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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兴文 于 2014-12-10 20:20 编辑
天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凉透了,大地变得更加坚实,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人们的脸,冷空气像针一样刺在肌肤上,路边的法桐掉落了最后一片枯叶。一切迹象表明,冬天发威似地赶走了秋天,占据了季节的主场。
我穿着厚厚的冬装,走在上班的路上,听到一个行人说: “这么冷的天,得回家烤火去。”他的话像一团酵母,点燃了我记忆中的一盆火。那是爷爷在寒冷的冬夜点燃的火,用棉花材、玉米秸、枯树枝等,在一个小铁盆里,旺旺地烧。全家人都围在盆火旁,把冰冷的手伸向跳动的火舌,闪着光亮的火苗,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儿时的冬天格外冷,常常地冻天寒,太阳每每猥琐得像个小球,没有取暖方式,只有临睡前的这盆火,让我们蜷缩了一天的身子得以舒展。火旺烧一阵以后,渐渐熄灭,剩下一盆火红的灰烬苟延残喘,爷爷等到火盆的边沿不太烫手的时候,会端起火盆,放进我的被窝,用一个竹筐罩住,再把被子盖在竹筐上。几分钟过后,火盆就把被窝烘得火热,我和妹妹赶紧钻进去,享受着这份沁人心脾的温暖。爷爷把火盆端走,再放进哥哥们的被窝里,为他们烘烤一个舒适的梦境。我会向爷爷提议:“先给我哥哥烘床吧!”哥哥会赶紧摆手:“还是先给你俩烘吧,谁让你们是妹呢!”爷爷不理睬我们,只是笑容在火苗的照耀下更加灿烂,依然在火苗熄灭后,先把火盆放进我的被窝。当我们兄妹的被窝逐一被盆火烘暖之后,火盆的温度已荡然无存了,忙活了一个晚上的爷爷,只能钻进冰凉的被窝,用身体的温度慢慢为自己暖被窝。爷爷用这种取暖方式,温暖了我们的童年,让我们的记忆里沉淀下一个个如火的冬天。而今,爷爷已在天堂,送他走的时候,我们把那个火盆装进了他的棺椁,愿他在天堂里为自己点燃一盆火,用灼烫的火盆第一个为自己烘床,让冬天的床铺不再寒冷。
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我的思绪飞到了一个遥远的海滨城市,二十多年前,我在那里读大学,海滨的冬天与内地一样寒冷。肆虐的海风吹来,奔腾的海浪打来,把冬天温暖的内核掏空了,让冬天变得冷酷无情。大一的冬天伊始,我因天气的骤变感冒了,夜里浑身酸痛,发起高烧,早晨强撑着站起来,却像踩在棉花上,感觉天旋地转,歪倒在地上。同宿舍的姐妹都是娇小玲珑的身体,却轮流背着我,向遥远的医务室奔跑。当时,下了一夜的大雪刚停,姐妹们用焦急的步伐踢开了厚厚的雪被,在雪路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我清晰地听到风在嘶吼,卷起地上的雪打在脸上,但我的姐妹们,额上躺下了如雨的汗滴。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的高烧退去,姐妹们伴着明媚的阳光,露出舒心地微笑。那是我记忆中最美丽的冬天,被诚挚的友情点缀得那样灿烂。如今,我们早已天各一方,心却被思念萦绕着,祝福彼此时时安好。同宿舍的老大建了一个qq群,我们常在那里相会。昨日,我在群里问:“姐妹们,还记得那个冬天吗?你们背我去医院。”老大说:“有过吗?我忘了,我只记得我在冬天特贪睡,你常常早起帮我打饭。”老三说:“我隐约记得一点,但那算什么呢?在寒风肆虐的冬天,我们要抱在一起取暖。”同学们记得的,不是自己给予他人的帮助,而是从对方那里获得的温暖。这被友情温暖的冬天,将在我们的记忆里成为永恒!
手机响起滴滴声,是他发来的微信,提醒我“天冷了,要注意加衣”。这样的提醒,温暖而熟悉,把记忆又拉回从前。那是二十年前的冬天,毕业半年的我经人介绍,与他在一个有标志的十字街头初次见面。那天傍晚,朔风凛冽,行人很少,很多店铺都及早打烊了。我忘记了带手套,骑车赶到那里时,双手冻得通红。与他简单地寒暄之后,我欲离去,因为他不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他接下来的一个举动,让那个寒冷的傍晚霎时温暖起来。他看到我双手通红,就要带我去买手套。我们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个卖手套的铺子,他为我挑选了一副最贵的也是最漂亮的手套,那副手套点亮了我的爱情,让我决定把一生托付给他。在婚姻里十九载,他把我的每个冬天都打造得如同明媚的春天,我也相信,我们携手共度的余生里,永不会有寒冷的冬天。
读过朱自清的《冬天》,他的被亲情、友情、爱情点亮的冬天,温暖着他,陪伴他走过贫寒孤寂的岁月,成为他记忆里永远温暖的风景。我的冬天也是如此,被亲情、友情、爱情浸渍着,沉淀在记忆里,一想起来,心头就暖暖的。你的冬天,他的冬天,不也是如此吗?是的,在冬天,在有爱的冬天,寒冷的只是气候,温暖着的是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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