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朝向诗化的哲思——读雪笑的随笔散文

七彩燕

　　雪笑来到中财论坛，似乎是在今年年初。

　　雪笑的文学创作，起步于八十年代他上大学的时候。多年的时光转眼成为过去，和雪笑当年一起舞文弄墨的文友们，或名就于官场，或功成于商海，只雪笑一以贯之地一直在饭后茶余的八小时之外享受着他的文学散步。我之所以不说雪笑“坚持”文学创作，是因为这个奢侈的“坚持”一词，已经足以构成对雪笑之于高贵人文精神的些许蔑视。

　　毋庸讳言，生活中的雪笑与作品中的“雪笑的世界”，已经共同构成了一道独具魅力的风景。我之所以要说“雪笑的世界”，是因为他已经创造了一个属于雪笑的独特的诗文世界。作为承载“雪笑的世界”主体的雪笑，不仅其貌不扬，不仅不够潇洒，不仅不知道投机钻营飞短流长，甚至还有些没落和腐朽：“我的人生理想，如果不加隐瞒地讲，就是中国旧社会一般的狗地主都会有的理想，那就是妻妾成群、儿女满堂、财源滚滚，但这一理想由于太过古旧，有些难以实现，如同我们现在难以在城市的商贸大厦找到一盏古旧的马灯。所以，我的人生理想只能是退而求得其次：就是做一个旧式文人……”（《但求无愧我心》）瞧，雪笑这个人，不是不谙世事那又是什么呢？别人在心中暗想甚而业已实现了“妻妾成群、儿女满堂、财源滚滚”等等美事，但又有谁能这样坦然地说出来呢？非但没有说出来，反而包裹得更为严丝合缝，其道貌反而更见岸然！

　　真诚地说出来，诗意地写出来，然后，把这份对于生活的感悟，一如日日不可或缺的餐饮，和读者共同分享，这就是真性情的雪笑。真性情，是一切艺术家的人格共性。而真性情的倾情之作，却往往依托于日常生活的鸡毛蒜皮。这其中的区别就在于，独具慧眼者能够从中找到脱俗的诗意表达，而无病呻吟者却永远对生活中真正的审美之光视而不见。雪笑向往“做一个旧式文人”，就是要彰显“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儒者风范。雪笑说他的最大理想是有人“揣着我的一本书或两本书，头发上落着雪，来让我为他签名，并说：我很爱读你的作品。”（《但求无愧我心》）而事实上，雪笑以他异乎寻常的无处不在的艺术感受能力，正在努力述说着他的这一理想。

　　作为一名学有所思、业有所求的当代知识分子，雪笑试图读懂他那魂牵梦绕的家乡，读懂整个莽莽苍苍的西部，进而读懂洋洋洒洒数千年一脉相承的国学。他的审美眼光，始终面向寻常的生活场景，始终面向细琐的然而在雪笑看来又是十分诗意的“鸡零狗碎”，始终面向自己内心深处的精神拷问和自觉诘难。他深邃的目光，几乎洞穿了他作为普通人日常生活的全部秘密，也贯穿着作为学人的起码良知和责任。他感受苦难，感受愉悦，感受自然，感受社会，也毫不隐瞒地感受并述说着自己。在这个感受、阅读、写作的过程中，雪笑既不曾装腔，也从不作势，始终用一个平民的普通心态和眼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思考着周围的一切，书写着周围的一切。在他平静的（或者偶见尖锐的、幽默的）叙述中，一个平民化的知识分子雪笑的形象渐次清晰了起来。

　　就我所接触到的雪笑的散文而言，其内容几乎包容了寻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反思历史文化的命题，小到生活中的坛坛罐罐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在雪笑的散文中展示出或深刻、或机智、或幽默、或沉重、或性情的意蕴，读之韵味绵延。他能从日常的生活题材中表现出脱俗的不“日常”，从细小的生活表层，开掘到他人罕至的“富矿”地带，这等本事，我以为是一个作家认识生活的真本事，是那种一旦接触外界纷呈的事物，就能够在其内心进入创作临界状态的可贵的艺术感。而他的苦难意识、忧患意识、甚至毫不留情的批判意识，都体现在作者对自己的深刻解剖之上。我要说的是，雪笑是真诚面对自己和创作的——他对自己隐私的诗意披露，对自己周遭事物的冷静心态，都毫无保留地书写进了自己的散文创作之中。在这个伪抒情肆意张狂的泡沫时代，雪笑面对艺术和现实的这种真诚，曾经并且正在让他付出了着沉重的代价。但雪笑一直固守着善良而真诚的平常心。有所成就时，他不事张扬，碰到挫折时，他也不妄自菲薄，他甚至觉得惩罚诗人惩罚艺术创作，那几乎是生活的天职。木秀于林，风尚且要摧之，何况一个人居然胆子大到想要做诗人与作家！所以雪笑对这一切，均采取了逆来顺受的态度。是的，他不怨恨一切，他的近视眼镜后面总是充满了对于生活的真诚感恩。

　　雪笑的散文，已经初步形成了自己鲜明的独特个性。在我看来，雪笑的散文大体可以分为三个类型：其一曰历史文化类，其二曰生活感悟类，其三曰哲理思辨类。他的随笔散文中，诸如散见于散文版和杂文版的《我生命里的金子》、《你快乐吗》、《我所想象的大学》、《爱是一种呼吸》、《觉悟是一把双刃剑》、《热土》、《无用之用》等等篇章，就集中展示了雪笑在哲理思辨这一题材领域所走过的思想历程。

　　且看雪笑的《至今思项羽》。这是一篇极具思辨色彩的历史文化随笔，雪笑以其独特的人文关怀，完成了对于英雄项羽处于四面楚歌之下的哲学解读。这种解读，其更深的意义，乃是对于高尚人格的认同，是对于英雄品质的歌唱。在这曲充满扼腕叹息的咏叹调里，无不映射出历史事件对于现实人生的强大意蕴。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这是英雄项羽的《垓下歌》。“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这是汉初陆贾在他的《楚汉春秋》中所载美人虞姬的《和项羽歌》。英雄项羽和美人虞姬这一对情侣，在刀光剑影中的这一唱一和，在雪笑的笔下，仿佛就是项羽和虞姬的自撰墓志铭。高尚与卑鄙，最终演化为历史的大悲剧，让读史书的雪笑由此得到了更多的现代解读：“如果是现在，那个名叫虞姬的女人，她也一定会稍事推托，并流下几滴假惺惺的眼泪，然后骑上项羽的宝马（甚至揣上一些细软或者一张支票），带着自己尚存的青春红颜，绝尘而去。她甚至会转身投向另一个大款刘邦，用纤纤素手，给英雄的脸上再摸一把羞辱的黑－－现在的中国，这样的女人比比皆是，俯拾皆是。”这就是雪笑文笔的锋芒——不动声色而剑气冲霄。当雪笑从历史的烟雨朦胧中走出来的时候，就正是雪笑的文章波澜陡生的一个必然：平静流逝的溪流，必然要去激情接触两岸的绝壁。谁说雪笑只是在说项羽和刘邦？雪笑分明在说现代版的“项羽”和“刘邦”——高尚和卑鄙仍然在延续，真诚与虚伪依然在上演，以成败论英雄的势利土壤依然开出了美丽绝伦但毒性十足的罂粟花，这是多么富有现实意义的思考啊！

　　雪笑的文史修养与哲学思考的联姻，无疑为他的游刃有余的文笔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作为大学教师，他需要钻“故纸堆”。然而我注意到，雪笑在文章中所引用的史料，却绝不是为了“掉书袋子”炫耀学识蓄意作秀，而是为了先进入后退出，是以进为退。退出，退到现实中来，使其找到现代感觉，与现实的审美和审丑紧密相连，这才是他旁征博引的本意。他的文本意义就在于，钻故纸堆，正是为了跳出故纸堆，回到我们可以耳濡可以目染的现在。

　　《小小疾病》，言说着人生的大悲剧。这是一个生命哲学的命题，是每一个俗人必须直面的生命拷问。在《小小疾病》当中，固然折射出了人生不过百年的种种“众生相”，而以疾病之“小小”，径取人生之“大大”，用心可谓良苦矣。读这样的文章，我们会被雪笑极其活跃的话语深深牵引，当我们有所感悟的时候，雪笑的另一层感悟却适时地悠然而至，引领读者不断进入深入事物“内心”的本质，并于最后抵达雪笑行文的“本真”。《我散步去了》，依然是关于生命意义的思考，人何以生？人又如何面对死？这真是一个比天还要大的问题，是哲学家们代代相承，试图阐释清楚却至今依然混沌的一个本原问题。那么，雪笑是如何面对自己的生命的呢？在一定层面上，《书呆子》给了我们答案。谁说这样的书呆子是真正的呆子呢？我觉得，此文就是对古人所谓“大智若愚”的绝妙注解，是对胸怀大智慧而外表傻乎乎者的独特阐释。

　　客观的说，雪笑的散文创作尚处于一个上升过程中的摸索阶段。在他今后的写作生涯中，雪笑也需要继续找寻其独特鲜明的个性表达方式，以区别于其他的作家。这个任务可谓相当之艰巨。我想，“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当雪笑的散文创作最终走向成熟的时候，他呈献给我们的，我想一定会是一桌十分丰盛的文化大餐！

　　最后我要说的是，雪笑的写作，开始于诗人气质的宣泄，然后，他经由诗人气质的引领，不断抵达心灵深处的梦想地带。这些年来，雪笑的写作似乎正在完成着由诗人单方面的情感抒发向学者型哲理思索的过渡，似乎逐渐逼近着哲学意义上的审美理想境界。这是一个作家的最高追求。他目前进行着的，就是这样一种艰难的但是却值得的跨越：即从诗歌的想象到哲学的思考之跨越，从诗性的青年写作到理性的中年写作之跨越，是雪笑将生活加以诗化的关照，进而追求哲学慰藉的智思之跨越！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让我们期待着他更大的跨越，并且祝福雪笑走进一个更为辽阔的审美世界！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巴陵

　　这是我所见到的燕子最为认真的一篇评论。读雪笑，不仅仅在他的文章中，也在现实生活的密切交往中，近观远视，互为印证，一个真实的、闪耀着读书人睿智和诗人、学者才气的雪笑亲切丰盈起来，并且是如此的平和谦虚。

　　我想要补充一点，那就是雪笑在本地甚或在本省之内，是正在渐渐升起的一个真正的作者，我相信明天的雪笑必有令人瞩目的成就。他的认真和勤奋，他的聪颖和机智，他的博学和才气，令他魅力无穷。

　　他是大家的朋友——雪笑！

七彩燕

最初由 巴陵 发表
　　这是我所见到的燕子最为认真的一篇评论。读雪笑，不仅仅在他的文章中，也在现实生活的密切交往中，近观远视，互为印证，一个真实的、闪耀着读书人睿智和诗人、学者才气的雪笑亲切丰盈起来，并且是如此的平和谦虚...

请多指导：）

小老鼠

我最喜欢雪笑写红鼻子的那篇文章～～～一个可爱的雪笑：））
小老鼠问燕子好：）））

七彩燕

最初由 小老鼠 发表
我最喜欢雪笑写红鼻子的那篇文章～～～一个可爱的雪笑：））
小老鼠问燕子好：）））

老鼠好！好久不见你了：））

半树

雪笑的视野很开阔，透过文字更看到人品的高洁和真实，这更难得~~~~`

不打伞

不打伞到中财不久，对两位朋友了解不多，习文也不多．

　　但看了这篇彰显个性的点评，不打伞心里为之一亮，以后多向二位学习．问好．

汪少潭

，雪笑的写作，开始于诗人气质的宣泄，然后，他经由诗人气质的引领，不断抵达心灵深处的梦想地带。这些年来，雪笑的写作似乎正在完成着由诗人单方面的情感抒发向学者型哲理思索的过渡，似乎逐渐逼近着哲学意义上的审美理想境界。这是一个作家的最高追求。他目前进行着的，就是这样一种艰难的但是却值得的跨越：即从诗歌的想象到哲学的思考之跨越，从诗性的青年写作到理性的中年写作之跨越，是雪笑将生活加以诗化的关照，进而追求哲学慰藉的智思之跨越！
甘肃的希望～～～～～～～

房子

雪笑先生的散文读过一些。尤其欣赏他在文章中表现出来的机智和一个文化人高妙的素质。

读七彩兄的评论则又加深了对雪笑散文的认识和了解。

山中万户侯

我路过。
写得好。现在的文学批评不好写，能这样言之有物，极不易。

哑猫阿凡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让我们期待着他更大的跨越，并且祝福雪笑走进一个更为辽阔的审美世界！~~~~~~~~~问好：）

潇湘珍珠

喜欢看雪笑老师的文章。七彩燕版主的点评，更让我看到一个令人尊敬的雪笑老师。

若荷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让我们期待着他更大的跨越，并且祝福雪笑走进一个更为辽阔的审美世界！
很喜欢雪老师的文章，还有那篇，现在好了吧？

七彩燕

最初由 半树 发表
雪笑的视野很开阔，透过文字更看到人品的高洁和真实，这更难得~~~~`

半棵树，向你请教，呵呵：）

七彩燕

最初由 不打伞 发表
不打伞到中财不久，对两位朋友了解不多，习文也不多．

　　但看了这篇彰显个性的点评，不打伞心里为之一亮，以后多向二位学习．问好．

结识新朋友，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