丝狡黠，一丝得意，还要硬装着很为难的样子，说话慢吞吞的……这事在村里确实是有过的，甚至常见。许久不见，问候！

夏冰

哈，本周江天新朋故友云集，好不让人欢喜。

夏冰

安然的文，依然如此实在，自然。

槐安

蝌蚪有四条腿么
柳藏 发表于 2014-9-15 16:11

    小蝌蚪先长一对后肢，再长一对前肢。
    上头的回复有画蛇添足之嫌，这里的回复就木有了。你木有养过蝌蚪吧？哈哈

柳藏

回复 10# 槐安


  四条腿的是青蛙还是蝌蚪？

槐安

回复  槐安


  四条腿的是青蛙还是蝌蚪？
柳藏 发表于 2014-9-15 16:55

打搅下安然的田田，给柳藏看看四条腿的蝌蚪。

柳藏

这图也找得出来，得了。安然，我也无题了

一孔

回复 12# 槐安
我怎么觉得像是壁虎啊！

时光安然

回复 2# 摇曳风铃

前天与水水聊天，说起风铃。
当然，水水与风铃是有话说的，因为都有蛋蛋吃了撒。
而我还需等两年。嘿嘿。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