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换 亲

王坚平

　　虎和豹兄弟都过了婚娶的年龄，没媒人上门，哥俩知道这都怪死去的爹妈，给他们留下一顶摘不掉的富农帽子。

　　虎自小腿瘸，在队里算半个劳力。豹倒人高马大，长得也清秀。虎对豹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讨不上女人，根就断了！”豹神色暗淡：“谁说不是？有一点法儿，也不遭这罪！”

　　妹妹素刚好二十，脸黢黑，不显身段。看哥俩讨不是嫂嫂，素心急火燎，比自己的事还急。

　　“后寨四爪子的闺女待人要！”她说。

　　四爪子历史肮脏，回回是运动的靶子。素说的闺女叫蛾，和她哥蛹是龙凤胎。蛹不为人所知，那蛾可是方圆几十里出名的美人，要不是那该死的出身，门早就被媒婆挤破了。

　　“那待有人换！”虎对素说，又瞅了瞅豹，豹的眼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要成，我去试试！”素说，还红了脸。

　　夜里哥俩在炕上烙饼，透过窗棂，院里的梧桐树直冲星光，喇叭状的花儿悠然飘落，带来淡淡的香。树还开怀来！虎想，蹬了脚豹说：“看样四爪子的儿子也不会委屈咱素，要合适，你就把蛾娶过来。”

　　豹身上躁热，心跳得火急，脸冲墙说：“我不能满锅台上炕，要娶，先由你！”

　　这事经人撺掇，居然成了。成亲那日，蛹乘天没亮就用脚踏车将蛾送进门，脚没沾地又拐走了素。素见到蛹时吓了一跳，他是个独眼，连那只好眼也秕着，头发焦黄，像苞米缨子，跟俊俏的鹅咋看也不像一个娘生的。而这些素从没听人谈起。

　　素出门时，她看见豹的眼里噙着泪花。

　　蛾成了女人，整天没有笑脸。虎倒乐颠颠的，吃得也比豹多。看天渐热，豹对哥说：“我还是搬出去吧，总住一起不方便！”虎想树大分杈，就给豹挑了吃饭的碗筷，送他去了队里的马厩。豹白日干活，晚上喂牲口，多挣半个人的工分。虎说：“你哥不中用，你嫂要有了，也不顶个人，你可不能只顾一人吃饱！”

　　豹说：“好光景都在嫂子的肚子里，还能让您饿着！”

　　来年素给蛹生了个女娃，女娃随素，黑黑的。蛹一脸不悦，素歉疚地说看我下个的！

　　蛾肚里倒没半点动静，虎慌了，同女人偷偷去了医院，一出来他就耷了头，大夫说他不行。蛾是个要强的女人，听人说瘸驴配了匹小骡子，回家就冲虎发火。虎心一横，开始杀女人养的鸡补身子，蛾听着那鸡的惨叫就落泪，刀子如割在她的心上似的。十只鸡吃完了，虎更蔫了。豹跟着着急，就拿着火铳去山里给虎打野兔。虎有了肉瘾，说三天不吃肉眼珠子就凝，就是炕上的事不行。豹断了火药，也不愿再杀生，就对虎说：“哥，认命吧！”“不孝的东西！”虎咆哮着，骂道。豹哀叹一声，疲惫地又去山里下套子。

　　蛾一把扯住豹的胳膊，劈头冲男人说：“有本事你自己去，兄弟为你吃肉，腿都摔伤了！”

　　虎痛苦地用拳擂了把跛腿：“你当这都是为我自己？”

　　素又为蛹生了个黑妞。蛹骂都怨我当初瞎了眼，用天仙换来头猪。素说咱还年青。蛹说拉倒吧，你肚子里的虫子都是母的！说罢，独自去厢房里睡。

　　虎养得虚胖，愣是续不上香火。半夜下起了细雨，他将女人带到马厩旁，蛾颤抖着，拉开了黑门上的闩。虎窝在墙角里死命吸烟，猛见豹惊恐地跑出来，留蛾一人在里头悲泣。虎猛朝豹跪下，说：“咱都不是为了自己！”

　　蛾生了个儿子，叫狗儿。豹从黑塘里给嫂摸来两条鲤鱼，虎没让他进屋。豹哀求道：“我要去东北，你让我看眼狗儿，俺这辈子就不回来了！”虎固执地说：“你放心的走吧，这根苗是我的眼珠子！”

　　豹被关在门外的时候，听见蛾凄楚的喊了声孩子的名字。

　　素为蛹生第三个女娃的时候，吃的断了顿。邻居说你还是回娘家躲躲吧，别饿坏了身子，蛹这人啥也做得出。素想起蛹打她时，条子都抽断了。就拖拉着三个女娃回到娘家。虎将她娘四个挡在外面，说：“你敢进门我砸断你的腿！”大妞儿说：“大舅你就让俺娘进去喝口水吧！”虎剜了外甥女一眼：“不是舅心狠，我不这样待您，这家就散了，谁也没好日子过！”

　　蛾端着碗水出来的时候，素娘四个走远了。

　　素娘几个好久不见踪影，蛹就到虎家来接妹妹。蛾紧紧抱着孩子，朝哥哥央求：“这不是作孽么？”蛹狠狠掴了蛾一巴掌：“有父从父，无父从兄，我叫你死你就不能活！”

　　虎噌地拿过一把菜刀，丢到地上，横在门里说：“你走，先将我剁了！”

　　蛾鄙夷地瞧着男人，嘘唏地跟哥哥出了门。虎一瘸一拐地撵到河边，望着那远逝的影子，没一点回家的力气。他在树林里嚎了半夜，就折了柳条扎住腰，将裤带系在树杈上…… 人们将他解下来时，一只手还指着妻儿走的方向。

　　豹在东北混出了人样，在山里还搭了三间木屋。邻居说就差个做饭的了，西村有个女人，就是带着孩子。

　　豹见到女人惊呆了，女人嘴也翕动着，扑到他怀里。两人抱头大哭，许久，豹问女人：“妹，你咋来了？”

　　素成了泪人，让人喊来四个孩子，她将那个男孩拉到跟前，说：“蛾将他交待给我，就……”

　　男孩呜呜道：“俺妈……扎了黑塘了！”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一楠

换亲换来的悲剧。小说语言精练，故事感人！

袁和鲁

感人，故事性强。问好。

穿过岁月的忧伤

高手，老手，支持！

王坚平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换亲换来的悲剧。小说语言精练，故事感人！

呵呵，就是有点老套。

王坚平

最初由 袁和鲁 发表
感人，故事性强。问好。

你好，感谢点评。

王坚平

最初由 穿过岁月的忧伤 发表
高手，老手，支持！

呵呵，有点老，却不高。你好，朋友。

南岸

悲惨的故事，深刻动人！问好！

吴建中

最初由 王坚平 发表
呵呵，就是有点老套。

小说写得很感人,语言也不错,但确如作者所言,时代感稍弱了一点.现在换亲的事应该很少了.

葛瑞英

最初由 王坚平 发表
　　虎和豹兄弟都过了婚娶的年龄，没媒人上门，哥俩知道这都怪死去的爹妈，给他们留下一顶摘不掉的富农帽子。

　　虎自小腿瘸，在队里算半个劳力。豹倒人高马大，长得也清秀。虎对豹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

好故事，好文章，学习，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